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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乡前的历史回顾

下乡前历史回顾

 

   我算得上是个老知青了,我下乡是在1964年,当时我也是算年龄偏大的一个,而且是高中毕业后第二年,因为出身不好,家庭情况复杂,考了二年大学都未能考取,在一种不平衡,不服气,心里郁闷不适的心里状态下来到农村的。现在回想这些陈年往事是有一种辛酸,也有一种乐趣。

 

   我是1963年在二中高中毕业的,高考之前,我一直学习成绩很好,当时我是学理工医农类,从小想继承祖父的家业,当个人民医生,从小学到高中,每当学校上课之余我都得到市中医院爷爷身边给爷爷抄处方,他给徒弟们讲课时,我就在旁边听,有时也背颂几句中医脉决,汤头。高三分班以后,在我那个医农班上除一个卓姓女同学外就是我的成绩好了,其它同学凡数理化方面的疑难问题都得向我请教,我志愿填了“湖南医学院”和“湖南中医学院”,本来满以为胜卷在握,因从小到大我上学都是一帆风顺,从没受过挫折,但万万没想到最后我却名落孙山,记得当时是夏天,晚上我乘凉睡在天井的门板床上,我仿佛就象堕入了万丈冰窟里,而经常问我问题的几个同学都 陆续接到入学通知书,有的上了湖南医学院,有的上了中南林学院、湖南农学院,那个成绩好的卓姓女同学上了中山医学院-------,那时我根本就不知道这结果还会与家庭出身有关,我总自疚自己是作文没写好,那年的作文题是“唱国际歌所想起的”,我觉得没发挥好,有一种不服气的感觉,当时我年纪小,个子矮,家里经济条件也还是比较宽裕的,不需要我马上参加工作挣钱,在一种万般委屈的情况下我发奋一定要考上大学,于是与几个当时同样没考上大学的同学一起在家里自学复习,也就在这一年,由于太用功,把一双眼睛搞成了近视,最后的结果也还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时的国际,国内阶级斗争政治气氛都很浓了,我自己估计我的考试平均成绩起码得达80分以上,这次没考上也问心无愧了,当时暑假在河里游泳,几个相同命运的同学在一起议论,都心知肚明这是因为我们的家庭出身不好,不能上大学,一种共有的怀才不遇,状志未酬的感情在我我们的心里油然而生而且发生共鸣,后来下到农村经历文化大革命时,大串联到长沙看大字报才知道:我们这些出身剥削阶级家庭的学生,特别是沾了杀、关、管的家属,还未参加考试,档案上就已经盖上了 “该生不予录取”的大印。怪不得自己高考两届落榜,顿时恍然大悟。

 

   但是我们是长期接受共产党正统教育的青年学生,总相信共产党的正面宣传,刻骨铭心的相信党的政策:“出身不由已,道路可选择”。我还很年轻,不能因考不上大学就堕落下去,我要努力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这个“出身不由已,道路可选择”。当时正大力鼓吹城镇知青“上山下乡”,城市各大小宣传窗内到处是“董加耕,邢燕子,周明山-------”等的先进事迹和光辉形象,电影里有“青山恋”、“朝阳沟”的动人说教使我们热血沸腾,我放弃了跟祖父在家学中医的夙愿,认为学来学去也不过是个资产阶级的知识份子,我要到广阔天地中去炼红心,做无产阶级的革命事业接班人,我虽然出身不好,但我要以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证实我是革命的,于是伙同几个高考落榜的高中同学响应党的号召到农村去。其实当时是国家刚度过经济困难时期,不能安排大批城市青年就业,城市失业人员一多自然会给社会稳定带来影响,故要将大批城市不能就业的人员搞离城市,并美其名曰“上山下乡”、“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于是自己便从家里拿了户口本到派出所迁户口。现在想起来的确非常幼稚,冲动。就这样,铸成了我终生坎坷的命运,但到过来想,在那个年代,就是这次不下,依我这个出身,这个年龄,总归得被赶下乡去的,只是下的地方不同,我一生将演绎着另一种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和命运。

 

   我家居是属衡阳市城北区的,但一起被安排到城南区雁峰寺下面一个场所搞学习班,学习的内容自然是讲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有志青年要听毛主席的话,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当时说是“知识青年”,但到学习班才发现初中毕业的都不多,有的还是小学生,甚至小学都未毕业,年龄最少的还只13`~14岁,还有身体残疾智障的,下乡后也发现患有先天性或风湿性心脏病的青少年。在这个学习班上发言的就只有我们这些初中毕业以上,年纪稍大、有点文化的人,说一些当时政府动员宣传的大道理,以及自己当年要在农村广阔天地炼红心,脱胎换骨、改天换地的豪言壮语,而那些小朋友们只能是听我们的,甚至对我们做的动作,唱的歌都感到新鲜,都想模仿。还有些知青下乡是因为家庭经济非常困难,家庭子女多,在城市无工作、无生活来源的人,在那个政治动荡不安的时代,也有一些是因政治原因跟随父母多地辗转,无处安身的人------办学习班时,还请来了当地县安置办主任和所下大队的党支部书记给我们动员讲课,并带了几个学习班上的青年到实地考察 ,考察回来之后的新鲜感使他们把当地桂阳农村描述得天花乱坠:“毛粟、山楂、野果遍岭都是,野兔、野鸡、山麂信手可获”,真把我们这些小青年搞得下乡心切------,就这样我们这些因家庭出身不好考不上学校、城市贫民子女,社会上无处可去的人,汇集在一起,被安上美丽的头冠“知识青年”,首批36人于1964年9月23日被懵懵懂懂送到了郴州地区桂阳县方元公社插队落户,当时湖南郴州被誉为“船到郴州止,马到郴州死,人到郴州打摆子”的地方。相继在一月之内又下来了两批知青,从衡阳来到了方元公社的连同我们一共126名。接下来的便是我在农村14年漫漫其修远兮的上下求索了------

 

   从此以后, “知识青年”这个美丽的头冠,便始终与我们结同相伴,一同走过风风雨雨,经受迷罔惆怅,历尽艰难苦辛------后来也变成了使我们值得骄傲的名词,使我们形成了一个社会的阶层,一提起“知青”就能钩起我们对陈年往事辛酸的回忆,对青年时代理想失落的烦恼,但也不乏少年无忌欢歌笑语的乐趣。共同的经历,共同的情趣使我们一提到“知青”就感到格外亲切,五湖四海内只要是“知青”,就能结为朋友,这个辛酸而又特殊的名词已永远载入了中国的现代词典,它也留给后人们以思索、回味、记念。

[color=Dark“该生不予录取”---这就是当初极左政策的真实写照...!Red]
另类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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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 石鼓隐士

   隐士兄,你是不是你好衡阳网那个曾经的特邀管理员?没有想到你64年就下乡了。

 

   64年下乡的是湖知网知青元老之一。你受苦了,没法子,生不逢时。57年后反右、58年大炼钢铁、成立人民公社,60年三年自然灾害,苦日子过完紧接着四清运动,国家给搞穷了,城市待业青年没法安排,所以到乡下去自食其力,这是60年代第一批次城市待业青年“光荣”了。

 

   接着,还不过瘾,文化大革命一搞就是10年,10年中,经济萧条雪上加霜,68年,城市待业青年和刚初中、高中毕业的又一次赶往乡下,面朝黄土背朝天。所幸,虽然这一批次下乡运动轰轰烈烈,比你们“光荣”多了,我也发宝气称积极首先带头迁移户口,学校工宣队、老师表扬我,可是,被父亲一顿好打,那一次打我,是父亲与生俱来打得最重的一次,当时我还怨恨父亲不响应党的号召,抵触下乡运动,后来深刻领会父亲是怕我下乡受苦,结果,还是受苦,瘦得皮包骨,妈妈下乡看我几次,都是哭。

 

   回首过往,无论怎样苦,苦不过64年老知青们,我们还算幸运的了。70年代下乡的更幸运,有驻点干部,有困难找他们……

来自儿时仰望星空的梦想,梦想的追寻和失落,天空中横亘的星河,光华璀璨却遥不可及。 月光下,宁静的湘江河畔,落水声打破了宁静,惊碎了月影,击碎了无忧无虑青葱岁月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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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 石鼓隐士

 

   我的家就在雁峰岭下区政府后面万花园,那是生我养我的地方,隔壁邻居有个叫胡永金的大姐你是否认识?她就是64年跟你一起下在郴州贵阳,后来跟郴州一个姓黄的下在一起的恋爱结婚,70年代中期大返城,她定居郴州,再也没有回衡阳。

 

   我在郴州工作12年,常常帮她捎带东西,所以常往来。

来自儿时仰望星空的梦想,梦想的追寻和失落,天空中横亘的星河,光华璀璨却遥不可及。 月光下,宁静的湘江河畔,落水声打破了宁静,惊碎了月影,击碎了无忧无虑青葱岁月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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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鼓隐士到底是六十年代高中毕业生,文笔流畅生动。你写的下乡历史回顾,这篇只是拉开了序,下乡多年,有好多的经历、好多的辛酸,且看你的后续文字。

让每个人在太阳下都有一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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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石鼓隐士为防止我们集体失忆奉上了这篇追忆美文。尘封的记忆闸门一旦开启,当年雁峰广场旁办下乡学习班的情景历历在目。我也是在升学无望就业无门的情況下自作主张拿着户口本报名下乡的,孰不知因此攺变了我的一生!人静版主跟帖中提到的黄某某应是比我们迟下到桂阳一个月的,她们安置在樟市长板坡农场,因为我们这批也有好几个是住在万花园的,她们互相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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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情形的确如此,我们初中同学中有些出身有问题,到升高中时,他们的档案里早就注上了“该生不予录取”(咯是他们文化大革命中,到长沙三中抄档案时,看到的),就只剩下下乡这条路啦,他们有的下乡长达十几年,把整个青春都献给了农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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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64年的,下乡这么早,那时我还在读小学二年级。真是苦了你们这些老知青,楼主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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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过往,无论怎样苦,苦不过64年老知青们,人静版主说得好,我下放时我的家就在雁峰岭下铁工校边上,我也是64年10月下到郴州桂阳的老知青,所幸的是我当时比较小,他们要我到农村企业干点杂活,条件比生产队好点,一干就是十年啊!感謝石鼓隐士这篇追忆美文,希望看到你的后续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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锥心的回忆,你看见过你的档案吗?我亲眼所见,就是学生报名表的后面盖一蓝色方印章,“不予录取”决定了我们的命运。这阴影一直伴随着我,恢复高考时我都不敢去报名,我脑海里总是装着那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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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前巳决定“该生不予录取”,真是64年前后家庭出身不好子弟的悲剧!好像60年代初尚网开一面,越到“社教运动”和“文革”前夕越左……如陶九兄言,为防集体失忆的好文!

我们67届初中生,似我等“出身不好”者即使不搞“文革”顶多读完高中也会失学……所幸我们中许多不甘沉沦者下乡后仍未自弃,改革开放恢复高考后迎来新的机遇。

日月出矣,灯火不熄,不亦劳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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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生不予录取
[B]<font color="red"><font size="3">走自己的路,管他说什么![/SIZE][/COLOR][/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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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生不予录取 吉辰 发表于 2011-11-15 11:49

 

 

   人生最为痛苦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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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夜深人静谢谢知青兄弟姐妹们的光临。我上网的时间不太多,我不是你说的管理员,网上知你大名,可惜现在不能见面,你是住在回雁峰下,那里有我们许多知青,当年我们就是从那里出发的,你说的那位胡大姐可能比我们后下几个月,没与我们下在一起。有关这方面事情的了解,我的知青伙伴陶九比较了解得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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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都是政治运动的牺牲品,被放到祭坛上祭奠,等祭奠过后就被社会遗忘了。

   上山下乡带给我们的只是一出又一出的悲剧,

   演绎的是一出又一出的坎坷人生!

   此恨无绝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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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辛酸而又特殊的名词已永远载入了中国的现代词典,它也留给后人们以思索、回味、记念。”

      好文!真实的历史回忆,真实的思维描叙,真实的人生阅历,真实的社会分析!七二年冬我在农村考兵,各项合格,一切顺利,政审一句话“他的儿子还能当兵?”(“他”当然是指我的父亲)......

      然而,当今天我们回忆起这一切的时候,更多的是留给自己、后人、社会的“思索、回味、纪念”!

      隐士兄的经历和我大哥是何等地相似哦!我家64、68、69年下放,江永、郴州、安乡、石门的知青都有,同在一个貌似复杂却实在纯朴的家庭,同一个父亲、母亲,当然也就有着很多相同而不雷同的阅历。您的文章我是能够读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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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年那时我年少不懂事。加之我父亲因打成右派尚在狱中。只有我与母亲相依为命。可那班街道管区的人却不放过我。就象蚂蝗一样叮着我连吓带骗把我弄下乡。只留下我母亲一个人。后来在文革中。我母亲也是被这班人拆磨至死。临终时我与父亲都不在身边。等我回到家时。母亲已过世多日。阴阳两重天了。但这班人还不放过我。说我没有衡阳户口。要把我家的一间破房收走。让我在衡阳再也没有安身之处了。

shebda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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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石鼓君这篇下乡前的历史回顾文章,引起了我的共呜:我与他太相似了。我也是六三年高中毕业,当时在长沙市一中近四百名毕业生中有二十来人因学业(每门功课上八十分)和表现双优获得了奖学金。虽然我有幸身居其中但因父是历史加现型反革命仍在市长桥劳改农场被管制劳动,所以没有录取,关在大学校门之外。我记得辅导我填报考自願的杨得庆老师对我说:“你应把北大、清华、中国科技大学当第一自願填报”。可最后连二类大学都没录取。次年跟你一样又再考,期盼阶级路线政策有所松动,然仍名落孙山。又跟你一样报名上山下乡,以自己实际行动来证实我是革命的。我把高中书藉全部卖掉,向贫下中农看齐,下决心一辈子扎根农村,去“感动上帝”争取加入伟大的中国共产党。不过我比你和广大知青战友幸运的是,当我在农村结婚、生子、盖房,还把去世岳母的骨灰从长沙安葬到下乡农村山上后,终于实现了“癩蛤蟆吃上了天鹅肉”,七三年七月入党了,次年我这个反革命狗崽子竞被公社党委提拔当上大队党支部书记,一干就四年。现在我信命运,我认为下乡九年后是我走好运的年代,这是广大受苦受害的知青战友不可比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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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8# 老骥 啊!你真不简单哪,63年一中高中毕业的,仰慕啊,难怪你股票做得那么好。我比你低三届,我也是历史反革命的家庭出身,我父亲解放后一直在赤山监狱,家里就我和母亲相依为命,我是四十年代的独生子女,可惜没有现在的待遇。我也没有你扎实做事的精神,下乡,纯属无奈,从下乡的第一天开始,我就不断的提醒告诫自己,不能接受任何人的恩惠,不能接受任何人的爱慕,我不能困在浏阳大山里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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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生不予录取”这是那个时代对如我们这部分人的政治标签,只有我们知道贴上这个标签以后意味着什么……
在一起就是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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