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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中(四)

                              感动京城游(一)

 

 

    我收到放牛娃从美国发来的短信:“晏生哥好!我十月三号回长沙,我会给你带阿司匹林药。另有一事跟你商量。我十月二十一号晚会坐火车离开长沙去北京坐飞机回美国,我想请你和翘姐姐与我同行。朱纪飞想请你们两口子在北京玩几天,吃住他负责。我会给你们买来回的车票,希望你现在就把时间安排好,一定一定!谢谢!等你回信。”

    我读完这条短信,连忙喊翘妹子过来看 ,她看完短信笑眯眯地说:“放牛娃真的是有心人,她第一次回来就邀请过我们,要我们同她一路去北京,车票由她负责,那年我孙崽太小,一下走不脱身,没有答应她.....”

    我摇了摇脑壳:“我讲话的无意,她听话的有心,我在一次跟帖中说过,我们两口子还没有到过北京,也没有坐过飞机。她可一直将我这话记在了心里,她这次一定要帮我们完成这个心愿。”

   “要得,答应她,她这是第二次邀请我们了。”我听翘妹子这一说,也动心了,想起我两口子辛劳了一辈子,都是花甲之年的人了,孙崽也满三岁进了幼儿园,每天由他的父母接送了,如果这次再不去的话,等三儿子的细伢子一出世,我们又走不脱了,至少又要等三四年,翘妹子身体本就不好,再过几年更加难出门了。去!答应她。我立刻回短信答应了她,几分钟后她又回短信过来:“太好了,很高兴!”

    她回国后的第二天就打来了电话,要我告诉她我们的身份证号码和手机号码,还要我们把身份证号码发在朱纪飞的邮箱里。我估计是安排旅社要登记身份证,我一一照办了,第二天我就接到朱纪飞从北京打来的电话,正式邀请我们到北京来做客,一切都由他来安排;接着,我手机上发来短信:“您购买的海航.....7635北京(首都机场)----长沙(黄花机场)已出票,乘机人:陈晏生,周映乔。”嗨呀!我读完这条信息,打电话给放牛娃才知道,原来她给我两口子返回的飞机票都打好了,翘妹子听说能坐飞机回来,激动得眼泪水都出来了。

   开心的日子硬是过得快些,放牛娃回来的这十多天,这里聚会那里玩,一眨眼就到了十九号,我请她来我家做客,还邀请了她家聚餐那天因答应来又冒来得成的淮羽、落霞、易山(他们都是第一次到我这生产队来)等十几位网友。在我家的平台上,我们又留下了美好的瞬间:

  

  两天后的下午六点钟,我们登上了开往北京列车,紫气东来、金麦尹艾、艳山红为我们送行:

    

     当我们坐在软卧铺上,紫气东来说了一句:“各就是厅级的待遇啦.....”他讲得没错,我两口子这次真的享受着厅级待遇。

    车开了,放牛娃可能是这十来天东奔西跑太累了,七点半钟就呼呼地睡着了,睡得那样香,我和翘妹子睡不着,轻轻地说着话,生怕把她吵醒,望着熟睡的她,想起她这辈子也真不容易,43岁到美国打拼,她只有小学学历,就凭着自己勤劳的一双手和坚强的毅力,在纽约站住了脚。在湖知网看了她写《在他乡》系列,没一个知青不佩服她。看她写的那篇《在他乡---到处碰壁》:“.....一星期没粘过米饭和油腥了,捧着那份盒饭,暗自流泪,三下两下就吃光了。那天的盒饭真香啊!后来当我把这九毛九的经历讲给儿子听时,他不以为然,满不在乎地说:你干吗不吃呢?想吃什么就买呀!他也不想想,我的钱如果都吃了买了,拿什么去付房租?拿什么供他上大学?真希望有一天儿子能认真地读一读我的回忆。十年了,同样的面包圈涨价了,九毛九买不到了.我这袋面包圈,是一元四毛九买的,涨了五毛钱。把一个面包圈横切两半,就曾是我一天的口粮。”

    

  读完这一段,我眼泪都流了出来,可怜天下父母心,但愿儿子能理解。

   去年的除夕夜,我们都在热闹地过年,而她就一杯牛奶,一碟腰果打发了自己,他克着自己,对亲人,对朋友是那么的热心大方。我们以前素不相识,是湖知网把我们连在了一起,07年我写的那篇《爬车》发在靖县栏目,她是下放在怀化的知青,到我们靖县栏目看到那篇文章后,发表了感人的跟帖,对我们当时的处境特别同情,她把全文打印下来,送给在美国的好多知青看,她说回国后一定要见见我们,从那时起,我们在网上走得密切了。她第一次回国到了我家做客,后来紫气东来告诉我,放牛娃回去后打电话给和她讲了很多很多,讲我们还是过得好贫寒,她见我们的家境后心里很难过。她真的是个又善良又有爱心又有同情心的人!我和翘妹子在家排行都是老满,没有弟妹,她和我们就像亲妹妹一样亲。

    我们见她翻过身来又睡着了,睡得那样香,她太劳累了。我望着她,心里默默地念着:睡着吧,我们的好妹妹,你还要到他乡异国去忙碌奔波打拼,你对我们的这份深情厚义我们难以回报,我们只默默地为你祈祷,上帝一定能保佑你平安;睡着吧,我们的好妹妹,我们衷心地希望你今后一定要善待好自己,过好每一天,让幸福快乐伴随你到永远!

   早上七点十五分,北京车站到了,我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月台上朱纪飞,放牛娃看见了金家村,等一下,潇雨、梦雨如烟也赶来了,再等一下,我们的厚哥和桢桢也左寻右寻地赶来了。没想到在北京有这么多知青大清早地赶来接我们,他们都是五点钟起床才赶得来,他们一句言:“我们好久冒出是出早工哒,在北京城出盘早工着!”哈哈哈!大家一阵子笑,迫不急待地在车库里留下了美好的瞬间:

  

    朱纪飞和我们和放牛娃坐一辆车,由他的儿子为我们开路,大胆的潇雨把厚哥桢桢、梦雨如烟、金家村喊上了她的车,我们出发了,朱纪飞嘱咐潇雨车要跟紧点,莫跟丢哒,潇雨满口不会跟丢的。可偏偏就跟丢了。

 

    朱纪飞把我们安排在宾馆后又去接他们,一个多小时他们才来,可怜她潇雨开车喔!她还自宽自解地说:“有各多巴多知青陪哒我练车还不好啊!”

    大家在一起聊得很开心,这时,柳树坪来了。他是我一进宾馆时打电话叫他来的,我不晓得他的住址隔这里有株洲到长沙那么远。我向大家介绍,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影视编剧柳树坪----孙卓。金家村听说他是长沙一中毕业的,正好厚哥和她都是一中毕业的,三位校友在一起好高兴,连忙合影一张:

  

   潇雨听说柳树坪是影视编剧,她正要找这号有来头的人,因他的儿子是学这一行的,两人一交谈对上了路,柳树坪的儿子正好和她的儿子同行,这下可好了,知青的后代又可以为事业在一起互相学习交流了,潇雨马上和柳树坪约好,明天带儿子到他家来。金家村、梦雨如烟、桢桢他们也借此机会互相留下联系电话,他们的儿女都在北京工作,都是好样的!有知青说得好,知青的聚会是非常有意义的,是友情的纽带,是温磬的港湾,是交流的良机,是联欢的平台!

    朱纪飞看钟已经十一点了,放牛娃要赶三点钟的飞机,加上来接我们的同胞们都是“出早工”来的,肚子早已空空的了,他立即安排吃饭,放牛娃想吃的烤鸭因时间紧搞不赢了,只得等明年回来再吃了。不过,朱纪飞点的这一大桌子菜蛮丰富,口味也对,大家吃得很满意。当然,少不了合几张影:

  

    餐后兵分三路,潇雨驾车送厚哥夫妇和梦雨如烟回家,纪飞爷俩驾车送放牛娃上飞机,柳树坪开车送我两口子到王府井,由金家村陪我们玩,她讲得有道理,大老远赶到北京来是来看地方的,不是来睡觉的。(我原本想休息一下午)

     柳树坪在北京长大的,对北京的路线熟悉,一气和工夫车就开到了长安街。中南海、人民大会堂、天安门都一一出现在眼前。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周边的房屋都不是很高,而且还看不到一幢高路大厦,还不如长沙芙蓉路旁任何一段路上豪华。柳树坪告诉我,中南海是中央领导办公地方,如果周边起了高楼大厦,在高楼上用望远镜一望可以望得清清楚楚,那是不行的。讲得有道理,随他哪个有气派大老板的房子起得高,你可以到别处去高,在中南海旁边是不能让你高的。

    金家村引着我两口子在王府井上转了一大圈,转到照相馆我们看了好一阵,我看到周总理、刘少奇的标准相都是在这个照相馆照的,还有毛主席的相也是这里制作的。我们也要在这里照张相,金家村连忙打开相机为我两口子照了一张。

    我们又来到天安门广场,进广场就像进火车站一样随身带的包都要过“安检”。我和金家村都安全通过冒得事,而翘妹子却被一女警察拦住了,要她解开衣服看看,原来,放牛娃刚送她的毛线手机套她挂在胸前,因衣服扣着拱出一坨,大概女警察怀疑她带有毒品和炸弹吧。翘妹子解开衣服笑哈哒望着我,我横看直看她实在不像个特务,要是她能当特务的话,那阳世上的警察会立功不赢。

    我们站在“人民烈士纪念碑”前望了望,这样的人民烈士纪念碑每一个国家都有,烈士们都是父母亲从小养大的儿女啊!他们为国家为民族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他们永远值得人民纪念!回过头来看见了“毛主席纪念堂”,我们想进去看看,但下午不开放,只能过天上午来看了。说句心里话,我到北京来还真想见一见他老人家。别的我都不去讲,就凭他1951年1月5日给中南局并湖南省委的电报时加写的那一段话我应该去瞻仰他。原文如下:“陈渠珍是湖南省人民政府委员,对他的处理应取慎重态度,不要轻率处理,致使我们陷于被动。”就是他的这段话保住了我父亲的性命,不然的话,在那极左路线中杀个巴起义将领算个什么。杀了不就杀了,我们能搬起石头打天啊,那样一来我们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翘妹子好久没有走这么长的路了,脚都走麻了,我们只得和金家村分手,坐上了的士回到宾馆。晚上朱纪飞接我们到他家吃饭,我们见到了他的夫人沈秋鸣,她是和朱纪飞下放在一个大队的知青,她的家庭出身好,在农村他俩就相爱了,后来沈秋鸣招工回城、提干、入党,她整整等了朱纪飞七年,七年后朱纪飞招工回城他们才结婚。真是难得的重情女子,朱纪飞啊,你真的有福咧!他们的这段爱情史是朱纪飞在饭桌上端着酒杯红着脸讲给我听的,他还有一些的故事我接着再讲。

                                            

                                        感动京城游(二)


      从朱纪飞家吃完晚饭后,他执意要送我们回宾馆,在路上和我们聊了很多,他说1973年知青考大学他参加了,全大队的考生中他的考试成绩第一名。不久,张铁生交白卷成了英雄,他们大队分配一个到湖南大学的名额,照道理这名额应该是属于成绩第一名的。可他们的大队长想要他那成绩最后一名的女儿去上大学,这位大队长真的是扭牙劣齿讲白话:“你们看看,他朱纪飞考得第一名,证明他有文化,有文化的人还要让他去读大学干甚么,应该让给我们贫下中农的子女没文化的去读吗!”就这样,大队长的女儿进了湖南大学,结果一年后就劝她退学了,她哪里跟得班上。朱纪飞讲起这事就有气,那是什么逻辑。我听后长叹一声气,真是乱世、乱人、说乱话、干乱事!

      他又讲起他刚回城的那段日子,他和沈秋鸣刚结婚的时候,他岳父对他有些看法,本也是咯,他女儿等了他七年,凭什么等他这么久吗,她女儿有份好工作,又是共产党员,是堂堂的工人阶级后代,而他是右派的儿子,回城又回得迟,要他打藕煤也打不紧,中了长沙老班子的一句话:“文不像相公,武不像长工”。听他聊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我也有这感受,我刚回城的时候也是帮岳父家打过藕煤,他们也是嫌我的煤打不紧,说我不会做事,打得满地都是煤,要晓得,那时候城里的郎崽子要打煤1000斤,洗衣一脚盆。我们才回城的知青一下子哪里做得习惯。但是,我们在农村挑一百多斤公粮走几十里山路,背柴、扛树、担松油在那壁陡的山路上走几里路都不歇气,这股子劳动力,城里的郎崽子只怕也做不到啵。不过,他的岳父后来对他改变了看法,说他为人忠厚,做事塌实,尤其是他患病期间,是这位文不像相公,武不像长工的郎崽子对他体贴入微,夜晚在病床上陪他睡,接屎接尿。老人感叹道:还是我纪飞好,胜过我的崽,我女儿冒看错人,有文化的人养的崽硬是要好些......后来,是朱纪飞守在岳父病床边,直到为他送终。

       朱纪飞他进工厂几年里干车工技术过得硬,年年评为先进工作者,厂领导都喜欢他。他的父亲平反后回到了原单位----北京农业科学院,他也回到父母身边,进了农科院工作。当时也是工人,他父亲鼓励他去读书,要有大学文凭才有出息,才能在农科院站稳脚。已经三十好几的他,听了父亲的话,边工作边学习,经过几年的发狠努力,终于考上了大学。有了大学文凭后很快就提干,接着的待遇就越来越好,直到今天。这些年里,他每年都要接她的岳母来北京住上几个月,他岳母上楼脚无力了,他就叫他的儿子背她老人家上楼,老人家总是夸:只有我纪飞好,北京的外孙子好!

       他现在工作还很忙,除了工作还要照顾两位八十多岁的父母亲。他跟我们讲了,到了北京就等于到了自己的家,这些天的旅游活动一切听他的安排。每天的晚饭都要到他家里吃,只是晚饭要吃得迟一点点,因为他要把他父母亲的晚饭安顿好后才能来宾馆接我们。(每天下午他都要给脑瘫多年的父亲换屎尿片,几年如一日)他对老人体贴孝顺,对朋友忠诚相待。他安排我们住在“研究生院宾馆”,是他和夫人早早就和宾馆经理订好了的房间,是他儿子几处“踩点”最后定下的地方,当我两口子住进这豪华的贵宾房间,这也是第一次享受这样高档的待遇,我们心里除了感动还是感动!以前我们虽然都是下放在靖县的知青,但素不相识,是在湖知网上结识了他这样的朋友,真是有幸啊!

        第二天上午,他陪我们去“毛主席纪念堂”,出门时,两口子在他们的农业科学院留下了一张影:

          

       来看毛主席的人还真的不少,长长的队伍绕一个数百米长的圈才能进去,我们排在夹队的人群中慢慢地走着:

  

        总走了半小时才轮到进门,就在这时候麻烦来了,过“安检”时要把口袋里东西都掏出来,我一路上就在想,我口袋里放的照相能否混的过去,但要到安检门前就有些紧张了,可能是毛主席当年的威风太大,被吓伤了,当安检人员要我掏口袋时,我老老实实地把照相掏了出来,耶哒勺!我被一位帅哥喊到了一边:   “对不起先生,你请从这边出去。”

        我说:“不是可以寄存吗,我寄存就是。”

        帅哥回答:“对不起先生,今天有特殊活动,就要下班了,不办寄存了。”

      “我们从湖南赶来的,让我们进去算了”翘妹子说。

      “你们可以进去一个吗,赶快决定谁进去!”帅个的口气很硬,看来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我对翘妹子说:“让我进去看要得啵?”

         翘妹子把嘴巴一滁,两手一摔:“我不!我不!”我只能让你进去算了,我想起她的身体比我差些,来一回也不容易。我只好走了出来。毛主席啊,毛主席,我真的有诚意来看您老人家的,只怪自己刚才太老实胆小了,只能下回再来看您了。

         我们来到天安门广场, 朱纪飞说,这是全世界人民到此都要照一张标准相的地方,我俩当然也要照上一张:

我们登上天安门:

  我站在天安门城楼往四周一望:

  

        天安门广场真的是宽敞大气,真不愧为是天下第一大广场啊!我走到城楼的正中间,这就是一代伟人当年站在这里向世界人民宣布,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的地方!我仿佛听见那浓厚的湘潭口音:“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正式成立......”

       天安门这一熟悉的名字对中国的每一个人来说都不会陌生,从小学一年级的教科书里就见到过它,红墙黄瓦,八盏大灯笼挂在城楼上,诶!我突然想起早些年那八盏大灯笼拍卖了,不知是个什么单位花了多少钱买去的。我至今还想不通,那八盏大灯笼挂在城楼上蛮好看的,他招谁惹谁了,干吗硬要将它卖掉干什么,你说它破烂了你找工匠维修下不行么,那时候未必就那么缺钱用啊,搞得天安门上过硬是少了一种味了。

       进故宫的人特别多,他引我们来到金銮殿:

       我猛然想起电视连续剧《康熙微服私访》里那首童声唱出来的歌:“金瓦金銮殿,皇帝不坐殿,一旦出了午门口,百姓的事儿牵着走,牵着走......”喔!这就是金瓦金銮殿,这就是皇帝老子上朝的地方,那是气派实足!中国的皇帝是晓得想,修建这么大的一座故宫,我们看都看不赢,这要花费好多的人力财力哟!

       我们来到一口大缸面前,朱纪飞讲解给我们听:“这是每口镀金100斤的皇家消防设施。1900年被八国联军用刺刀刮得一道一道的——为了黄金。”唉呀!我听后真的感到可惜了。这些狗娘养的洋人们,尽欺负我们中国人,这也只怪当时的中国腐败不强大,人弱受人欺了。想当年,皇帝老爷正在花钱花力修建这些皇宫的时候,那些黄头发绿眼睛的洋人们正在利用中国“四大发明”之一的火药制造枪炮。当他们打进中国来时,我们的那些刀棍弓箭哪里能抵挡住他们的枪和炮喔!你看怎么不失败;你看怎么不遭烧杀掠夺;你看怎么不烧你的圆明圆;你看怎么不刮你金銮殿边的大缸上的100斤黄金。见那大缸上的刀刮印真的是:痛哉!惜哉!羞哉也!

    

        有一句讲一句,新中国成立一来,我们的国家一天比一天强大了,虽说国家出现过饥荒、动乱,和政治运动,但这几十年来还没有哪国洋鬼子敢踏进我们的领土来捣乱。就这一点证明我们中国人民真的站起来了!我们中国强大了!谁还敢来欺负我们,现在你八国联军再来试试看,我原子弹炸你不死喔!不死也要你们脱几层皮!

      御花园里的一棵树,叫连理树,就是那“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的连理树,两棵不同的树长到了一起,据说是爱情的象征。照相的人太多,我们这对患难夫就是排队人再多,也要坚持照一张幸福比翼双飞鸟的相:

  

         故宫的宫殿太多太大,我们实在没有体力游完,游到中午一点半钟时,翘妹子实在游不动了,朱纪飞连忙喊了一辆的士回到了宾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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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动京城游(三)

 

 

    朱纪飞安排我们今天游八大岭长城,可大清早天老爷下起雨来了,我想今天去长城是肯定去不了了,心里在盘算,干脆到老外交部街我大伯伯的曾孙女陈世华家里去,我刚到北京的那天晚上就电话和她联系上了。喊是喊她做孙女,可她比我大18岁,她大我的年龄,我大她的辈分,她还是要喊我做八爷爷。这是因为我父亲四十几岁以前都在干他的大事业----统领了湘西,到49岁才当上父亲,而我大伯伯不到20岁就做了父亲,所以我才会有比我大18岁的孙女。她1990年来过一次长沙,我在四姐家匆匆见到她过一面,由于年龄相差的原因,我们没有打过什么交道,这次来北京之前我在四姐家问了她的电话号码,我是第一次去北京,应该去看一看她。她是我们陈家五十年代初到北京惟一能站住了脚的一个,她是怎么到的北京我还搞不太清楚。我正在韵神时,朱纪飞的电话来了,他说下雨有下雨的安排,他安排我们去“雍和宫”。我和他讲我想到我孙女家的事,他说他儿开车送我们到那里后再游“雍和宫”行么?我一听,那再好不过了。

    我们坐上他儿子的车在小雨中奔驰,朱纪飞告诉我们,北京很少下雨,下雨人们都很喜欢,尤其是他们农科院下一场雨要省几十万块钱。他还告诉我们,下一场雨后就有好多日晴朗朗的天。车开进一条长长的胡同,这就是老外交部街,我们一边观望着门牌号码,车到59号了我们便下车,这是一座古老的院子,别有风味:

  

    守门的大伯操着浓厚的京腔问我们:”你们找谁呀?”

    我回答:“我们找陈世华。”

  “喔,你们找陈世华,她刚打电话来过,你们朝里边走,往右拐的5号楼就是她家。”

  “谢谢您,谢谢您。”朱纪飞说着并嘱咐儿子把车停好等着我们,我们三人直往5号楼走,一位白发老太太早站在门口了,我一眼认出她来,一眨眼又是二十年了,头发全白了,她好高兴地拿着我的手:“八爷爷,你是第一次到我们家,大爷爷、二爷爷、三爷爷、四爷都到我们家来过多次啦。”

    我笑了笑说:“对对对,我长成60岁还是第一次来北京。”

  “ 唉呀!你还是第一次来北京啊,快坐快坐。”她把我拿到沙发上坐下。

    

    我指这翘妹子笑了笑说:“这位你应该叫她八奶奶。”她笑了笑说:“八婆八婆,你坐,你坐!”(我们凤凰人叫奶奶做婆)

    

    我又指着朱纪飞:“这位就是我北京的知青朋友朱纪飞,这次就是他邀请我来北京的,住宿吃喝旅游都是由他安排好的。”她听后站起来握着朱纪飞的手说:“唉呀!谢谢您啦,其实我这有地方住,楼上一层都是空着的。”她说着望了望我:“下次来北京一定要住在这里,甭麻烦别人了。”老人说得好诚恳,看来有下次来北京的话,真的要住在这里了。

    我把带来的个人文集《瞧这湘西王公子》送给她,她接过书一看:“唉呀,你也下过农村啊!”我告诉她这书封面上背着儿子犁田的就是我,这手上抱着孩子送饭来的就是她“八婆”,站着招手的是我的大儿子,这是我们在农村最苦最累的时候,我们在农村整整干了13年.....她听后只要摇头。我还说,你看了书中的“我与父亲陈渠珍”一文后,就会了解父亲去世后我们是怎样度过来的。她把书翻了翻说:“我会仔细地读的,你是哪里毕业的。”她这么一问我到有点尴尬了,我是哪里毕业的?是湖大、是师大、是中山、是南开。也许她几十年来接触的人都是这些人,她问人也是这么个问法。而那些回答她的人很自豪地说,我是清华毕业的;我是北大的,我是复旦的......可今天这位八爷爷的回答令她失望了。我笑了笑说:“我是小学毕业!”她听后没有作声,她只没有说出口,你是陈渠珍的儿女中学历最低的了!可怜喔!

    她把她把她年轻时的相册拿出来给我们看:

  

一一跟我们说明,这一下我晓得了,她原来是1951年参军,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

在朝鲜战场上负伤后分配到北京石油化公司。几十年来她一直搞石油化研究工作。是因为她干的是科研工作,她先生也是和他一起复员的,也是干科研的,国家对他们这类知识份子还是看得重的,所以,他们在北京站稳了脚

    我爷孙俩聊了很多,她对以前凤凰老家的事晓得很多,对我父亲了解得多,我今后想写写家史,还真的要多找她聊聊。她还讲了很多很多,我考虑到朱纪飞的儿子还开车在外面等着我们,我们只能改日再聊了。她临走时她它拿着我的手:“八爷,你今后还要来看我,我78岁的人了,看一回是一回。”我说一定还来看你,你身体还这么好,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我两口子在她5号楼前留下一张合影:

  

  

     我们来到雍和宫,这是北京的最大的一座大寺庙:

  

是原来皇帝拜佛的地方,这里的香火很旺,尽管天下着雨,来敬香的人还是很多。朱纪飞告诉我中国的寺庙大致相同,只是菩萨大与小。他讲的很对,我家就住在长沙的开福寺旁边,菩萨我也见过不少,但最大的菩萨还是大不过这雍和宫万福阁里的正中供弥勒菩萨,他地面18米高,是一根整白檀木雕刻成的,我的天哟!这菩萨腰身直径足有三米多:

      

    这么大的白檀树生长在哪里,是怎样运到京城来的,任何人看后都不得不佩服古人的能工巧匠的智慧和力量!怪不得1990年8月被列入吉尼斯世界记录大全!

    所有的佛堂里都不让照相,大概是雨天游客少的关系,小和尚也不太尽心。我们溜进佛堂,朱纪飞跟我们照了几张相:翘妹子虽然没有点香,但她走到每一座菩萨面前都要合手拜一拜,她求的是菩萨保佑一屋人平安。

    我站在菩萨旁边猛地想起一段往事:
  
    观音菩萨有几个生日,每年到她生日那天,开福寺就热闹起来,寺内朝拜的人们提着贡果香烛涌进涌出;寺外路旁摆满了卖香烛的摊贩,喊卖声一刻也不停,乞讨的残疾人稀稀散散躺睡满街,车辆停满了整条街道,行人更是川流不息。我家住在开福寺大门的东头华夏路旁,最热闹的那一阵子连华夏路都堵了车,人来人往比文化大革命时游行的队伍还热闹些。记得前两年的一次观音菩萨生日,那天的天气特别凉,刮着阵阵冷风,我也到了开福寺门前,本想进寺内看看,但见人多太拥挤,加上天气猛然一凉,我身上的衣也穿少了一点,一阵冷风吹来,一身还只打冷噤,我怕感冒得病,连忙离开拥挤的人群往回走。

    我走到铁路边,忽见一裸身男子汉从铁路旁窜出来,只往大路上走,我的天啊!他一丝不挂地在人群中窜来窜去,只见他头发长长,一身邋遢死了,一看就晓得是个精神病人。迎面走来女人们吓得只让路,男子汉见了只摇头,有的捂着嘴巴笑。他猛地窜到我前面两手几摔几摔地走着,可能是天太冷了,见他一身在发抖一样。难怪人们说,观音菩萨生日显“观音抱”天气格外冷得不同些。我赶忙迈开大步从他身边走过,我觉得我在他身后都感到好尴尬一样。我快步只往回家的路上走,我时而回头望望他,他在我身后左窜一下,右窜一下,把男人最丑的东西敞在外面,真的难看啊。“唉!”我长叹一声气,一个人啊,穷一点,累一点、苦一点都不要紧,头一莫得错病喔!

    我回到家里,加了一套衣裤后,一身才觉得暖和些了。我走到阳台上往楼下一望,见“新一佳”门前还是人来人往,我估计大部份人都是赶去开福寺敬菩萨的。忽然,我见那位裸体男人站在了新一佳的对面,两手抱住下身,双脚只蹬 ,他可能是冷很了。过路的人都绕他而过,没一个人靠近他,他实在是可怕又可怜。他也是父母养出来的崽,他应该也有兄弟姐妹,他也是一个人啊!怎么就没有一个发善心的人去帮一帮他呢?人们不是都去敬慈善的观音菩萨么?我想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从衣柜寻出我儿子的一套旧西装,拿了一双旧皮鞋,再从门角里取下儿子的一根皮带。我扯开房门一口气跑下四楼,只往新一佳跑去。

    我来到他身边,他已经蹲在了地下,我首先把裤套在他的脚上,打算帮他穿好,谁知他说了一句很清白的话:“我自己来穿,不要你穿咯。”他说完一下就将双脚伸进了裤裆,站了起来,我连忙把皮带帮他川好系紧 ,再把衣递给他要他穿上,谁知他摔手不肯穿,嘴里念着:“胡椒粒粒 .....榨菜脑壳.....车轮子转......”我的天老爷诶!到底是个精神病人,讲了一句清白的话就不晓得讲些什么了。我行蛮地抓住他的手,在一旁的一位大伯也走过来帮忙,我俩一齐动手帮他把衣穿好,把鞋套好,嗨呀!穿上这套西装还蛮合身。

    他两手几摔几摔地就走了,又往开福寺的方向走去,我远看他的背影:长长的头发,高高的个子,和刚才的完全是两个人了,我顿时心里好舒服,我今天虽然到了开福寺门前没去敬观音菩萨,但我做了这件善事,我想观音菩萨一定不会怪我的。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我还想起了伟人的一句话:一个人做件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不做坏事。我虽然不信佛,不点香敬菩萨,但我乐意做些善室,我相信菩萨也会保佑我吧。

    中午,我们从雍和宫出来,来到北京有名的唰羊肉店,朱纪飞以为羊肉不和我们的口味,又叫来牛肉和鸡肉,都是切得纸亮纸薄卷成蛋筒形状:

      

   夹上一筒往火锅里一唰,吃起来又嫩有鲜,好韵味喔!这时,朱纪飞的儿子接到阳坊来的电话,原来,他昨天就在阳坊为我们订好包间和买单的人,今天下雨去不了长城就在这里吃了。 我们这次来北京真的是惊动了他一屋人和他们的朋友啊!这一餐我和翘妹子已经吃得够饱的了,他爷俩还以为我们吃不习惯,讲实在话,这鲜嫩的洋肉,我是口里还想呷,可肚子里装不下了:

        

     这只怪我近十几年来体重从120斤发胖到了170 斤,肚子里的板油不晓得好厚,多呷一快子肉都有明显的反应咧!

     当我们回到到宾馆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朱纪飞要我们好好休息一下,明天的活动已安排好了,由厚哥和桢桢陪我们游“鸟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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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动京城游(四)

 


       今天我起得比较早,由厚哥和桢桢陪我们游鸟巢,朱纪飞今天要上班,但他在上班之前必须送我们到地铁站,我们是一头雾脑根本搞方向不清,非得他给我们引路。等人的事是赶早不赶晚,我嗽刷完毕才七点钟。翘妹子是个不想事的,她还睡得卟叽大鼾,怪不得咯,她好些年没这样累过了。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一听是陈世华的声音:“八爷,我知道你起得早,只有这时才有空和你聊一聊。”她78岁的人了还很精明,我的确是现在才有空。她说昨天没让他先生和我们见面,因为他有八十多岁了,有高血压病,容易激动。我们走后他们看了我写的书,看到很晚,老两口都流泪了。没想到你爸去世后你们的日子过的这么艰难,我们都不知道啊,你们受苦喽!

       她说我能在农村干上13年,还能养三个孩子,算吃得了苦的。现在还写出这么厚的一本书,真不错.....她夸得我都有点红了。我说我在农村虽然受了好多苦,但也有收获,就是受了那么多苦,就苦出了这本《瞧这湘西王公子》来了;我爸在西藏误入沙漠两百多天,茹毛饮血,115个人仅7人生还,比我在农村苦得多,所以就苦出了一本精彩绝伦的历史宝贵著作《艽野尘梦》。她听后笑了起来,说我是陈家的好样!

      我爷孙一聊就是半个小时,她听说我今天要到鸟巢去参观很高兴。我们的谈话刚结束,厚哥的电话来了,他说约定九点钟在魏公村地铁站等我们,不见不散。

      正九点钟厚哥和桢桢就来到我们面前,可见他们的时间观念是很强的,厚哥在前面走得急,我们三人跟在他后背行,他人高脚长走得快,有使不完的劲。今天从桢桢的口里我才晓得厚哥是1943年的,有67岁了。要算我们湖知网的年龄最大的知青了。他的网名取得好,叫厚哥,他真的有蛮厚道,湖知网每次搞活动他总是默默无闻地扛着摄相机忙碌不停,当晚就能看到他发出精彩视频。我和犟牛赠书的那一次,他跟我们摄相做了视频,还跟我们制成光盘送给我们,我和犟牛好感激他喔,我们铭记在心了。

      我们离鸟巢越来越近,我仔细打着望,那一根根长方形的杆子,斜一根,横一根、竖一根的撑出以个大圆圈,就像竹背篓上面的那一节,还真的像我们金麦人说的“鸟几窝”一样:

    

    进这“鸟几窝”里面去参观一下要50块钱门票,桢桢立即掏钱要厚哥给我们打门票,我们执意不肯,桢桢坚定地说:“既然是我们来陪请你们玩,你们就样事不要管了。听我们的安排咯!”我们傲不过,只得服从他们了。

       翘妹子轻轻的对我说:“我们各次到北京来玩,好像‘一过河’都打得给他们哒,真的对人不住咧!”

      我听后笑一笑说:“我们只能把这深情牢牢地记在心里了。”

      厚哥年龄虽大,但很精明,他走到售票处一看,回过头来对我们说:“把你们的身份证拿出来,满60岁的只要半价。”

      嗨呀!我们一听连忙掏身份证不赢,这么好的事朱纪飞前两天购票时怎么不晓得咯。不然的话,也要省一半的门票钱啊!

      厚哥把票递给我们:“我们以前进去看过,就不进去看了,在外面照照相,到处看一看等着你们咯。”

      我们说,“好的,好的。我们不看好久就会出来的。”说完往这庞大的鸟巢里走去。我走进巢内上上下下圆圆圈圈打一望,我的天哟!这是我活到花甲之年从影视里面和亲眼见到的最大的、容客量最多一座体育场地!我多望得几眼有点发黑眼晕了,真的有气派啊!

  

       我出自内心地讲,我们中国人搞起事来讲得“很”!要好很有好很!在全世界可以“呷通”啊!

  我要站在一旁的一位保安帮我两口子照长相:

  

      那保安接过我们的照相机二话冒说就跟我们照了几张,这北京伢子我蛮喜欢的。我俩本想围着巢子走一个圈,还只走得十分之一,翘妹子说:“各走得甚么时候克咯,算哒,算哒,打转,打转。”我听她一说,也懒得走了。再则,想起厚哥他两口子在外面难得等,这北京的天虽然是太阳旺旺的,但时而有阵阵冷风吹来,有蛮冷的。

      我们从鸟巢出来,厚哥和桢桢正在围着鸟巢走圈子,因为气温低,呆站子站着和坐着一身都会发冷。我们还得进鸟巢旁边的水立方馆参观,站在外面看水立方游泳馆像是用一块块的冰砖砌成的一样,白晶晶的,很有看相子:

    

       门票是30元,厚哥又要我们拿出身份正证来打票,四个人省了60块钱,这水立方守门的人有点“小扣子种”进门的时候要我们拿出身份证来对照一下,他们可能是怕有人借用身份证来打半票啵。我和厚哥的身份证他们望都没望就让我们进去了,桢桢和翘妹子的身份证他们要接过去看一眼,这就证明她们还不像60岁的人,她们虽然耽误了一下,但一定不会有气,说不定心里还蛮高兴,搞不好心里在说:谙!你们比我们出老些罢......

      水立方馆里通明透亮,豪华极了,那一排排又粗又大的彩色柱子,让人见了心旷神怡,还真有那水晶宫的派式,一世人到了这里打一过转真的抵得了:

              

       站在任何一个角落都好照相,我们不晓的照了好多张相;在游泳馆里也照了好多张相后,便坐进了楼上的餐厅,桢桢先拿出带来的面包和牛奶先填填肚子,又点了四桶香菇焖饭。我们从水力方出来,见地方实在太美,又在路边留下几张合影。这时,喷水的车开过来了,我连忙喊翘妹子让开些,莫喷得一身浇湿的。厚哥说,冒得事,冒得事,各不像长沙的喷水车,各只喷点水雾出来。车从我们身边开过,真的只喷些水雾出来,这不也很好么。可不像长沙的喷水车了,只要一听见那“十五的月亮”那首歌一来,你让都让不赢,没让得赢就要搞烂一身的水,现水有多一样的。广告口号就喊得好,要节约用水,放起水来就不管那么多了。

       我们来到一座高塔面前,厚哥要我猜猜这塔是干什么用的,我猜不出,翘妹子就更加了,最后他告诉我们:“这是奥运会电视直播中心,叫‘玲珑塔’”

    

       现社会发展越来越快,好些建筑物和些新鲜玩意我们见了都摸风不正,所以,我最怕别人要我猜个什么,没猜得好还要出洋相的。我们路过“国家体育馆”门前,厚哥说,这地方是一定要照张相的,说着就打开了相机“卡嚓”一声,那溜刷的动作一下又给我两口子留下了美好的瞬间:

          

        我们本想到“森林公园”去看看的,但翘妹子实在走不动了,只得放弃了,就沿着那条美丽的人工湖(我记得叫什么湖了)走了一段路,照了几张相后便下地铁了:

  

       北京这地方有点怪,刚才我们在上面的宽敞湖边走着,见到的人不多,还有点冷冷清清的味道,可走下地铁就热闹灿了,只见坐车的人来人往,忙上忙下,原来人们都在地铁里忙喔!我想,我们长沙的地铁能早日通车就好,省得坐车时一堵车就是半小时,真的急死人!

      我们总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地铁才走上大路看见了天日。桢桢早跟我们说了,到她女儿家里吃了晚饭再回宾馆,他们的女婿在新华社工作。我们来到他们的家,桢桢累了一大半天了,一进屋气都没歇就忙着做饭蒸饺子,厚哥把我喊到电脑边看他发今天刚照的相片,两口子各尽所能,各忙各的,忙了一个多小时,厚哥把照片都弄好了;桢桢的饭菜也办熟了,有蒸饺、有米饭,有馒头、炒菜、汤菜、小米稀饭,我们样样都吃了,吃这北方饭菜我还蛮对口味,只是累了桢桢喔!

       我们不想坐地铁回去,难得左转右转的,厚哥告诉我有一趟高层的工交车可以一直坐到魏公村下车,他打电话叫朱纪飞来接。我们一下车,朱纪飞就出现在我们眼前,他说明天由金家村陪我们游天坛公园,他还说我乡音姐来电话了,说了一位叫什么老人的电话号码要我记一下,我一听就晓得讲的是“蔷老”吧。他说对对对,蔷老。这位蔷老是乡音姐在网上介绍我认识的北京老大姐,我拜读过她的文章,文笔好生了得。去年我父亲的遗著出版后,她和乡音姐在网上大力宣传,我很感激她们。我后来邮寄一本书给她,留下了她家的住址,这次来北京我打算登门拜访她,到北京这几天才晓得北京地方太大,光有家庭住址还是难得联系上,我正琢磨着找乡音姐,要她告诉我蔷老的联系电话,没想到她却从广州打电话来了,真的是太及时了,知我者,乡音姐也!

       我回到宾馆立即打电话给蔷老,我很高兴和她联系上了,她约我明天就在天坛见面,并陪我们玩一天,嗨呀呀!我听后太高兴好了,真的是天时、地利、人和啊!人一和,样是都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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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动京城游(五)

 


      连坐了几天的地铁心里有点数了,我两口子八点还欠几分钟就走进了魏公村的地铁站,问清了到“天坛公园”的车次,从哪里上到哪里下,再转哪趟车到天坛,我用笔记本写记清楚了。出天坛地铁口,金家村一眼就看见了我们,她已经在这里等了半个小时了。我连忙打电话给蔷老,她接到电话说她站在天坛公园的大门口了,我说我也到大门口了,她说我看见你了。我这才发现我就隔她几步远,我连忙跑上前握住了她的双手,眼前的蔷老,一位慈祥的老人。

      金家村和翘妹子也连忙走上前来握住蔷老的手,我们和她第一次见面就像老熟人一样,我告诉蔷老,金家村是雪雪姐姐,她的女儿在北京,她来北京几年了。她听说是雪雪的姐姐就更高兴,她在网上和雪雪很熟,我们边谈边笑地走进了公园。蔷老今年67岁了,是北京师大的教授,她不是知青,可她对知青特别亲,她同乡音、轻描淡写都是在网上认识的朋友。金家村连忙拿出相机给我们三人照了一张相:

        

      蔷老说,她去年为他先生的专业著作书稿整理整整忙了一年,干得太累了,乡音、雪雪、轻描淡写她们都建议书稿交上去后,邀请她二老出来好好放松一下,到湖南来玩一玩,她很喜欢湖南知青网。蔷老说我们湖南知青网的确逗人喜欢,它是网络上的一方净土,它温暖和谐、团结友爱,乐于助人。它是我们知青晚年的一块充满亲情、友情、开心快乐的平台!我们这次来北京缘于湖知网的这份深深的知青情!

      我们四人并排走着,蔷老说她有几十年没有来天坛公园了,还是年轻的是时候来过的,这里面的变化很大。只是这些古树还像原来的样子,我们走到长廊边见有两棵树抱在一起,树旁插着块牌子介绍这两棵树,一棵叫柏树,一棵叫槐树,因两棵树抱在一起,人们就叫它:“柏抱槐”。金家村听后要我和翘妹子站在树中间,给我俩留下一张合影,就如同这株古树永远相亲相爱:

    

      金家村是个热情细心的人,我们到北京她大清早就来到火车站接我们,当天下午就陪我们游王府井,那天她就讲定了,她的家隔天坛不远,她要陪我们来天坛玩一天。她的热心热情使我们太感动,我们以前并不认识,也是湖知网把我们连在了一起,去年知青在烈士公园聚会我们见过一面,这次她和翘妹子扯谈才晓得她俩原来是同一个单位退休的,她为了两个女儿读大学,在广州打了十年工,把两个女儿都培养出来了,她真行!

       我们来到了“祈年殿”,这是天坛游的重点,有好多外国人参观,我们叫一位老外帮我们四个人照了一张相:

                  

       我小时候只在电影里见过天坛祁年殿,感觉很神秘一样,圆圆的建筑砌得好豪华,远看像个倒放着的“德箩”一样,我很好奇,我那时就想,哪年有机会到北京一定要到天坛看看,这回算了了我的心愿,有点遗憾的是祁年殿里面不能进去参观,站在外面看里面还是不过瘾一样。

      我们见到了祁年殿的丹壁石雕,巨大的三层圆形石基座共八出陛,其中,南、北两向的石陛中镶有巨幅石浮雕,自上而下分别为“双龙山海”、“双凤山海”、“瑞云山海”图案,寓意龙凤呈祥。各层望柱头,出水嘴的石雕纹饰也相一致。站在这龙凤吉祥的地方,我两口子当然要投个吉祥,赶快要金家村帮我们照一张相:

                

       我观察到这天坛的建筑与故宫的建筑不同的地方就是瓦,故宫的瓦都是金黄色的,而这里的瓦都是蓝色的。当我们来到“皇乾殿,见一群长得赫高巴高的洋妞也在参观。翘妹子又在一边白口子念了起来:“这几个外国妹子怎么这样高咯,这比打排球的郎平还高一个脑壳了,这洋人硬是人种大些,长得太高也难看咧,我要是在哪杂黑角湾里碰上会吓得打尿噤。”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少讲点空话,如自今的外国人听得懂你讲的话,她慢点骂起你来,你又听不懂她的话喔。”

      她听我这么一说不敢再讲多话了,她边走边念着:“我要跟她们比一下高矮着,看到底差好大一节咯。”说着靠近了她们,她站在一个最高的洋妞面前把手一举,金家村立即拿出相机,卡嚓一声:

       留下了一张”矮子比高子“的相。那边站着几个照相的洋妞一见哈哈笑了起来,也按动了相机,只怕这张高矮不一的相不久也会传到外国去的,翘妹子伴洋妞的福了。

      从祁年殿走过来,到了“皇穹宇”,要旁边的游客帮我们四人再和一张影:

    

       看介绍:“这是用于平日供奉祀天大典所供神版的殿宇。殿高19.5米,直径15.6米,木拱结构,上覆蓝瓦金顶,结巧而庄重。殿内天花澡井为青绿基调的金龙藻井,中心为大金龙图案,是古代建筑杰作。”  ,我这几十年的老木工,看到这种木结构的建筑,硬是围着这杰作走了一圈,仔细地观看,随看哪里都好看,看得我叹息,便想起了一句学手艺的格言讲得太对了:初学三年走遍天下,再学三年寸步难行。

       我们走到圆丘中的天心石旁边,听蔷老说,在天心石上说话声音特别洪亮,我和翘妹子立即站上了天心石,金家村为我俩照相,她要我们大声说话试一试。我想,这一下能说句什么话咧,我怎不能对着翘妹子说, 我爱你!我喜欢你!那会好丑咯,几十岁的人了,何况这是在京城。我韵哒一下神,干脆吼几句算了。于是,我扯开喉咙唱起了我最喜欢唱的那首歌:

      

     “天上有个太阳,水中有个月亮,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太阳,啊太阳.....”嗨呀!我唱起这首歌来,这次的声音最洪亮,最有力,而且唱起来连不费劲一样。有围着看的游客拍起手来,老外们都在哈哈笑。看来,站在这里唱歌真的是一流地方,比一台音响还傲些!我又一次打心眼里佩服古人的建筑和智慧!我还在想,要是我们湖知网的知青能在这里聚一次大会,主持人讲话,唱歌都不罕话筒了。

      我们走下天心石,蔷老左右望了一下:“怎么不见回音壁呢。”,她老这么一说可提心醒我们。我们又返回皇穹宇,原来皇穹宇的围墙就是回音壁,看回音壁的介绍:“回音壁是天库的圆形围墙,因墙体坚硬光滑,是声波的良好反射体,又因圆周曲率精确,声波可沿墙内面连续向前传播,如两人分立于东、西配殿后回音壁下,面北轻声对话,双方均能清晰听到,一呼一应,一问一答,妙趣横生。”介绍得这么神秘,我到要试一试,我要翘妹子站在靠墙的一方莫动,我绕墙转了一大半个圈,根本看不到她,我说看见我没有,只听得她清晰地回答:“没看见你人,讲话就听得一清二白。”嗨呀呀!这牛皮不是吹的。我真的佩服我们的古人了!

      不知不觉地我们游了三个多小时才出公园门,金家村说,中午请我们去崇文门吃烤鸭。我连忙说昨晚朱纪飞就跟我们讲好了,今晚他已定好了烤鸭,我们中午随边吃点东西就行。再说翘妹子也走累了,也不想去崇文门了。金家村考虑到我们到起点站坐公交车回去有个座位,就在公交车近处的马兰拉面馆吃拉面了。蔷老抢着买单,金家村哪里会让她来买单。我们从面馆出来已经三点多了,我劝蔷老不要再送我们,她也走得够累的了,我们目送她走,只到看不见。这次来北京能有她陪我们开心的玩了一天我们真的感激不尽了,我们今后再来北京的话,一定会去看望这位热情、慈祥的老大姐。

      金家村看到翘妹子脚走不动了,叫了一辆的士送我们到公交车的起站,车开了,她还在不停的地向我们招手,翘妹子掏出手帕抹着眼角上的泪珠。再见了,我们的知青好姐妹!再见了,金家村,你回长沙后我们再相聚!

      朱纪飞晚上请我们吃烤鸭,地点就在他们院里的烤鸭店。我走进店里一眼望见那烤得喷香的,黄熏熏的鸭子口水就来了:

                    

       我原以为吃烤鸭是把个整鸭往餐桌上一放,拿把刀来一划开,你扯一块,他撕一坨,像吃叫花鸡那样一顿子乱咬。没想到北京人吃烤鸭还是有讲究的,要用刀把鸭肉一片一片地剔下来放在盘子,蘸着调料汁和包进面皮里吃,有精品吃法是将鸭皮也剔下来,皮是皮,肉是肉。左一碟,右一碟的,调料品摆满了一桌。有看相,又有呷相:

    

     就是肚里吃饱了,口里还想吃几片。我想到底是京城里的人,吃东西有讲究些:

    

      秋秋以为我们吃不习惯,还为我们点了米饭和青辣椒吵肉,还点了寿司等等,我们吃得韵味极了。饭后,朱纪飞宣布明天游长城,他和儿子特意请一天假开车送我们,他说到长城有70多公里,游完长城再游十三陵,晚上回家吃秋秋包的饺子为我们饯行了。我们听后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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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动京城游(六)

 


       朱纪飞和儿子大清早就开车来到宾馆接我们,我们坐上车,见车上放着两件棉大衣,他说这是为我们准备的,因今天气温低,上长城风大特别冷,他想得可周到了。车在宽敞的公路上奔驰,一点也不堵车,上午九点半钟我们就到了八达岭,朱纪飞让儿子把车开到停车处等我们,这些天他都是这么做的,我这长沙来的知青伯伯可麻烦他好几天了。他是干公安的,很不错的个帅小伙,今天为了我们游长城又得让他请一天假。唉!我们来北京这一趟真的是惊动了他一家人了。

      游长城的人还真不少,售票室还排起了几条长长的队,朱纪飞照样排队买票,门票是50元一张。我学厚哥的样走到前面牌子上一看,嗨呀!上面写有满60岁的人凭身份证可购半票,我俩连忙掏出身份证递给朱纪飞,他还不知道有这种事,因为他自己不到60岁,所以在这方面他没有留意过。当他把半票购到手时才叹息一声:哎呀!早晓得有这种事,游天安门和故宫也要省一半的门票钱了,这可是不省白不省的哟。

   我们来到了长城:

     我仔细大打量这长城,这就是举世闻名万里长城 ,这就是一世人不到这里打一个转非好汉的长城;这就是秦始皇的杰作长城,这就是孟姜女哭倒的长城;长城啊,长城,我今天终于见到了你,我们双脚踩到了你的腰身:

      

      这时,我猛然想起了小时候听到老人讲的野人故事,说秦始皇当年为了修这万里长城,派官兵挨家挨户抓人去修,一修就是好几年,好多人累死在长城脚下,抓去的人都是一去无回。人们一听到“修万里长城”几个字就害怕。后来,有好大一批人为了逃避修长城躲进了深山老林不敢回家,过起了野人生活,日久天长就成了野人,野人一代传一代活了下来,直到现在。野人生活在深老林里不敢和我们接近,也不会说话了。如果你在深山里遇到野人也不要害怕,你只要大喊一声:“修万里长城去哟!”野人一听到这几个字就会跑.....  想起这故事,再看看眼前的长城,这几丈高,丈多宽的城墙,下半墙全部是用一致的大型石砖砌成,上墙用一致的青砖砌成,我仔细看了看这种青砖,做工细腻,棱角分明---六方、八角、十二线,比当年我们厂里生产的耐火砖还规矩得多。这是千多年前的人生产出来的砖,这是千多前的人的建筑物,真的是人类杰作,这确实是了不起。但是,看到这长城我又要讲几句空话了。当年修这万里建筑要花费好多的财力、工力和人力喔!这砌了到底起了个什么大的作用喔?我看最能证明的就是:长城以内是属于“我的地盘”,长城以外是“他的地盘”,你的人别来打扰我罢了。

   太阳出来了,暖阳阳的,长城上的人越来越多:

    

       翘妹子起先是和我们并排走,走着走着就跟不上了,我让朱纪飞先走,我扶着她跟在后面来,朱纪飞拿出照相机在前面跟我俩照相。翘妹子也拿出了照相机,她还不要我扶,她说要我也先走,她慢慢地跟着来,冒得事,她还走得动,只是走得慢些。我看她精神还可以一样,也就和朱纪飞先走一步了,我们快步走上一座烽火台歇歇气,回头看见翘妹子跟在人群中慢慢地来了,她还边走边照相,她在照些什么风景我搞不清,反正那样子俨像的。我们等她走上来了,要她给我们俩照张相,她举起相机啪了一下:

    

       在烽火口上,我和翘妹子又照了一张合影:

  

       只是照完立即离开,那一阵阵寒风一吹过来,把走热了的身子一下就吹冷了。我们请人帮我们三人照了一张:

  

      我们又向前走,朱纪飞指着前面那着座最高的峰火台说,那里称“好汉坡”,八达岭的长城只要爬到好汉山就算好汉了。我对翘妹子说:“你就在这里坐着歇气,莫霸蛮了,我们爬上去看一下就下来,要啵?”

      她张开嘴巴出气,隔一阵子才答腔:“冒得事咧,你们先走咯,我走得动就会上来的,走一下,歇一下试试看咯。”听她的口气还想继续往上爬。

      我边走边回头说:“莫霸蛮咧,走到了这里算有狠了。”说实在话,我没想到她会跟着我们爬上这么高来,在家里时,她上楼只要上到四层楼就出气不赢了。可今天居然能爬这么高,我还真有点觉得奇怪了。我这人也有的奇怪,在家爬楼爬得几层楼就有些头晕胸闷,可只要一上山就没有事了,随你好陡的山爬起来也不费力,连脚都不酸了。像今天爬这长城,虽然走得不是很快,但一点也不觉得累一样。可能是我这人在山区生活过十几年的原因,一闻到树木花草的味一身就轻松了。

      我和朱纪飞爬上了最高峰,他说这里就是好汉坡了,看来我俩算得是好汉了,我朝下面一我望,爬长城的人越爬到最后人越挤,因为最后这几十道阶梯特别陡,很多人都是手抓这旁边的扶手望上爬。突然,我看见翘妹子也抓着扶手往上来了:

              

       嗨呀呀!她今天怎么这好的体力,她怎么能爬到这个位置上来。我想,这一定是知青们在为她鼓劲;是浓浓的知青情谊在为她加油!想到这里,我应该去拉她一把,这里的人太多太挤,莫让别人给撞倒了,我赶忙跑了下去,拿着她的手,扶着她一步一步地往上走,朱纪飞立刻拿出相机,给我俩留下了这一携手同行的瞬间:

              

       我两口子终于站在了好汉坡了,我望着翘妹子那出气不赢但又好得意好的样子,行啊,行啊,你比我们还好汉些!每个人登上长城都要在着里留张影,我两口子当然不例外:

    

       中午,我们来到一家韩国烧烤店,在长沙我也看见过好多的烧烤招牌,只是没有进去品尝过,这回来北京搭帮朱纪飞又能吃这一餐韩国烧烤了。这餐厅豪华阔气,餐桌上摆满了调料和菜蔬,那肉片切得厚薄匀寸,烤炉干净索利,烤出的肉烟吸进抽油烟机里,没一点烟的感觉,美女和帅哥服务生站在身旁为你服务,时时换调烤盘,烤出的肉黄熏熏的,吃在口里又嫩又鲜。加上朝鲜的打糕和汤面吃起来很合口味,我们吃的很痛快。

     吃着这烤肉,我又想起了在农村时也吃过一餐烤肉:那是1966年的冬天,我随队上一伙社员挑着核桃到苗寨去榨油,我们来到油榨房后放下了担子,见屋旁的小溪边烧起一大堆火,一伙苗民正在用刀剥一头黄牛的皮,听苗民说这黄牛是刚从山沟边滑下摔死的。他们把牛皮剥完,把牛身劈开,首先把牛肝取了出来,血淋淋的还冒的热气,只见他们各自抽出插在腰上的尖刀,一人割下一大坨端在手里笑眯眯地往那堆火边走。原来,火边放了好些根两尺多长的竹扦子,他们把手中的牛肝剔成片块,用竹扦子一片片串好伸到火边烤了起来,一阵子工夫,黄色的牛肝就烤变黑色,他们拈着黑色的就往嘴里放,几咬几咬地吃得好有味,有几个人嘴边还粘了血印。

      围着看的几个社员把头都扭开了,他们说这个样子太“雅噶”了(难看的意思),怕看得。我倒是闻见这牛肝烤出来很香一样,有一社员好像看出了我的心事:“小陈,你想吃就试一块嘛。”我听后笑了笑没作声。其他几个社员也说要我试一块,还说我敢不敢试一下。我心里想,他们苗族人也是人,他们能吃我们也能吃,61年过苦日子的时候,我们几个同学就用煤油灯烧过青娃吃,不一样的也吃进了肚子里也没事么。再说,我现在肚子早就饿了起来,想到这里:“让我试一块!”我说完把手一伸。

      那几个苗民听说我这长沙知青要吃他们的烤牛肝好高兴,连忙递过来巴掌大一块给我 ,我接过来就咬了一口,虽然有些淡别别的,但嫩脆嫩脆的味很鲜美,我连咬几咬一下就把那一大片消灭光了。社员都在笑我,还有人在念:“这长沙人比我们还要嘎相些啊。”他们讲的“嘎相”就是饿、馋嘴的意思,我也没管那么多了,只要吃得上口,味道好,随你们怎样讲喔!苗民们没有笑,他们又递给我一块,我接过来又咬;咬完一块,他们再递过来一块,我又继续咬,我记不起一共咬了好多块了,下乡一直难填饱的肚子都开始有点饱了,我才摇手不吃了。苗民们特别高兴一样,说我看得起他们。

     回忆我的第一餐烧烤,再看眼前的这家豪华阔气烤肉餐厅,真的是天地之别了。下午,我们来到十三陵参观皇帝的陵寝:

            

      门票30元,我两口子又把身份证交给朱纪飞,又省了30元。只是进门的时候翘妹子又被守门的姑娘拉住了:“没搞错吧,拿身份证出来看看。”

       翘妹子好自豪地掏出身份证往她面前晃一下,那姑娘抢过身份证一看,再望了她一眼,翘妹故意把头一偏,又做出个好得色的样子。我心里想,你尽是各劲,要是把我们的冬去春来妹妹喊来,那随进哪里去参观都会被拦住,搞不好还要抓起来核查。

      那姑娘只得把身份证还给翘妹子:“走吧,走吧。”我走到门边,拿出票伸到她面前要她看,可这个北京小妞,她望都不望一眼就让我进去了,我追上前去对翘妹子说:“未必我就各出老啊,这个鬼妹子的眼睛夹了豆豉吧。”逗得翘妹子笑眯了。

      我们走到那所谓的“龙脉”“龙口”“龙舌”边,朱纪飞说在这里照一张吧:

          

       参观陵寝的人不是很多,我们入宫后往下面走,还真有点阴森森的感觉,总走下六七层楼那么深才到地宫。朱纪飞到底是老北京懂规矩,他说小时候听他姥姥说过,到了地宫里不能给人照相,因为阴气太重,把影子留在里面人要生病。我们按规矩做,只照物,不照人。我们首先见到的是“偏宫”,皇后的阴宅。再走到“长明灯”前,据说开掘时还有大半缸油,因没有空气灯灭了。万历皇帝的寝宫里放满了红色的箱子,那里面装些什么银财宝,我想只有刚挖掘出时,那些工作人员饱享了眼福。再看那皇帝的宝座,这皇帝啊皇帝,死了也忘不了他的宝座。当我们来到万历皇帝的墓碑前,朱纪飞幽默地对我们说,这是我们朱家的皇帝,到了我们朱家屋里就莫讲客气了。我想他朱家人也是讲了狠。当年朱元璋就是把我们陈家的陈友谅打败后当上了皇帝,这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只怕就是他朱家皇帝兴起来的哟,好一个乞丐、和尚,居然能当上皇帝,真的是史无前例,姓朱的,讲了狠!

        我们走出了地宫,来到明楼上,见到了天日,阳光灿烂,一身舒服多了:

                

       还是阳间好玩些,这阴间不如阳间好,但愿人长久,迟到阴曹间。按朱纪飞说的,走出地宫后要拍拍身上的土,跺跺脚,去去晦气,大喊一声:“我们回来了!”我和翘妹子一一照办了。在回来的路上经过十三陵水库,远远望去,水库的水都干了一样,那里好像不是什么旅游点了。

      在车上我接到犟牛打来的电话,他问我们明天坐哪一趟飞机回长沙,我连忙把手机交给朱纪飞,要他答复稳当些。朱纪飞告诉了他我们坐的飞机班次,他明天开车到黄花机场来接我们。唉呀呀!我们的知青朋友胜过自己的亲人,样事都替我们想周到了,安排得如事如贴了,我这徒有虚名的湘西王公子,在知青的这份情谊中过硬当了一盘公子!

      晚上,我们吃秋秋亲手为我们包的“地菜肉馅”饺子为我们送行:

              

     这地菜是秋秋到他们农科院的地里扯来的,这味道别具一格。我以前听说过地菜子包饺子味道好,可没有尝过味,这回来北京可吃上了这一顿特韵味的饺子了。谢谢秋秋!谢谢你们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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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动京城游(七)

    

       今天就要离开北京回家了,清早六点钟我们就将行旅准备好在宾馆的大厅等着,我们晓得早晨时间很紧,要办退房手续,到飞机场还要办理登机手续等等。我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六点过十分钟朱纪飞爷俩就开车到了,他们办完退房手续后立即上车。车开了,因时间早,我没有打电话和知青们告别,我打算回到长沙再告知他们,我只在心里默默的念着:再见了,我的知青朋友们!再见了,尊敬的蔷老!再见了,陈世华孙,我一定还会来看你们,再见了,北京!

       我们到达飞机场刚好7点钟:

              

      朱纪飞要我们把身份证交给他儿子,这电脑领票定选坐位的一系列手续都由他来办,我们是根本搞路数不清,别看这一些手续还够他年青人忙一阵子了,一切都办理好我们可以进安检室了,送客人止步了,朱纪飞握着我的手:“送客千里,终有一别,我们留一张合影吧。”说着把相机交给他儿子,我们留下了这终生难忘的瞬间:

            

      我把他儿子拉在身边,我们也要留下张合影,这些天来一直辛苦着他,好帅的小伙子,我们站在一起都添光了:

                

       朱纪飞一直送我们到安检门口才离开,他时时回头向我们挥手,我也向他挥手,再见了,兄弟!再见了,真诚的知青朋友!

      坐飞机安检比坐火车严格得多,男女各站一边,只听喊:“脱衣!脱衣!把上衣脱下来,快点!快点!”喊得难听死了。那安检人员的样子也做得难看,做出那副卖牛肉的样子;那些动作也做得讨厌,手上拿着个“玩意儿”在身上这里照一下,那里照一下,连裤胩裆里都照了.....唉!这也怪不得他们,他们是对我们的是生命负责吗。

       总算进了候机室里坐了下来,看见停着的飞机了,讲起来也“丢佝”,我活到六十岁的人了,还是第一次看见停在地上的真飞机。回忆起几岁子的时候,只要听见天上飞机响,就要抬头望一阵,有时还跟着伙伴们喊:“天不怕,地不怕,只怕飞机屙把巴。”还有些细伢子喊得有味:“毛主席,坐飞机,蒋介石,坐箢箕。”啊!童年是多么天真有趣,最坏的人只能坐箢箕,最好的人才能坐飞机。我们现在就要坐上飞机了。
       当飞机起飞的那一刻,我问身边的翘妹子头晕么,她说没事,我把嘴贴在她的耳边说:“搭帮放牛娃,我两口子上天了!”

        

       她听后捂起嘴巴笑,笑得好开心。飞机在云的上层飞,我忽然想起那天在我家聚会时,易山带来的那位东北帅哥唱的那首歌《我爱祖国的蓝天》,这坐在飞机上才真正体会到那首歌词写得如此动人:“我爱祖国的蓝天,晴空万里阳光灿烂,白云为我铺大道.....”看一看窗外,白云真的为我们铺着大道。再听一听:“金色朝下霞在我身边飞舞,脚下一片锦绣河山.....”嗨呀呀!朝下一看,真的是一片锦绣河山。啊!祖国的锦绣河山,祝愿你永远繁荣昌盛!

      我闭上眼睛眯一阵子,听到播音几点几分到达黄花机场。不知为什么,我每当听到“黄花”这个名字总有点“不良反应”,心酸的回忆又涌了上来。黄花镇现在修起了飞机场了。可在41年前我的二哥和七哥都下放到那里受过磨难,二哥下放的时候已经40岁了,他原来是内蒙包头钢铁公司的技术员,1958年大炼钢铁的时候他在单位上负责检验钢材,他拿起那些炼出来的钢材敲了又敲,他摇着头说:“这不是钢啊,这就是废铁。”

       在场的厂长说:“人民大炼钢炼出来的钢材你怎么说是废铁呢?你这是对的人民炼钢铁运动不满!”这位厂长把大帽往他头上扣起来了。

      可我这位没有政治头脑的二哥,还占着自己是北大机械系毕业的资格,拿出钢材等级的表准来驳斥这位吃政治饭的厂长,讲得厂长哑口无言,他还说了一句最不应该说的话,说厂长分不清钢和铁,是外行。就是这“外行”两个字让厂长给钻了空子:“什么!你说我们共产党是外行,我们是管社会主义的内行!你骂我是外行,你这是右派言论!”

       就这样,一个隐藏的右派自动地跳了出来。立即将他关了起来,一关就是三年,得了水肿病才放他出来,他回到了长沙,那正是1961年过苦日子的时候,为了给他治病,陈家一屋人和他的舅舅,把能卖的东西都卖了,才保住了这条命。他凭着这身机械手艺在长沙街道工厂还吃得香,一直混到1968年“九.九”行动后给抓起来了。勒令他下农村,他40岁的人了,还能往哪里下,凭他打多年机械流的名声,经人介绍,黄花镇大队机械厂愿意接受他,他就下放在那里了。

       我七哥是长沙三中66届高中毕业生,在毛主席的“知识青年到农村去,很有必要”的指示下,大部分都下放安乡湖区一带,他自幼身体差,患肺结核病,个子矮小,实在不宜到湖区去,便随二哥到了黄花大队的机械厂。他当时来信告诉我,在这机械厂还算好,跟着二哥一起学机械维修。可好景不长,70年“清理阶级队伍”时的一个夜晚,一伙手持木棍的贫下中农闯进了他们的房,把二哥捆了起来,勒令他们离开黄花,否则,小心你这右派的狗头。第二天清早两兄地就离开了黄花,暂时回到长沙。可长沙也时时有派出所的人催他们走,七哥一受惊吓,肺结核病又复发吐起血来。二哥又凭着机械手艺到湘阴一带打机械流了。一年后七哥身体稍微好转,在家吃母亲一个人的口粮怎能行,他到黄花要求买点口粮,因他的户口还在黄花,可黄花的人就是不同意,一拖几年。73年邓小平上台后,运动息了些,七哥才到黄花拿到有关手续搞病退,两年后病退才搞好。那些年他怄的气,受的苦可真不少。二哥直到1981年包头钢铁公司才来人给他右派平反,才到黄花把户口关系转来长沙,当他拿到户口本的那一刻,长叹一声:“恶梦醒来是晚上了喔!”那时他已经是50多岁的人了,打单身打到79岁与世长辞。

    “ 黄花机场到了.....”播音员打段了我的“不良反应”,见飞机慢慢地往下降了,黄花啊,黄花,我现在坐着飞机来到了你的身边,让飞机的噪音来驱散过去的那段辛酸往事吧!

        我拖着行旅在前面走着:

            

  

   翘妹子跟在后面行:

    

        我的手机响了,是犟牛亲切的声音:“晏生啊,我看见你了。”我这才注意到犟牛手拿着相机已站在出口在给我们照相。两小时前刚与在北京的知青告别,两小时后又与长沙的知青会面了,两小时时间不长,可知青的浓浓情谊却地久天长啊!

        在黄花机场的门前,我两口子留下一张合影,翘妹子特别高兴,打了个手势,表示胜利归来:

              

        一路上犟牛讲得好:这场接力赛经过放牛娃、朱纪飞、秋秋和“小服务生”、潇雨、梦雨如烟、厚哥、桢桢、金家村、蔷老、柳树坪、等各位的传递,我接到了最后一棒。这一棒一直送到我们进宿舍的门:

    

        我回到屋里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朱纪飞:“我们到家了,谢谢!”接着,我一个一个的打,都是这句话:“我们到家了,谢谢!”然后。打开电脑发主题帖:《我两口子回来了》,再仔细看这些天的发帖和跟帖,我们这次北京行牵动了好多人的心,我的这张嘴也算会讲的吧,可现在感动得说不出话了,还是我夏姐帮我们讲出了我要讲的真心话:

       晏生夫妇这次的北京之行,牵动了好多人的心。感动着北京的湖南知青对晏生夫妇无微不至的关怀,感动着他们的接力行动。感动着放牛娃万里之外的牵挂和安排,感动着在长沙的朋友们的殷殷关切。

    其实最感动的还会是晏生夫妇,不是么,这种情谊这种待遇……

    虽然说那十几年受了能多苦,但是看看现在,不能不说:值了!不为别的,就为这份比亲人还亲的知青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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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拿到了绿卡

 

 

          四年前我和良良哥一起办的社保,他就办就拿钱,我却要等到四年后才能拿到钱,这几年里我心里时时在唱着京剧样板戏小常宝的那段唱腔:“盼星星,盼月亮.....”我今天终于盼到到社保局拿到了这本《中国农业银行》的绿颜色存折。我一看到这绿色的存折又想起好笑,我这人啊,15岁就走“农运”,这农运一走就是13年,回城当工贩子当了20年,最后还是落在农行里拿养老金。也要得咧,我这人和农特别有缘,回城后时常和农民朋友打交道;上湖知网后结识的都是下农村的知青网友;写回忆文章也是写的农村的那本经和那班子农民;农民的歌声,农民的笑声、骂声、哭声。农农农,一直农到早几个月还到农村里玩了10天才回来,还感觉还没有农得够一样。
       拿着这农折,迫不及待地要到农行里划一下卡着,因为我在四年里共交了四万五千七百多块钱,这都是我三个儿子辛勤劳动来的血汗钱,我现在总算等到了这一天,到底每个月能拿上好多钱。我把农卡呈给农行的农美女要她划一下卡看每月能拿到好多“米米”。她接过农卡往机子上一勒得来。好多?好多?到底有好多?我心里在默默的问,农美女只怕也理解我的心情,也许想调一调我这老爷爷的口味,她突然对着隔几个柜台的一位农嫂说:“龙姐,你把那号码再告诉我一下咯,我刚才忘记用笔记下来了。”这就凑巧啵,那边又是位姓龙的,还不晓得是姓这个龙啵,搞不好还是姓这个农。

       那边的龙嫂不慌不忙地从一叠纸里面翻了一阵子:“我再报一遍,记着啦.....”

    “好好好,我记着。”农行美女边说边拿起笔记好。我站在这里心里实在等得急,莫说我急,读我这文章的人只怕也急喔!农行美女终于报出了数额:“一千一百八十一块二!”我听了后总算落了口气。唉!要得,要得,虽然一千二百块钱还差点吖子,但比存款利息还要高得多,我这一世人的最大优点就是:门角湾里吊颈----自宽自解。不然子的话,早就成神精病了!

       四年前我办了这社保后,接着又进了湖知网。那时我就在想,社保,社保,实际上就是和社会“赌保”,命长就赌赢了,命短就赌输了。记得办好社保的那天,我正好在一张旧报子上看到一篇有趣的文章《失算的律师》,文章讲的是美国一位中年律师和一位80岁的孤寡老太太作一笔交易,律师每年负责付给老太太的生活费用,一直负担到老太太死,之后,老太太仅有的、自己所住的这幢房子就归这位律师了,在当时任何人看来应该是合算的,因为老太太已经80岁了,就算再活他十年八年吧。律师每年收到老太太的一封信后就该付款了。信上面就只一句话:“对不起,我还活着。”

      老太太不说多话,每年的信上都是这么一句话:“对不起,我还活着。”没想到的是老太太的这句话说了四十多年,她活到126岁还写了信给八十多岁的律师:“对不起,我还活着。”......我看完这篇文章哈哈大笑。嗨呀!要是我们知青买社保都象这位老太太的话,那社保就会破产了。当然,这是讲梦话了。

      我们新中国成立后定了个“五年计划”,那么,我个人别说定个什么五年计划,也要定个“四年计划”出来。我国的第一个“五年计划”好象有修好武汉长江大桥吧,记得武汉长江大桥修好后,我在我哥哥的语文书上读过郭沫若的一首诗,前面那两句好象是:“一条铁带栓上长江的腰,在今天竟提前两年完成了......”他指的应该是我国第一个五年计划完成了吧。

      我当时定的“四年计划”之一就是一定要好好地保护身体,活着下来,争取领到养老金;之二就是在四年内写出一本个人文集,我的“之二”计划去年竟提前完成了,今天完成了“之一”计划,我心里还是高兴的。我又产生我的第二个“四年计划”,那就是好好的活着,争取四年领回自己的本钱,到那时我再定出我的第三个“四年计划”。近来,好多人都在写诗,而我对诗是一窍不通,学着郭沫若的头两句诗也来首打乱谈诗吧:

                        一生的血汗钱投进社保的腰包

                        我的第一个四年计划胜利完成了

                        今天开始拿自己的本钱
                        我又定出了我的第二个“四年计划”

                        四年内拿完本钱后还赚一点

                        如果苍天有眼让我实现第三个“四年计划”

                        到时候社保就算为我伤“洋子”了                        

                        如果上帝保佑我能实现第四个“四年计划”

                        那总算社会对我有了回报

                        如果我的第五个“四年计划”还能实现

                        那我就没有空话可讲了

                        如果我还能定我的第六个“四年计划”

                        那就是我们“八十岁再相会”的日子

                        到时那我会拿出收藏了二十年的签名横幅

                        在湖知网的团拜会上向世界宣布

                        天下的知青向九十岁进军!!!

                    
                      

                                     2010年11月.26  日晚    于     北桥新村

 

 

 

 

 

                                      湖知网2011年的新春联欢会

 


      2011年的新春联欢会在“港岛演义中心”举行。这是湖知网成立五年来举办几次联欢会租用的最大、最豪华的一所场地。今年参加联欢会的人数不但最多,而表演的节目也最有特色。开场舞还是名不虚传的浏阳知青表演的舞蹈《阳光路上》拉开了序幕。怪不得浏阳知青的舞蹈出名,在长沙市举办的2010年百佳群众文艺团表演会上,他们就获得了“最佳团队”称号。今天的《阳光路上》更是阳光灿烂,星光闪烁,彩蝶纷飞:IMG_2113.jpg

 

     看着些老帅哥们,英俊潇洒, 精神焕发:IMG_1899-1.jpg

     浏阳知青株洲片的小妖怪、紫罗米兰表演的《草原深处》,在悠扬的蒙古民族曲调的旋律中,把大家带到美丽的大草原:IMG_2030-1.jpg

     精湛的表演又为浏阳家园增添一道亮点。

     管理员和版主们手举横幅向大家拜年了:IMG_1941-1.jpg

       拜完年,讲完浏阳的开场舞,再讲一讲我们靖县的压台歌大合唱《闹花灯》。我们排练这《闹花灯》排得好辛苦哟!我们踏雪临霜,顶风冒雨。笨苯牛、李姐、淮总都来为我们鼓劲加油!年纪来了,唱起歌来气力不足,尤其是我们男高音,脱头发白头发的爷爷们就摔了一大半,总指挥洋葱在排练时一再强调“换气”“拍节”等等:可这些爷爷们就是不争气,不该换气的时候换了气,该换气的时候又不换气,搞得合拢来唱的时候跟不上拍节,急得打拍子的黄指挥蹦了起来,你看这又怎么得了咯。我们这些老爷爷奶奶们,在每次的排练中就是“闹花灯”三个字总是接不到位。看来,还得放肆地在闹!闹!闹!闹字上下工夫!但我们毕竟是知青,多多少少有点知识,在多闹得几次后还是闹得对上了拍节。

      最后一天排练时,留守知青雨晴从靖县赶来了,带了糍粑为大家鼓劲。洋葱一句言:“到时候大家把口张的跟糍粑一样,头一莫让糍粑粘住了口。”哈哈!洋指挥说话好幽默,逗得大家的嘴巴笑得像糍粑一样圆了。终于到了今天正式演出了,我们蓝西装,红领带;她们一色的红旗袍,我们派式实足:DSC03379.JPG

俨然一个正归的合唱团走上了舞台。王指挥手一抬,我们嘴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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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一个人的口让糍粑粘住,我们放声歌唱:ASC_0295Aa_光影_2.jpg

 

“.....闹花灯!闹花灯!闹花灯.....”就这样闹闹闹地闹来阵阵掌声,我们闹成功了。

      在联欢会上,还有一组大合唱特别引人注目,那就是“黄埔后裔”的大合唱,其中有几位年过八十的黄埔将领参加了演出,他们身穿黄埔校服,胸前别着勋章,唱起了《大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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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当年,他们抱着抵御外侮、抗日救国的崇高愿望,投笔从戎,维护民族尊严;举起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当我听到“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这一句的时候,心里特别激动,我恨死了日本鬼子,中国人的大刀就是要向这些狗日的强盗这头上狠狠砍去,砍得他们血糊血海!今天,这些黄埔军人又和他们的后裔们走上舞台,重温这些催人奋进的弦律,他们的歌唱得好激情,好有力,我们为国家曾有这样一批军人而感到骄傲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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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了两位特殊的客人,他们用歌声感动着每一个人,我真的不想多说,见他们我喉咙就梗住了,他们还唱着感人的感恩......他们是生活的强者!向他们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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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朗诵《欢乐同行心手相牵》我参加了这集体朗诵,淮羽兄写的这首诗句句讲得实在:

“在五年前的一个生机勃勃的日子,一位老知青在网络上开出一片新天.....一同回顾蹉跎岁月的磨难,一同嗟叹脱胎换骨的痴癫。以崇高的责任感完成记忆拼图,警示子孙,莫让荒诞的历史重演!......受过太多折腾的我们应该再当一回无忧无虑的少年......珍惜共同的家园,让我们欢乐同行,心手相牵!”我怀着激动的心情朗诵了我的每一段。

      华容知青表演歌舞《留守知青》把来自靖县的知青“难忘岁月”“靖华”夫妻俩请上了台:IMG_2222-1.jpg

      他两口子的真情表白打动了每个知青的心,留守知青雨晴流着泪道出了憋在心里几十年的真心话。随着华容知青动人的舞蹈:IMG_2413.jpg

他们沉浸在天下知青的情谊之中!

      向湖知网2010年新闻人物授牌,我们靖县知青董二老板被评为了“新闻人物”,是他发起了修缮靖县知青纪念园活动;是他发起了知青纪念园十年庆典活动。这两项活动都圆满成功了,他站在了台上:P11707.JPG

      这位只读了三年书,在农村干了14年的“名义知青”,这次被评为湖知网的新闻人物,可以说是众望所归!理所应当!
      长沙县知青表演的舞蹈《春天的芭蕾》跳出了风采,六只天鹅纯情的舞蹈,带着美丽,揣着童真.。那动人的舞姿,那优美的旋律,哪里像年过半百的奶奶们在跳喔!她们的舞蹈给湖知网提早带来了春天!我看清了,是嘟嘟、沙粒、易山跳得最出劲:IMG_2315-1.jpg

 

她们跳出了活力,跳回了青春!尤其我这本家妹子易山,她写又写得,唱又唱得,没想到她还这么跳得:

  

       江永知真诚的美丽6 .jpg小.jpg青表演的歌舞《霸王别姬》,听那动人歌声:“力拔山兮气盖世,上山下乡奈何兮。终年劳累何所有,衣裳褴缕腹中饥。虞姬虞姬奈何兮,虞姬虞姬奈何兮?; 倾国倾城美盖世,上山下乡奈何兮,终年劳累何所有,衣裳褴缕腹中饥,大王大王奈何兮,大王大王奈何兮......”知青招工、招干、升学、结婚、病退等原因造成知青情侣们的分离,一些知青被招工人员带走,留下来的知青仰天长啸,悲忿欲绝....IMG_2387-1.jpg

     这是真实的故事,是铁的事实!我们这一辈人就是这样忍受、理解、熬尽了苦辛。歌舞在悲凉的歌声中结束,众知青已老泪满面。

       常德知青的《扇子舞》....在这之前,我见到了患疾病的常德知青“何日君再来”,她走进会场时戴着帽子和口罩,她忍着病痛的折磨,真的来参加会了。1月14日下午常德知青网友相约到长沙河西,探望住院的她,祝愿她安心治疗,早日康复!知青朋友们一直在为她祈祷,为你祝福!为她加油!她今天来参加联欢会,就是朝这份浓浓的知青情来的。她拿着相机照了好多相,为《扇子舞》留下了美好的瞬间:她的一照值万金:12.jpg

       扇子舞伴随着“紫竹调”优美旋律舞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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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汨罗和怀化两地知青表演的小组唱《莫斯科有我的爱》,演员们个个派式好足喔。我忽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啊!她是金家村,她是好久从北京回来的咯,还赶上排练节目了。去年我两口子到北京,她几次陪着我们玩,我们不是讲好了吗,回长沙一定要来我家做客。好的,等下演出完后一定要和她约好。在台上的她唱歌优美动听,动作大方,可她的妹妹雪雪表演起来却有些害羞一样,她还是斑竹啊,怎么这回害起羞来了。她那样子还蛮出味:nEO_IMG_DSC_0561.jpg

还真像一位含苞欲放的少女了。逗得我们台下的人都笑起来了。

       安乡知青的《吉祥》舞跳得好整齐,个个都穿着长衫,服装靓丽,精神抖擞,活泼自信,哪个晓得他们都是些爷爷奶奶了,真的是又美丽又吉祥:IMG_2363-1.jpg

   恩爱夫妻米米张教授两口子的舞跳得最带劲:IMG_2351-1.jpg

     我最高兴的是米米今天送给我一条红围巾,她太客气了,我以前送了她一本我的个人文集,她今日硬要在这个吉祥的日子里还个礼,谢谢了,米米!我系上了你送给我的红围巾,我们共同在这欢乐吉祥的日子里欢庆吧!我为你们的精彩表演鼓掌!鼓掌!

      公共频道表演的男声小合唱《长沙知青之歌》我跟上台唱了一盘,这首歌是石门知青“石大哥”作词作曲的一首原创歌曲:“湘江之宾,浏阳河畔,岳麓山下,橘子洲头......青春焕发的老顽童踏歌起舞,在回忆中闪光,在夕阳中灿烂......”几好的歌词哟!由西岭望雪领唱,他嗓音洪亮,有一股大气,我们几个老男生随着他的歌喉把歌声推向高潮:IMG_2164-1.jpg

我们这些爷爷们一个个西装革履,精神焕发还真的伴石大哥的福拽了一盘。

      湖南知青艺术团表演的《长街宴》具有专业艺术水准,湖南知青艺术团是知青中的一朵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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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年的团拜会他们的舞蹈都给湖知网带来最美的艺术享受。今年的〈长街宴〉舞又以浓浓的民族风情打动了每一个观众。

      沅江知青表演的小品《知青二字值千斤》,这是一个真实故事改编而成的,在一桩买房交易过程中,就因为双方都当过知青,就凭“知青”二字,卖主愿意少收买主一万块钱,这就是知青:

        这就是天下的知青情。我看完这小品真被我们的知青情感动!感动!

        文艺广场栏目表演的歌舞《真诚的美丽》:IMG_2094-1.jpg

美丽的真诚,真诚的美丽,风里雨里,永远在一起,这些搞文艺的真的是个个都美丽,各显神通:IMG_2120-1.jpg

       会同知青表演的歌伴舞《红旗颂》由颜新湘领衔组织并主唱,她高亢的歌声、大气的台风,震动台下的观众,男知青的代表在台上挥动着红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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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知青舞动红纱巾紧跟其后,舞姿轻盈,歌声如潮,红旗独擎,风展如画,场面壮观,迎来阵阵掌声,真是一大亮点呀!会同知青好棒喔!

      接下来是郴州知青表演的二胡齐奏《金蛇狂舞》,以郴州知青耕云播雨为首的二胡演奏团队作了精彩表演,这应该是湖知网举办联欢会以来,声乐表演人数最多的一场表演,表演者个个都很专业:IMG_2402-1.jpg

       一曲上来,就把大家的心紧紧地扣在了一起,陶醉在狂舞之中。小圆石版主讲得真好:拂去青春岁月的尘埃,漫步金秋夕阳的风景,网络的纽带把你我连得更紧。耕耘播雨还讲得好:今天,当我们进入老年的时候,在这无比辉煌的舞台上,我们又一次以知青名义,娱乐着我们晚年的时光,我觉得又回到了年轻的时代,因为我们是革命者,革命者永远是年轻。

       去年团拜会石门版主九澧山鬼领来的石门舞女震动了湖知网,今年二马版主又从津市领来一大班子帅哥靓妹表演了大型歌舞《沁园春.雪》 ,这个节目场面宏大、气派非凡:IMG_2415-1.jpg
:服装道具的设计独具匠心,色彩艳丽又协调,歌舞表演相得益彰,给人以震撼之感。

    还有那女声独唱更是令人陶醉!谢谢第一次参加联欢会的津市朋友!湖知网记住了你们!ASC_0279Aa_光影_2.jpg

       这次联欢会上最耀眼的节目就是大湘西知青表演的《黛帕欢乐鼓》:IMG_1973-1.jpg

她们以优美的舞姿、动人的鼓声,大气、欢快、为湖知网增添了色彩,是今年新春联欢会上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她们给大家带来艺术的享受,让大家欣赏了最具有民族特色的舞姿:IMG_2153.jpg

她们的精彩表演赢得了整个会场的掌声和喝彩!我真要大喊一声:湘西黛帕欢乐鼓最傲!

       有位朋友说湘西的美美在沈从文的文章里,美在黄永玉的画作里,美在宋祖英的歌声里。现在,该加上一句了:湘西的美美在知青黛帕的舞蹈里:DSC_1636.jpg

演出结束后,我很荣幸地和身穿苗服、头带银帽的舞女们合影:DSC_1629.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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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见到了仰慕已久的彬彬、罗妮、吉厦、绿水青山四位版主和素面朝天,流星、筱竹等等朋友。晚上,管理员笨笨牛、淮羽和我们一起留下了美好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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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们终身难忘的日子!我要把我们这些美好的瞬间留下来,让我们的子孙后代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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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创](朗诵)怀念我的兄弟桥夫子

                                            
  





                                              
  

                                           怀念我的兄弟桥夫子

   桥夫子,我今天领到养老金了,我又想起你来了。45年前我俩刚满15岁,一无知识,二不是青年,却背着知青的名义上山下乡!

   我俩同坐一列火车,同坐一辆汽车,翻越雪峰山,行程千多里,来到穷山沟里开始走一段我们别样的人生苦旅。

   我居身金麦,你寄寓坝阳,我们中间隔着一座高高的地孟山。于是,我俩就在赶场的铺口见面,叙谈。你的眼睛看人不清,总是我先喊你,接着我们在茶树林里聊天,我才知你的境遇还不如我,你只读了三年,连信都不会写。

   九年的岁月让我成了几个孩子的父亲,而你还是孑然一身,茕茕独行,这时的你已不是刚下乡时那样孱弱,已然一个农村的汉子了。我猜你不会在乡下安家,因为你的老母亲和弟妹等你回去,你的父亲早逝,你是他们的依靠。

   而你,突然就死了,死在二十四岁的宝贵年华。是一辆货车撞倒了你,你从地上爬起来,只说了一句话:你是怎么开的车?接着倒下再也没有起来了。

   你不应该死的,你很强壮了,大冷天你洗冷水澡,结实的臂膀我看着都羡慕,你几年里攒下一些木材打算带回长沙家里,我知道,你有好多对未来生活的计划......

   桥夫子,你的白发母亲对你哭喊:你爸死得早,她拖儿带女刚好把你盘大,你就被动员下乡了,你知道吗,你下乡时穿的那套新衣服,是她用卖血来的钱给你置的,她只望你在乡下平平安安,早点回来,帮她照顾你年幼的弟妹。可她盼啊,盼啊,盼了九年你还不回,现在你可永远都回不去了.....

   这位善良厚道伟大的母亲哭完后还这么说:自己儿子死了,不要追究司机的责任,不要让人家的儿子坐牢受苦......一席话说得那司机跪倒在她面前哭喊着:妈妈,我就是您的儿子,您就是我的亲妈妈,我一定为您养老送终......

   你攒下的木材按照你的心愿运回了长沙,而你,却永远的留在了坝阳山下,再也实现不了回长沙安家的梦想了。

     桥夫子,你知道么?你的木材运到家时,你的弟妹哭叫着你:哥啊,哥啊,你不是说你会回来的吗,你怎么就这样回来了.......

  

   桥夫子,我的兄弟,我们一起下乡的伙伴都老了,只有你还停在24岁的年华里静静地躺在那里,我每当回想起你时,就心疼难忍,桥夫子,你真可怜啊,真不值啊!但愿你的魂魄听见我说的话,但愿你在青山绿水中知道我们常常怀念着你。

  

   桥夫子,我还要说,如果你还活着的话,今年也该退休了,也和我一样能拿到养老金了。


                                                                      

                                                   

      我朗诵完后,迎来了激烈的掌声,我生平第一次参加《朗诵》会表演成功了,我很满意,我再谈一谈朗诵的前后经过吧:

《 阳光.诗韵》11.14号发出邀请函,好多网友踊跃投稿报名,我一直关注着。11.26号那天我领到养老金了,钱拿在手上实在不多,心里也不太舒服,便写了一篇《我拿到了绿卡》来解解闷,众网友的跟帖打动了我的心,我想起了:“事能知足心常惬,人到无求品自高。”这句话讲得有哲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有好多连社保都买不起知青;还有连命都丢了的知青,我比起他们来还是算好的,我又想起了45年前同我一批下放到铺口公社的知青周铁桥,他24岁的生命就丢在那里,2007年我写过一篇《可怜的桥夫子》来为他喊冤。诶!这次我为什么不借《阳光.诗韵》这块平台来怀念怀念他呢?想干就干,晚上10点钟了,我点开《可怜的桥夫子》一文,进行修改、缩短、删除后发在自己的个人专栏里,试朗诵了几遍,但自我感觉不满意,而且时间要花10分钟才能朗诵完。

   我躺在床上睡不着,又起床点打开点脑,嗨呀!我的本家妹子易山跟贴了:“晏生哥,看了你写的怀念桥夫子的文章,时光又回溯到三年前了,我第一回看你的这篇文章时就唏嘘不已。我删节了一下,短小一些,朗诵的文章不宜太长。兄台看要得啵?请原谅老妹的唐突。”

  再看看她修改的文章后令我感叹,到底是教国语的优秀老师,一动笔硬是不同些,尤其是那几句:“孑然一身”“茕茕独行”(我翻字典才认得茕字)“已然一个农村的汉子了”把我百来字的情节交代总结得严实密缝!我太佩服了,我这才杂杂实实恨自己读书太少了。

  我马上回帖:“到底是本家老妹,替老兄想的周到,我这篇是太长了,我刚才根据你修改的朗诵几遍,很感人,我最遗憾和内疚的地方是我没有去看过他,所以,我会根据你的这篇再稍微改一下,两兄妹争取把这篇文章写得更完整更真实感人,行么?”我回完帖后又点动鼠标,把有些语气改动下,加上了我最想讲的一段话:“一无知识,二不是青年,却背着知青的名义上山下乡。”我将文章基本上改得满意后,又朗诵了几遍,大概是5分种可有以朗诵完。这时,已经是0点了,我再回帖给她:“现已经把文章改好重发在上面了,你看看咯”

   中午,我点开电脑又看到了易山的跟帖:“蛮好的,老兄一定会朗诵得很好。现在距离诗歌朗诵会还有十几天,老兄多准备一下,尽量脱稿,效果会更好。你要老妹帮你找个音乐配上么?要不,就请峭壁松大哥用二胡给你伴奏,那个《病中吟》就很好。老兄看呢?”她说要请峭壁松的二胡为我伴奏要的啵?这就真的是兄妹心心相印了,我还正是这样想的,只是她开口先讲了。

   在品味楼欢迎沪平时见到易山,她还是那句话,要我脱稿朗诵效果会好得多。我照她说的把稿子打印下来了,那些天里我一得空就拿出来念一念,等到天心阁预习的那天我基本上能脱稿了,那天朗诵的效果还可以。周康丰问我要了份稿子,说是他打算在老干所举办的朗诵会上朗诵这首散文,他问我要得啵?我回答当然要得,反正都是宣传吗,多一人来怀念客死他乡的知青不是更好么。

   第二天我特意到原来厂里的一位同事家去了一趟,因为她以前是住在桥夫子隔壁的邻居,36年的事了,我要她回忆一下当年桥夫子的木材运到家时的情景,她说当时桥夫子的弟妹跪在木材旁放声痛哭,左右邻居都跟着哭起来。我听她这么一说,手足之情太感人了,回来后便在文章中加上弟妹哭哥的这一段:“桥夫子,你知道么?你的木材运到家时,你的弟妹哭叫着你:哥啊,哥啊,你下时乡时对我们说,要我们在家听妈的话,你过几年就会回来的,我们在家听妈的话了,在等你回来,等了这么多年你还不回,我们天天盼着你回啊,哥,我们做梦都梦到你回啊!你怎么就这样回来了......”说句实在话,我边打字边流泪,打完字我还哭了一阵。几天里,每当我读到这一段眼泪就来了。
  
   在开会的前夕,峭壁松约我到静处再排练了一次,他把原来伴奏的《病中吟》改成《江河水》,他嘱咐我在朗诵时尽量控制住感情,怕影响吐词不清。他的话有道理,因为这毕竟是朗诵会。朗诵开始了,他的二胡拉得好投入,我也朗诵得好动情,但朗诵到弟妹哭哥这一段时,我看到了犟牛,他低下了头,我再控制不住眼泪了;当我朗诵到:“桥夫子我们怀念你!”为我互动的渠江飞龙、兴年哥夫妇、雷姐姐等都站了起来齐声喊:“桥夫子,我们怀念了!”他们是桥夫子同一个大队的知青,桥夫子死的时候兴年夫妇只离开他几分钟就永别了。这是个绝对真实的故事!

  当我走下台时,大家都站着,我有点不敢抬头一样,好好的一个开心朗诵会被我搞的变了味,按长沙人的口白:有点扪台!(扪抬和捣蛋的意思相近)没想到主持人淮羽就在这时候手抹眼泪提议大家向客死他乡的知青默哀一分钟,这是多么动人的一举啊!在默哀中,我猛然想起今年八月在靖县召开的知青纪念园大会上吴县长的发言:“靖州的黄土掩埋了忠于毛主席革命路线,忠于靖州人民,热于靖州山水的十七具“忠魂”。他们中有倒于文革腥风血雨的孟铁强,时年23岁,有疾病医治无效的李冬华(原省公安厅长李强的小女),有被蛇咬抢救不过的潘锦芳,有不慎落水淹息的朱学梅、王特伟,有下田钩端螺旋体染身抢救不过来的肖佩兰,有因车祸死亡的周铁桥等。靖州人民永远不会忘记他们为靖州奉献宝贵青春生命。”靖县人民都没有忘记黄土掩埋的知青兄弟姐妹,我们知青就更加不会忘记他们了!

   今天,我看到淮羽发在茶座上的《我为什么提议默哀一分种》的文章中有一段:“那些客死异乡的兄弟姐妹哟!当年我们一同背着行囊,执行圣谕,去广阔天地“脱胎换骨”,何曾想到他们竟在充当再教育“老师”的枪口下、在战天斗地的超越极限的劳累中、在营养和医药极度匮乏的困境里、在洪涝车祸等灾害与事故中丢掉了年青的生命,留下尸骨和魂灵在那爿接受磨砺的地方扎根…… 与他们相比,我们活着的知青多么幸运!要是他们也还活着,那这样的朗诵会上,40年前就被大家誉为诗人的王百明、赞为“云雀”的彭树祺,还有才华出众的孟铁强等,一定会为我们朗诵自己的华章,让我们享受荡气回肠、酣畅淋漓的韵味!”

  淮总的这番话讲得太好了!听他这么一讲,我一身轻松多了。虽然我的朗诵有些扪台,看来,我该扪台时候还是要扪台的,因为我是跟那时候吃“忆苦餐”学来的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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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都是客
 

     2006年我刚上网时写了几篇《寨古冲的岁月文章的最后我是这样写的:“我永远忘记不了我离开农村的那一天,一位老农民送我上车时,手指着山坡说:‘山坡是主人,我们人都是客。你在我们山窝子里做了13年的客,往后还要来这里做客,还要来看看我们啊.....’老农的话讲得有道理,我们曾经在农村是做‘客’;现在回到城里还是做‘客’。天地是主人,我们人都是客。我总是这么想,天下的客人们,日子好过的也是做客,不好过的也是做客,钱多的也是做客,钱少的也是做客,有权有势的也是做客,无名小辈也是做客;身体强壮的也是做客,体质虚弱的也是做客,天老爷赐给每个客人每天的24小时是绝对平等的。我们这辈客人已经在人世间做了一大半辈子的客了,剩下的客人日子不多了,我们做好客吧!”

    每当我提到“客人”二字,就喜欢回忆在农村的日子,我刚下放到金麦的山窝子时个子特别小,最喜欢和山里的几个和我年龄上下差不多山娃子上山摘野果吃,他们对我特别好,每次摘板栗、摘柿子、摘弥猴桃等等,他们总是不要我上树,就要我站在树下等他们,一会儿他们就能把大颗大颗的板栗,熟红了的野柿和熟软了的弥猴桃递给我。我接过他们的礼物,客客气气地说:“谢谢!谢谢!”他们总是笑嘻嘻地回答:“莫谢莫谢喔,你是长沙来的客,你是我们的客人啊!”他们说得好亲切,好诚恳,他们说我是客人,我这客人当然也客气地回报他们,我的回报就是讲故事给他们听,他们爱听城里的故事,听了还要问,问些稀里古怪问题,我总是耐烦地和他们解释。我们相处相处得很好,真的就象客人一样来往。

    几年后,我成家有了几个孩子,因为有了负担,干起活来特别使劲,送公粮时,15里的山路我挑110斤打两个转,在休息的凉亭里,社员们见我这么累总是让个位子给我坐。有一次,我们一伙人挑着公粮到了凉亭,凉亭坐满了人,一位高个子老大爷起身让位子给我坐,我晓得他是我们金麦乡一带有名的木匠,人称高木匠,是很受人尊敬的人。我说:“你老人家坐吗,要你老让位子怎么要得。”

   老人家摸了摸白胡子:“前客让后客,我们歇气歇好了,让你们后来的客歇一歇了,你是长沙来的客,来得远,当然让你坐吗。”他说完硬把我拿到他坐的位子上,他说这个位子正在风口上坐起来舒服。我很感激地说了几句:“谢谢!谢谢!”

    有一社员听我说谢谢,连忙答起腔来:“他这长沙来的客,比我们本地的人干活还要干得蛮些,他这个客人做得累啊!”

    我们本队一社员也接着说:“他是比我们累得远咧,在门口田坝里犁田总是背着儿子犁田。在山冲里犁完田,不是砍一捆柴回,就是扯一篓猪草回,月光下他还在菜园忙,一天难看见他坐下来休息下。”

  “他有一回在冲里犁完田,还到20里外的竹山里担4床晒垫,回到屋天都黑了,第二天又担着晒垫去赶场,回来时又担100斤化肥回来。他那两天当得做了5 天的工。”我们的队长说完拍了拍我的肩膀。

    在坐的人听后都议论起来,有的说我做工做得蛮,有的劝我不要是这样哈干子干,有的说工分是赚不尽的,有的说他有了三个儿子了,家里没个老人帮一把,不是这样干不行.....

    高木匠听大家在讲我,他也没有走,一直站着等大家讲完,他喊了我一声:“小陈啊,我跟你讲,你是长沙来的客不假,但做客要有个做客的样子,你是这样累就不是做客了,你这个客就做得不好啊,告诉你咯,阳世上的工夫是做不完的。”

   “哈哈哈哈!”大家都笑了,也都纷纷说起工夫是做不了休的,尽做尽有。拖得过,就拖过去了,拖过一天就是一天了,人就是这样一天一地拖过来的.....

    高木匠指着凉亭又喊我一声:“小陈啊,我们做小把戏(细伢子)时看到它就立在这里,几十年里,我们过山界去赶场、进城路过这里,就要在这里歇一歇脚,坐一坐,我跟我的爷爷在这里坐过;我和我爹爹在这里坐过,他们都走了,我现在也快要走了,但这凉亭还照样立在这里,它送走了一代接一代的客,它是主人,我们都是客。你是来得最远的长沙客,你还要在这里做好久的客我不晓得,但你要做好你这几年的客喔,莫累伤了,累倒了,累死了做个卵都不抵得客喔!”他说着脸沉了下来,大家都点头说老人讲得在理,讲的是实话,我听后不再作声了。

     高木匠的话开道了我,从那以后我就不再那样蛮干子干了,我要留住身体本钱,我是要学着做好自己几十是年的客,我不再月光下菜园里忙了;挑担子我不再挑那么重了;无论干什么活我都悠着点了;我牵抱着儿子放声唱歌放松疲劳;我寻着开心快乐的话讲。最有趣是和大娘和们(堂客们)一起做工时,我总是逗的她们笑哈哈。记得有一次在仓库里和大娘和们一起晒谷子,我见他们背着孩子一担一担地把谷子往晒谷坪上挑,晒谷坪堆满了谷子后,她们个个都累得满头大汗,我放下担子后,让她们歇着,我一个人把谷子耙平,听她们发牢骚,她们一开口就是我屋里今年粮食又增产了,我屋里今年分得几十斤茶油菜油,我屋里今年又分得好多好多糯谷.....

     我听后故意讲一句:“你们净讲鬼话,我们是一个生产队,你们屋里分这分那,我屋里为什么没有分一点。”

     她们听后异口同声:“我们是讲我们的娘屋里咧!”
     我装着气愤的样子说:“ 娘屋里,娘屋里,一开口就是娘屋里,难到这里就不是你们的屋吗?”

     她们有又一齐说:“这里不是我们的屋,这里别个的屋,我们是来这屋里做客的。”

    我一听她们说“做客”二字,觉得讲得和长沙有点相似,长沙不是也把结了婚女人叫“堂客们”么。好的,她们讲得没错,他们应该称客人,我故意长长叹口气:“唉!你们是客人。不过,你们这客人一点都不象个做客人的样子,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累得满头大汗,背着孩子忙这忙那,在田里忙了菜园里忙;回家还要忙,要忙着喂猪,忙着喂鸡鸭,要忙着带人喂奶;饭又冇得呷饱,还冇得油呷.....嗨呀呀!真的不低得。”我说得脑壳只摇,表示同情。

     这一下她们好象找到了倾诉者,找到了同情人,讥里呱啦讲开了怀,都讲自己这辈子如何如何不低得.....

     我见她们越讲越起劲,故意装着同情的样子说:“你们是不抵得咧,你们还冇讲出来,其实最要不得的还是你们的主人家无聊得很。”我说到这里她们都不做声了,都鼓着眼睛望着我。

     我更得色了,继续讲:“我说你们的主人家无聊,是说他们一点都不体贴你们,你们这么累,这么苦,他们还要在你们面前撒流氓,隔得几晚又来到你们的床边,掀你们的被窝,寻你们打一架,把你们的肚子打大了他又不管了,害得你们又要受养崽的痛苦。”

     “你讲鬼话喔!”

    “你讲得各无聊喔!”

    “你是甚么知识青年喔!”

     哈哈哈哈.....她们边骂边笑。整个晒谷坪上只听见笑声,连她们背上的娃娃都跟着笑起来。我也再忍不住了,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在周边田里干活男社员都赶来看热闹,我忍住笑,站在晒谷坪的中央向男社员宣布:“从今天起,你们这些主人家们,要对你们的客人们客气些,她们太累太苦,你们不准太无聊了,不准再寻她们打架掀被窝了,哪个再犯流氓错误的话,我这个记工员就要扣你们的工分!”

     我的话刚落音,男男女女都笑了起来,连那些爷爷奶奶们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从那以后,那些妇女们再不敢在我面前提“做客”二字了。

     在农村做了13年的“农民客”后回城了,在工厂里当起“工人客”来,工厂里也有好几个从农村回来的知青,虽然不是下放在一个地方的,但一谈起知青的这本经来就对味了,我们有个共同的经历,我们曾是同命运的人,我们交往都很客气,相处得很好。

    但也有看不起当过知青的人,他们没有下过乡,他们跟我们讲话一开口就是“农把子”“乡里宝”这类语言,他们对我们一点都不客气,看不起我们。我在厂里是搞木工维修,记得我刚上班不几天,厂里的那位汽车司机走到我的砍凳面前,拿出一张小“图纸”对我一递:“你跟我做杂各号木模咯,要快点跟我做,我明天来拿!”他很不礼貌说完,见我不接他的图纸,便把图纸往砍凳上一仍就走了。

     我看了看那所谓图纸上画的是很简单的木模图,我一下就看出是用来做台灯罩的模具,这应该是私活,不属于我的修理范围。我进厂时厂长就嘱咐过我,上班时不准接别人的私活干。于是,我就没有动他那图纸。

    第二天他走到砍凳面前,看到他的图纸还放在那里原复未动,又没有见到他要的木模,气得拿起他那图纸就走,走出车间门又回过身来对着我说:“你各杂乡里宝臭不懂味,你跟我记哒,下回有么子事找我着!”

    那时我刚进厂,还不想和别人吵架,我忍住了,让他骂了几句乡里宝。我心里在想,这些开车的人对人怎么没礼貌。

    一个月后,搬运班的一位师傅推来一辆板车,要我将压破的羽板换几块,他看车间不好放车,就把板车推到停车库里,要我拿工具和材料到车库里来修,我看到汽车开出去不久,估计暂时还不会回。于是,便拿着工具在车库里干了起来,很快就要修好了,但还差几粒螺丝,等我到保管室领得螺丝回,再看那辆板车已被推出车库几丈远,我的刨子、锯子、斧头、榔头等工具被仍得满地都是,只见那位司机在车库拿着扫把一边扫一边骂:“乡里宝不带爱相,搞得我车库邋遢死哒,我要通你屋里娘.....”
     我再忍不住了,捡起我脚边的榔头,冲他面前:“你乱丢别人的东西,还开口骂人骂娘,你是个什么地痞喔!你把我的工具捡起来!捡起来!”我大声吼着,好多人从车间冲出来看热闹,都说他没有理,一个厂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做得这么出做什么,那位搬运工也讲他做得不应该,车库是厂里的,又不是你私人的,车开出去搞检修了还没有开回来,在这里修理一下板车都不行么?

      一位年老的驼背工人指着他说:“人家才进厂的人,你对他这么凶做么子咯,你就不会客气一点对人啊!”

     大家你一句,他一句都讲他,有转弯的人把我的工具都捡起来递给我,要我算啦,算啦莫跟他这号人计较,他也被大家讲的低着头不再做声了,我当然也就不再做声了。

     每天来去上下班真的是抬头不见低头见,那位司机到底是在社会上混过的人,开始是认为我是乡里来的好欺负,晓得欺负不住了,他又改变了态度,老远见到我就喊小陈师傅,还开烟给我吃。其实,要我帮做些小木工活举手之劳,厂里不可以做,我可以在家里做好,只要讲话客气一点,我这人是乐意帮忙的。

     后来,我帮了做了好多零粹活,他也帮了不少的忙。有一次星期天,我带着三个孩从烈士公园出来,突然一辆汽车在我们前面停了下来,我一看是我们厂里车,那位司机打开车门叫我们上车,他路过这里看见了我们,顺边送我们一程,三个儿子坐上车好高兴,叔叔,叔叔地喊得热闹灿哒。这样,我们客客气气地相处得很好了,还蛮合得来了。

     记得驼背老工人过世的时候,是在厂里的车库里开追悼会,因驼背老人是孤寡无后人,我们全厂职工送他上路。守灵堂的夜晚我们坐在一起扯谈,我说驼老背老人做70年客人,走完了他的客人路,现在到天堂去做客了;我说天地是主人,我们在坐的人都是客咧!我们都是到阳世上来做客的。我们既然是客人,相互之间就要客气些为好。

     那位司机听我说到这里,猛地站起来:“我第一次听见各号话,我们都是客人。陈木匠讲得好,讲得好,我们是来阳世上做客的,我们是要做好客!”他说完还要大家鼓掌。

      送驼背老人灵柩出厂门时,他大声呼喊:“送客人上路啊....”
      好多年后我们厂里“撩难”了。我的“工人客”又做完了。再过好几年我上了湖知网,我的网名就在自己的真名前面加个游客----“游客晏生”。我又在湖知网上做起客来。做湖知网的客比做“农民客”“工人客”的日子过得快些,一眨眼就是5年了。5年里在网上我结识了好多的朋友客人,有外地的客,还有海外的客,我们客客气气地在网上玩;又客客气气在网下玩,我们聚会,我们唱歌跳舞,我们玩得开心快乐!玩得有情有感!

     这5年里也有知青离我们而去,他们到天堂做客去了,每走一位知青,大家都是悲痛地发帖哀悼,祝他一路走好!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身体的虚衰,我们这一辈知青客只会越来越少,往天堂走的客只会越来越多,这是大自然的规律,是正常的,冇得改的。

     我们今天还能聚在一起知青们,都是半百、花甲、古稀之年的人了,做客的日子不是很长了,我们就好好地珍惜自己、爱护自己、莫急莫躁、莫争莫吵、和和睦睦、客客气气、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做好最后的几十年客吧!
 

 

 

 

 

                          回城后的日子(上)

 

 

       我们1977年2月开始搞病退,1978年2月份病退回城。这病退整整搞了一年,搭帮上面对知青有了新政策,我们一家5口人回到了长沙,成为了城里人。左右邻居见我们一家蛮羡慕的。大家都晓得我15岁下农村,13年后带回一个堂客和3个虎头虎脑的儿子,还有满满的一解放牌汽车的家具:4张大柜,3张高低床,两张大书桌,一套木沙发(3件),4口樟木箱,两张小餐桌和8条骨牌凳,还有水桶和大脚盆。这些家具都是自己一手做的,虽然做得不是很好,但木材是一流的,书桌和大柜都是樟、梓、楠木的整面子。记得运回家具的那天,好多邻居围着看,有几位讨嫌的人过硬看得脸都垮下来,他们好妒忌喔!

      好事总是多磨,就在我运家具回的前十天(翘妹子带儿子提前半个月回来上户口)我母亲就高血压中风了。翘妹子在医院招扶了几天,当她看到我回来赶到医院时,忍不住“哇”地哭了起来。她哭我俩为什么这样命苦。我劝她莫哭,困难是暂时的,但看见躺在病床上的母亲,我也控制不了,躲在一边偷偷地哭了起来。

       我在医院守了几天几晚后,母亲能出院了,好得中风不太严重。回家后翘妹子天天跟她扎银针,按摩,注射中药,把她在乡里赤脚医生的那套本领都用上了。半月后母亲能走路了,不再要喂饭。两个月后基本上能自理了。唉!总算老天爷保佑我们。
       我回来半个月就到母亲的单位“垫圈厂”做零时工,一家人几张口要吃饭,我对比一下与农村大不同了:在农村没米了可以寻队上仓库里出谷子打米;吃菜可以到自留地里去弄;要烧柴可以上山砍。可回城样样都要现钱来买,少一分钱都不行,好过硬哟。

      我在母亲厂里锤了一个月的铁皮(锤铁是对困难家属的照顾工,将废铁锤成坨回炉,按公斤计算,锤得多钱就拿得多),我天天发恨狠地锤,中午就买几个馒吃不回家,那个月我拿了95块钱。厂里的那位书记熊福海为人很好,他见我还有点劳动力,要我留在厂里做普工,虽然工资只有29块钱,但他答应每月补助15块钱。我当时答应留下的。
       有一天,母亲的一位老同事指着那位车间主任毛林生对我说,这位就是当年揪你母亲出来的毛老师,他那年从某学校调来厂里搞运动,当时厂里揪不出“活靶子”来批斗。于是,这位毛老师便招集大家开会学习,要求每一个人都要发言。你母亲老实讲话不出,他要她一定要发言,谈谈自己对这场运动的看法也行。你母亲在他的诱导下讲了一句真话:“运动好是好,就是我的两个儿子都搞到了农村……”

      母亲的这句话被他钻了空子,说她对运动不满,反对上山下乡运动,破坏毛主席的革命路线。母亲就这样被揪了出来,每天上班之前挂着牌子跪在厂门口。这位毛老师就这样爬了上去,当了厂里的负责人,现在还当着车间主任。

      当我听到这一切后,肚子里火冒三丈。一次,他从我身边走过,我正举起锤子锤铁皮,我狠狠地对着铁皮打了几下。说实在话,要是他是坨石头的话,我要用铁锤打得他粉粹;要是他是一张纸的话,我要扯得他稀巴烂;要是他是一只畜生的话,我白天没时间晚上都要想法设法把他宰了。只可惜他是人,而且还是个仪表堂堂的人,他曾经还是教育者、知识份子。他为什么就这么会害人呢?文革时期一般都是知识份子挨整,可他这位知识份子为什么偏偏要靠整人往上爬呢?他这种人的确少见。我晓得,他是想往上爬,想当官。我越望这样的人越可恶,可耻,可恨!从那以后,我就不打算留在这厂里了,我怕我会有一天控制不了自己,做出蠢事来。

      我拿到那个月的工资后就不再去了。我到办事处找管知青病退的主任范惕,要求他帮我介绍一份工作,他为人很好,满口答应。他到我家见过我做的家具,他认为我还是找份手艺工种为好。

      几天后他来到我家,说本办事处办的“耐火材料厂”需要一个木工,他说我去比较合适,是本街道上的人,工资不会很低。

      我听了他的,随他一起到厂里看了看。厂子比较破旧,路也不平整,一座窑炉旁堆放着从河南运来的耐火石料。工人们用土车子出窑运砖,用铁铲和泥配料,耐火砖胚都是用手工成型。工人的劳动强度很大。

      我走到木工房一看,有3位老木模师傅,有一对是夫妻,女的做木工我还是头一回看见。他们见我后很亲热,尤其听我说是刚从农村上来的,那对夫妻木工的女儿也是知青,也是才从农村上来的。

      我们一扯谈很扯得来,他们告诉我实话,到这里来要得,木工的工资不会蛮低,也不怎么累。他们还轻轻地告诉我,来做一个月试试看。如果工资没达到50元以上莫做就是。我看他们对我讲话很诚恳,如果今后和他们在一起相处应该合得来。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我这人最讲的就是要人和。

      我上班了,厂子虽然不大,但也有100多人上班,厂里为我单独安排一间工作房,负责厂里的木工修理。

       厂里的工种分为:机粉,配料,成型,窑炉,搬运,杂工,木模,机修等等。都是手工化,用四齿锄、铁铲、铁锤锤石料,铲石料;用四方大木锤打砖成型,最有趣的是耐火砖出窑用的的土车子。我整天就是负责修里土车子,度铲子、锄头、木锤把。哈哈!我在乡里没用过的土车子,现在天天要和它们打交道了。

        厂长想看看我的木工手艺,要我做一张大柜放在他的办公室。我几天就做好了,做得很流行。听说在厂长办公室开管理人员会的时候,大家都说我的手艺不错,在讨论我的工资级别时大家一致通过。

        我第一个月拿到的工资是55.3元(正工资53.3元,外加工具费2元——木工工具由自己带来),这样的工资数量我的确满意。当时我四哥和六哥都是十几年的技术员了,我的工资和他们差不多,他们都说要得。比我先回城七、八年的知青也只拿上三、四十块钱一月,他们听后都说要得,因为我的负担重,目前最主要是解决一家几口人的生活问题。至于今后的退休和福利到那时再说,还早着呢,我当时还未满28岁。

       三个儿子回城后胃口特别好,每餐吃饭不要劳一点神,用米汤泡饭,开水泡都吃得几碗。有一次,翘妹子买回两斤冬瓜做晚饭菜,到晚上炒菜时冬瓜不见了,原来是三个儿子当西瓜给吃了。翘妹子哭笑不得,把那左右邻居们眼泪都笑了出来。

       一次,三个儿子和一起细伢子在一起玩时发生了口角。一细妹子骂了一句:“你们是地主崽子。”儿子回来学给我听,我火冒三丈。我想起自己从小就被人骂地主崽子,现在又轮到我的儿子让人骂了,我越想越气,但气是无用的,必须要想个办法来对付。

        当我问清是哪家的细妹子后,我韵了韵神,便嘱咐好三个儿子,还要他们喊上平时玩得好的几个细伢子一起排成队,走到那细妹子的家门口大声喊:“xxx 是妓女崽子!打倒妓女崽子xxx!”

    

        这么一喊,她的母亲追出来了,一直追到我家门口。问是那个要喊的,我走出来说:“是我要崽伢子喊的!哪个喊我的崽做地主崽子咯。我就要喊她做妓女崽子,看哪个喊得赢!要喊臭她,长大做人不起!”
       没想到这以毒攻毒的“方子”有蛮灵。从那以后,我们再没有听见“地主崽子”这四个字了。不久,翘妹子进氮肥厂食堂做临时工,又是范惕安排的,在食堂工作是一门有“油水”工种。就是她的这份工作改善了我们家的生活。

       她每天都能将他自己的那份饭菜带回家来,还能买些馒头卷子等食物。儿子们一望见妈妈回来就争着抢她的袋子,这袋子里面准有吃的东西。

       有一次,她带回来两大洋磁缸肉和鱼,往大海碗里一倒,过硬堆堆的两大碗,把我那老实巴焦的母亲吓一跳。她对翘妹子说:“你们食堂的人都是这样搞,怕犯错误啵?”

        翘妹子笑了笑说:“在哪山就呷哪山,这些菜是食堂里会餐剩下的,大家一个分一点,扣了饭菜票钱的,要什么紧。这犯什么错误咯,只要自己的嘴巴子莫讨别人的邋遢嫌,莫讲别个的直话子,连不得犯什么大错误的。像你这样老实一辈子,讲话又直捅捅的,做崽女的搭你呷好多亏,到头来别个还是要整你,我就不得让我的儿子呷亏拉。”好一个灵牙利齿的媳妇,噼里啪啦地讲了一大串,这家娘那是她的对手。她在食堂干了一年后,病退知青开始安排工作了。北区几家纺织厂她不愿意去,饮食公司来招工,她满口答应了,为的还是儿子们这几张会吃的嘴巴。

       在饮食店工作不但能糊住自己这张口;还能买到好多别人买不到的东西。那时的饮食店、菜店、酱园、肉店、南食店的店员们都是互相“照顾”的。你来我店子里吃面粉,我给你重加一瓢码子,吃油饼我给你炸个大的;我来你店买肉,你尽最好的肉留给我,别人买不到排骨净选好的买;就连买小菜都把老菜叶子削得干干净净,买一蔸菜心;酱园里的香干子、粉丝要凭票买,但他们不用票可以买一篮。天热了,冷饮柜台更诱人,你带着亲戚朋友来喝几杯,他介绍同学老乡来呷几碗,都能得到“照顾”。

       每年的夏天,翘妹子都被安排在冷饮店里站柜台,好多人都认得她,连三个儿子的老师都来要求“照顾照顾”哈哈!她越来越“翘”了。高温旺季,中午吃饭都不能回来,这下可乐了三个儿子,他们争着跟妈妈送饭,送饭可以吃足冷饮冰棒。有几回,三儿子赖皮抢着哥哥提在手上的饭去送,逗得左右邻居哈哈直笑。

        我那几年在厂里混得还可以,工资高,活儿也不累,和厂里上下人的关系都不错。

              

        记得我刚进厂的时候,了解到厂里每年要买几板车锄头、铲子把,要在乡里定做几十辆土车子,这开支的确也不少。

       于是,我和厂长商量后,到九家湾木材场选回几板车桎木柴棍和弯弓柴。我花了几个月时间,做了几十辆土车,削刨了数十根铲把和锄头把。这桎木把又结实又合手,度在铲子锄头上几年都不要换,工人们很满意。尤其我做的那些土车子,又省力,又扎实,几个月都不用修一回。

       从那以后,我每天上班轻松多了,为厂里节省了开支,厂领导见我整天悠闲自在,也没有讲我半句空话。只是,那每年要定做数十辆土车子、几板车木把的乡里人恨死了我,他们对亲戚说:“就是各杂陈木匠一来,把我们的饭碗给端了……”哈哈哈!得罪了,我的农民朋友!

       个体经营户越来越多,饮食店的生意越来越差,翘妹子在饮食店搞了几年核算,她看清了饮食行业的发展趋势,她决定调离工作。在她姐姐、姐夫的大力帮助下,1983年调到了毛涤纶厂食堂工作。

       当时北大桥还没修通,每天上班要转几路车,有时还要翻“三班”倒。于是,她住进了单人宿舍,每个星期才回来一趟。这样一来,我整天就忙不赢了,要上班,要做三餐饭菜,要管三个儿子读书,还有半瘫的母亲要招扶,自己还要接些木工活做赚点活钱用。

       大儿子进中学后,个子也长高了,为他买一套衣服,同时也要给这两个小的买一套,每次一买就是3套,每个买双鞋就要买3双;加上学费和其它的一些开支,我觉得儿子们越大负担越重了。好得我从来没有娇惯儿子们,从小就要他们学会做家务事,大儿子负责挑水干重活,二儿子搞饭菜,三儿子扫地洗碗。

        这样,每个星期天我都能干些木工活,每年的寒暑假我都能赚些钱,为儿子们交学费,添制衣服等等。总之,该用的钱一定要用,不能亏了儿子;该节省钱一定要省。回城后我就买了一套理发工具,三个儿子的头发都是我为他们理,几年来多少也省了点钱。

       1983年年底,我母亲第二次中风住院,这次比第一次严重得多,七哥请了一个月的假招扶白天,我就每天晚上守在医院,除夕三十夜我在医院度过的。

       一个半月后母亲出院了,但每餐饭要喂,要接屎尿。这样虽然辛苦劳神,但我们毫无怨言,我们有信心!每天,我兄弟俩轮流给她按摩推拉,翘妹子跟她扎银针。这样坚持干了两个月。工夫不负有心人,她老人家又能坐得起来,自己舀饭吃了。半年以后,她又能走几步路到马桶边自己方便了。就这样她又顽强地熬过了3年。

      1987年10月,她第三次中风,在医院抢救半个月后无效,离开了人世。她艰难走完了饱受病痛折磨的一生。

       母亲的丧事办得很热闹,陈家的兄弟姐妹几十人都来了,远在西安的五姐一家人都赶来了。

      

        大哥含泪念着他为母亲写的致悼词:“……勤劳朴实辛苦一生,父亲早年离我们而去,是你将一家人搂在一起,用你勤劳的双手和辛劳的汗水来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你活着是陈家的人,死是陈家的鬼……”悼词念完,全家老小数十人都哭了。

       最后兄弟姐妹们商量决定,将母亲的骨灰安葬在父亲的墓旁,让她永远陪伴着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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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城后的日子(中)

    
       母亲过世两个月后,我们住的地方就被征购折迁了。北大桥工程搞得急,一天也不能延误,过年前我们就住进了宿舍——北桥新村。那时分配住房是按户口上的人数分配的,我们一家五口人分得一套三室一厅,一套一室一厅;我七哥单身汉一人,只分得一套一室一厅。

      折迁办的人对我说:“你母亲死得不逢时,如果迟死两月的话,她和你七哥一起就能分一套两室一厅。”唉!我听后叹了一口气。母亲人都离开人世了,还谈这些干甚么。再说,我这人出世就不逢时,这是命里注定了的。我这辈子靠的不是“逢时”,我靠的自己这双拼劲的手!

      我们分的住房虽然不大,但我们平台特别大,是楼下几栋门面的屋顶,上面有几百个平方米,我们一家人都高兴,我俩在平台上照了一张相,调皮的二儿子躲在后面抢了个镜头:

      

      长沙人有句俗话:“爹死娘不在,一身无挂挨”这句话讲得不准确,虽说无父母的挂挨了,但一身还是有儿女的挂挨啵。而这挂挨还挂得长久,天天都挂在心里。三个儿子进中学后都是骑单车读书。每天放学只要超过一小时没见他们回家,我那心里就牵挂起来,我总是站在平台眼巴巴的望着,只等他们一个一个地回来后才放心。

      我经常到他们的学校与他们的班主任交流,了解他们的学习情况,他们读小学时我还能辅导他们的学习,进了中学后除语文作文外,其它的科目我就挨不得边了,可怜我这位父亲只读了6年书,我只能严格要求他们,要他们自己发狠努力。

                    

       那时的社会风气很不好,经常有学生打群架,打约架,逃学后到社会上鬼混。我这三个儿子脾气都不好,都不信邪,我生怕他们学坏样,天天都要提醒他们。在吃穿方面我们尽量不亏他们,翘妹子那时在厂里的小食堂工作,她们几个人承包了小食堂,效益还可以,还经常带些卤菜、鸡腿、“大转弯”等吃的家伙回来。

      儿子们吃得笑哈哈,他们幽默地说:“搭帮在食堂工作的伟大母亲,我们能呷点好菜;搭帮做木工的父亲,我们能坐几张好板凳,用几杂好文具盒。”(他们进学校读书后,我为他们一人做了一个木文具盒,一直用到中学还没有坏)我听后偷偷地笑。

       他们有时也想赶时髦,在我给他们理发的时候,他们提出要求,要我帮他们理个“广式中峰”;还想吹个费翔的“飞机爆炸式”;剪个“日本杜丘式”也行。

       我严厉地对他们说:“学生就要有个学生的样子,想剪流行发型可以,等你们参加工作了,自己能赚得钱了,就随你们抖冲了。”

       他们还算听话争气,让我跟他们剪“青年式”发型,我的理发手艺还是不错的,认真帮他们吹理一下,穿上整洁衣服,三兄弟站一排还真有点像“小虎队”。

        一日,几个靖县的农民到了我的家,他们是到浙江谈完生意后来到长沙寻找我们的。我和翘妹子听到金麦的乡音太高兴了,离开金麦又10年了,这10年来我们为生活,为照料病瘫的母亲,为儿子读书成长,虽然整天都是忙忙碌碌,但到了晚上,我俩总是回忆着金麦的日子,总是用那时的苦来对比现在。我们也经常念着金麦的人,金麦的山和水……那里丢有我三个儿子的胞衣。

       我们热情地招待他们,问这问那,得知我们寨古冲的变化可大了,山多树多的寨古冲人已经分山到户,他们伐树做木材生意搞发了,家家户户都买了摩托车,还有的买了拖拉机、汽车,都成了万元户。

      他们说,寨古冲的人时常都在念着我们,说我们在那里受的苦太多了,只望我们回去看看。他们还说,你们要是不回城的话,有三个儿子照样可以分好多山和树……

        听他们这么一讲,把我们回乡的心撩发了,我们早有回乡的想法,想带儿子们一起去,让他们再体验下农村生活,莫忘本。于是,我们决定年底回我们的二故乡——金麦寨古冲过年!

       当我们一家人走进寨古冲时,寨子里人都来迎接,把我们一家人团团围住了,问这问那,热闹灿了!他们见我们三个儿子都跟我差不多高了,他们一个个地猜:“这个是老大陈谷,看他这对大眼睛还像小时候的样子。”

        他们摸着二儿子的脸:“这个酒窝子深得很的是陈进。”

        他们打量着三儿子:“这个子长得高的是‘蚂几’”(蚂几就是鱼,当年他们跟陈余取的小名)。10年了,他们都没有忘记这三个儿子的模样。

        当走到我们的住屋地,屋早已卖了,砌了几栋牛栏屋,我虽然早听说过了,但眼见那场面,我们心里还不是滋味。

        看到我三个儿子埋胞衣的地方,那一幕幕又出现在眼前,我眼圈都红了,那时候好艰难,好苦喔!

        翘妹子看出了我的心事,连忙幽默地说:“你们把我们的屋卖噶啦,我们一屋人住在哪里克喔!”她这么一说,乡亲笑了起来,都说有的是屋住喔!

        我一想,唉!我们一家人是来过年,明天就是除夕夜了,我应该开心才是,我以前在寨古冲讲笑话是一流的,我干吗不讲句笑话来逗逗大家呢,我默了默神后,操起那口金麦口音对着天上大喊一声:“他娘的卖摆唉!是赖个哟恩呗得各雅盗的喔,悄悄地逮到莞的屋都折噶啦,卖噶啦,还凳起噶牛圈啦,大自莞一屋人回来噶,克哪里打住喔!”(这句话只有金麦人才完全听得懂,译出来是:‘他娘的卖摆’是句骂娘的粗痞话。是哪一个人搞得这样无聊,为什么偷偷地把我的屋都折了,卖了,还砌了牛栏屋,现在我一屋人回来了,我住什么地喔!)

        我这一喊得来,逗得老老少少都笑起来,他们都说为什么还记得讲金麦话,还讲得各俨像的。

        除夕三十夜,我们在“亲家”酉寿家过的年,晚饭后,家家户户都拿来红纸要我帮他们写对联。要得,我喊上学过书法的三儿子,一起写了几个小时。

       第二天寨子里贴满了我爷俩写的对联,几好的气氛哟!那些天里,每家接我们吃饭都是杀鸡杀鸭,大鱼大肉,儿子们说,这比在长沙过年还热闹得多。

       家家都客气,请我们吃饭,出门时还要打发腊肉、血丸、糍粑、香菇、木耳、干笋等。我们最过不意的是,以前和我们玩得好的那些社员们,还打发了三个儿子红包(每个红包10元),可把我这儿子们乐得嘴都合不拢,在长沙过年他们最多收得几十块钱的压岁钱,没想到来乡下过这个年,一人得了一大叠红包,有100多块钱,交学费都有多了。

        我原来打算让他们来是体验下农村生活,受一受苦。我想错了,这哪里是来体验生活,分明是来享福,过大少爷生活。

        10天时间实在太短,最后几餐饭是几家人合拢来喊,才算每家都吃到。还有我的那些学生们,他们一趟二趟来接我们,时间有限,我们都免了。他们照样送来腊肉、土产等等。

       离开寨古冲这天,大家都来送我们,只听见喊:“你们以后还要来咧!好松走啊!”

       听到这声音,我又想起了10年前离开寨古冲的情景,那时他们也是这么说,那时他们穷,连饭都吃不饱,没有东西送给我们。只是跟在车后流着泪向我们招手。现在他们富了,有钱有粮有车了。我亲眼见到在不同政策下的农民,区别的确好大喔!那时我才真正体会到农村新政策的优越性!

      我的“干儿子”开着自己的拖拉机送我们到县城,大家送给我们的礼物太多,足足有八蛇皮袋,我们提不了。我喊了“二干儿”和玩得好的“蓝蓝”陪我们一起回长沙。

       在鞭炮声中,一家人离开了我们的二故乡。这也圆了我两口子多年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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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城后的日子(下)

 


         1989年的冬天,大儿子在湖南动力机厂职高毕业后,择优录取进了湖南动力机厂电工班工作。动力机厂是省级单位,工种又分得好,当时全家人都高心。大儿子参加工作后,我们的负担也减轻了一点。

       4年以后,二儿子、三儿子都找到一份工作,不过,他们找的都是台商办的公司。一家5口人都赚钱了,每个月发工资后都交到我的手里,由我统一安排。我看到儿子们赚的钱心里格外舒服,我想我应该苦出头了吧。

       那一年里我们增添了彩电、冰箱、全自动洗衣机等等。儿子们都穿上了自己赚钱买的西装皮鞋,头发不再要我剃了,他们到广式发廊吹出来大波小波。因我有言在先,所以不再管他们穿作打扮,只要他们按时上班,按时回家就行。

      爱美之心人人有,我那时也才四十二、三的人,头发还没有秃顶,也穿上了西装,打上领带,对着镜子一照:嗨呀!我陈木匠还蛮不错的!

      翘妹子把头发一烫,把连衣裙一穿:把耳环一戴,还化点淡淡之妆。阿耶!她还蛮有“回头力”咧!

                    

       我们一屋人到岳麓山去玩,一路上碰了好多熟人,他们总要停下来望一望,都是这样讲:“各一屋人就拽味睐!”不是吹牛皮,那时的一屋人还真有蛮抖冲。

       那年大儿子厂里有好多职工饲养肉鸽赚了钱,我们也学着养肉鸽,把大儿子住的那套一室一厅房子誊出来,饲养了50对种鸽。我是木匠,自己动手做鸽笼,全家5口人齐动手,每天打扫卫生,清洗鸽笼,晒洗饲料,鸽子喂得又肥又壮。

       半年后就孵出了乳鸽,每个月能卖出20多对乳鸽来。那一年我们还赚了数千块钱。俗话说:发大财靠机遇,发小财靠勤劳。我那时想,凭我们一家人勤劳的手,再养上几年肉鸽,多少要会发点小财。我计划发了小财后买套间住房,这样,三个儿子将来成家就不成问题了。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计划”赶不上“变化”。市场上的行情变起来快得嘿人,一年后饲养肉鸽户猛一增加,饲料一涨价,孵出的乳鸽成本花得高,还卖不起价,一家人辛苦一个月只保得住本。

      这时候二儿子的公司又垮了,没有班上,我找亲戚帮忙,要他在南门口承包了一家饭店,我们顺便把乳鸽拿在餐桌上卖,一份清蒸乳鸽可比活乳鸽多卖一倍的钱。

       饭店开得还红火,二儿子当老板守店,我们4个下班后就往店里跑。一屋人又要上班,又要养鸽子,又要忙饭店生意,真的累得有个边了。

      累一点可不要紧,只要赚的钱到手。可有一天,我发现一桩可怕的事后,赶快把饭店退了,再赚得钱多我都不干了。事情是这样:有几个常客经常来我饭店光顾,每次都是在“雅座”边吃喝,边谈生意。有次我端菜进雅座,见其中有几个在“呷烟”我的天唉!我对他们说:“求求你们了,我是开饭店,不是开“烟馆”,你们到别处“光顾”好了,我一屋人惹不起。你们这桌饭菜我不收钱了,麻烦你们快走快走,再不走的话,就莫怪我讨你们的嫌了。我会喊公安局的人来把你抓走!”

      我把他们打发走了后,问儿子们晓得这几个人是干什么的啵,儿子们回答不晓得。

   “你们只顾生意好,你们猛天达地!这些人在这里吸毒咧!”我把桌子一拍。

      儿子们这下才明白。我跟他讲明了这事的厉害性,这可不是一般问题,弄不好就要倒大霉的。公安发觉了说我们知情不报,也可以说我们是一伙的,轻则罚几千块钱的款;重则抓去坐牢,最可怕的是他们要是给你们递上几根“烟”的话,你们这辈子就完蛋了……我越想越可怕,这生意再赚钱我也不干了。

      就这样,几天后我便将饭店退了,我也将这事告诉了亲戚,劝他们莫在这里开店了。养鸽子也越养越亏本,翘妹子把算盘一打,不如把这套间房子出租还花得来些。我想,近几个月,一家人开饭店都累瘦了一身肉,剩下这40多对种鸽也卖不出去,干脆杀了吃补补身体,赚点吃算了。于是,一家人每天杀5只鸽子:清炖,红烧,黄焖,热卤,痛通快快地吃了1个月。最后将房子租了出去,每月300元钱。

       改革开放最吃亏的要算是工人了,工厂效益是“王二小过年,一年不如一年。”我们厂里一年只有几个月的班了,而且开炉烟筒只要一冒烟,那环保部门就来开罚款单了,好像人民币能化解污染一样。罚一回款又能上一个月的班,能赚点生活费。我们厂里的工人气得只骂,这些环保局的人稀下的咧,只晓得害我们这些“工人该急”。

       工人们只要坐在一起就发牢骚,说什么中国的简化字没有简得好,工厂的“厰”字本来里面有个口字被简化了,你们看看这简化的“厂”字,没有“口”了,所以工厂里难糊住口了。你们看看“局”字没有被简化,口字围在里面呷 ,什么环保局,工商局,税务局……只要是带局字号的单位都是“旱涝保收”,不愁吃和穿。这话讲得“应点”也那么偶合。工人们的四季乱谈讲正了,我大儿子的工厂,当年响铛铛的湖南省动力机械厂,喊声停产就停产了,他只好拿着电工执照到夜总会去打工。

       二儿子经熟人介绍进了“强棒饮料”公司。

       三儿子左转右转,进了新开张的北斗星。

       翘妹子内退了。

       我们厂里停产几年了,只等把厂子卖了后,工人们一次性“了难”。那时候我们一屋人的日子过的好艰难,真的是陋一个月是一个月。我活到48岁,才真正看清“工人”与“公仆”之间的巨大区别。

       1999年春,我厂里“了难”了。我七七八八加起来分了3万8千块钱。我把在厂里干活的砍凳也拖了回来,儿子们都到了结婚年龄,我决定在家帮他们一人做一套家具,省得再花钱去商店里买,这也就是赚钱。

        那时候河边头的木材商场有几好的杂木方料买,我借了一辆板车,买回了几个立方的樟、梓木方料,在我那宽敞的平台上又干起我的木工活来。

        几个月后,五件套的木沙发做成了,式样是我自己设计的,看起来虽然没有买的那样高档,但的的确确是正宗的实木佳材。我用聚脂王的清漆刷上几遍,现出的木纹还蛮自然。

       儿子看了也满意,只要他们满意,我就继续做,大柜、床铺、书桌、电视柜等等,一样一样的接着做起来。我做了四张富实的骨牌凳,分别在上面写上篆体字:“百福图”、“百禄图”、“百寿图”、“百喜图”,把清漆一刷,就像四幅小字画一样。这凳上的400个字我足足写了4天,哈哈!湖南省只怕还没有我这式样的骨牌凳喔!

       将大儿子的整房家具做好后,又花了两个月时间把他住那套间房子装修好。跨世纪那年的秋天,他进了经视台工作,冬天他结婚了,我们完成了第一个儿子的任务。

       第二年我两口子晋升一级了,抱上了可爱的孙女采薇,带孙子的感觉还真的好。小采薇的命可好了,在月子里有外婆外公、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一屋人围着她来转。翘妹子有时偷偷地流着老泪。我晓得,她又回想起在乡里她坐月子的那本经。那时候的她好苦喔!全靠自己的双手忙上忙下。

                          

        小采薇长得快,一眨眼就满3岁进幼儿园了。接着又上学了,她很有趣,很活泼,总爱做怪样子逗大家笑:

 

       这一年我又将二儿子的家具做完,二儿子这几年来混得还不错,他作为技术工招进了“中粮可口可乐公司”,还在公司找了一位能干的女朋友。

      小两口子每月工资数千元,经过几年的努力奋斗,就买了新房子,2006年他们结婚了。这一年对知青有了新政策,无工作的知青可以进社保。金麦彭姐得知良良哥花了2万9千元钱买了社保后,立即打电话通知我。我接到电话后到开福区社保局一问,他们把我下乡的农龄一算,回答我,你离退休年龄还有4年,现在最少要交1万2千元办理社保手续,以后每年接着交钱(大概要交4万多元钱),交到60岁就可以拿退休工资了。

       我一听凉了半截身,想起自己太不逢时,下农村时年龄小,比别人就要吃好多的亏,现在办社保年龄小,又要吃几年的亏,唉!只怪我的年龄比新中国的年龄还小一岁,我的这种年龄是阳世上最“背时”的年龄。

      “背时归背时,社保你一定要办……”我一边帮肖求生剃头发,他一边劝我。剃完头发,他要妻子拿出1万元的存卡递给我,他催我下午就去办,赶快办了就放了心,怕政策有变。以后每年要交钱的话,到时再说。

       我感动得眼泪都要落了。我望着这位瘫痪了6年的老知青,我们曾在金麦共过几年的患难,这就是患难之交见真情了。

       我拿着这1万元钱回到家,正好满儿子在家,他听了这事以后立即拿出2千元给我,要我马上去办。钱的事他再和两个哥哥商量,就这样,当天下午就把这事办好了。

       几天来,我接到好几个知青和原来厂里的同事的电话,他们都是热心地告诉我办社保的消息。我一一感激地回答他(她)们:“谢谢你们的关心。我已经办好了!”

      儿子们听说是瘫痪的肖伯伯预先垫了1万元,好感动!他们说了一句心里话,我爸妈的知青情胜过亲戚情,我家亲戚有钱的也不少,在困难时从来没有接济过我们,我们就靠自己的手,他们很快凑齐了1万元,要我赶快还给肖伯伯。

      我从肖求生家回来后,大儿子告诉我,他在电脑上看到有个“湖南知青网”,还有个“靖县乐园”,上面有好几个知青写的回忆知青生活的故事。

      我品读网上一篇又一篇的文章,感到好亲切。我也有过那样的经历,我为什么不把自己的经历写出来呢?我比他们在农村的时间还要长,我还在农村结婚生了3个儿子,受的苦比他们多,我有的是故事写,我应该把在农村13年受的苦写出来,让大家都晓得。

       就这样,我加入了湖知网的队伍,我拿起笔来写回忆故事,因为我对电脑一窍不通,儿媳们为我注册,帮我打字,她们原以为这位做木工的爸爸只晓得做木工油漆,搞饭菜呷。现在摇身一变又会写文章了。她们乐意为我打字,我写好一篇,她们就打在电脑本上,我一口气写了8篇,她们一下全部发上了靖县乐园。我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稿子变成了铅字,那个感觉很不同,尤其看到网友们的跟帖后,心里更加舒服,在网友跟帖的鼓励下,我越写越来劲。

       “晏生老弟好记性,难忘的岁月,难忘的苦中作乐。你和翘妹子现在都好吗?想念你们。”这是《智打眼睛蛇》里的主人翁夏悸的跟帖。我的天哟!她可是在欧洲荷兰啊。她怎么也看到了我写的帖子,我就是写的我打蛇、她煮蛇呷的故事,她隔这么远也能看到啊!网络真是太神通了。

      从这以后,我更加迷上了湖知网,更加热爱我们的乐园。“秋日私语”这位文笔老道的“怪才”一上来,我们乐园的快乐气氛更加浓了,他的一篇“兔子”一笑就是几年。“楚人”、“犟牛”、“燕归来”、“雨声动听”等等一些高手们上来后,美文源源不段。靖县乐园越来越下不得地,没有多久,湖知网的第一本知青文集《靖县知青文集》就印出来了。我这小学生写的文章还收进了8篇。你看我怎么不高兴。

      我慢慢学着打字,良良哥说他打字像捉虫,我说我打字像捉泥鳅。我总是这样想,打字总没有在乡里插秧、扮禾那样累,总比挑担子翻山界要轻松得多。工夫不负有心人,两个月后,我自己打的文章自己发上了湖知网,从那以后我丢了笔,打字越打越起劲,一篇接一篇,从“山窝子系列”到“金麦女人系列”、“金麦男人系列”,一篇又一篇地“琐忆”接着接着来。

       这时,二儿子的崽出世了,我又增添了一孙崽,取名叫“诗涵”,他们一家三口又住了回来,他两口子要上班,没有办法,总不能让他们请保姆带人。这时大孙女又读书了,她爸妈要上班,一家三口又得回到这里吃饭,三儿子两口子正在装修他们的新屋,也挤在这里住。这一下可热闹了,一屋10口人都在这里吃饭,我两口子可忙了。

      我要买菜办饭呷,要帮着带孙子。我上网写文章,看帖,发帖,跟帖,回帖,都是用“挤挤子”时间来干。但我们再忙也要参加湖知网的活动,我们留下了好多美好的瞬间:

                  

        翘妹子整天也很忙,她带孙崽只望媳妇下班快点回,她就可以“打移交”了。因为她有一项最艰巨工作等着她去干,这项工作是她十几年来一直完成不了的工作,还是时时刻刻都孜孜地想去干的,干不厌的,干上了瘾的工作——“扮砖”。

       翘妹子扮砖的“砖龄”比“农龄”还多10年,我为她参加了这全国最大的“扮砖”组织(麻将),跟她吵得有架,扯得有皮,糙得有棚,但最后我还是没有搞赢她。她胜利了!她坚持在“砖厂”干下来了。

       她讲我讲得好怄人:“你一杂木匠!能抵挡住社会发展的潮流么?能抵挡住社会的斜风、歪风、赌风么!现在社会上哪里冒得扮砖的咯:党员、干部、公安、教授、老师、老板……你怕就只我各杂堂客们扮砖喔,恐怕中央领导也扮砖咧!”她这张嘴过硬呸得我焦干的。

       我说:“我这一辈子不挨‘砖’的边,不一样的过日子,也蛮好哒!”

       她咬起牙齿回道:“你是什么咯?你是湘西王的满崽子哒,全国还只有一个湘西王,一个各号满崽子哒!”你看她这话讲得混账啵!

       她还接着说:“木匠鳖,莫各想不开咯,想当年,我们出身不好,不能参加毛爹爹的红卫兵,现在改革开放了,我们能够参加邓爹爹的麻将兵,禾实不好咯!”

       我听了她这口腔,真的拿哒她出马齿汗。算了算了,我一半清醒一半醉地过。不再管她扮砖了。不过,赌博赌博,越赌越薄!这些年来她究竟伤了好多“洋子”,大家可能都想象得出,我不再讲了。

      现在孙崽满两岁了,这“涵涵坨”有点油里油气,瞧他这模样:一天嘴里吃过不停,

 

 

还总喜欢跟我捣蛋。

              

       他小子围着我“害”,尤其一看到我上网,跟着就来抢鼠标,这里按,那里敲,俨然是条腿。最气人的是几个月前的一次,我写“金麦男人”故事时,我一股气打了1000多字,还没来得急保存,他小子几摆几摆地走过来,蹲下手一按:“啪嚓”一声,电脑全黑了。我再启动打开文档一看,1000多字全没了,你看气不气咯,为这事气得我好久没有打字。我想只有等他满了3岁送到幼儿园,我才会轻松些。

      三儿子结婚搬进了他们的新屋,三媳妇对我说:“爸爸,我要生了细伢子,也要住回来咧!”

                    

        我一听:“啊呀!还有一个啊.....”再过3年还莫想轻松。

        回城的故事尽讲尽有讲,我这里那里讲了一啪拉。我最盼望的是快到明年----2010年的10月,到时我就能拿到社保的退休金了。要晓得,我总共交了4万5千块钱了,这都是我三个儿子的血汗钱。

       但愿我能活到80岁,多拿些钱回来,让社会也为我多伤点“洋子”,因为我这辈子对得住社会,社会硬是对不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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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哥哥回忆父亲写《艽野尘梦》的那段日子

        我大哥陈同初,二哥陈天一近几年相继过世,在他们最后的那些日子里,我经常到他们家和他们聊天,他们在父亲身边的日子最长,对父亲最了解;对家里发生过的事情知道得最多。在他们回忆父亲的很多故事中,我最讲兴趣的是父亲写《艽野尘梦》的那段日子:

         1936年秋,父亲在长沙下麻园岭“廖天一庐”费时两月之久,写下了《艽野尘梦》一书。当时,他俩都在父亲身边,目睹了父亲写书的前后经过。

       每天都见父亲坐在书房的书桌上,铺上黄色毛边纸,他挥动手中的小楷狼毫笔,一张一张地写好后,由文书聂瑞卿拿去工工整整地誊写。父亲的字写得快,写得草,他们那时才9岁,根本看不懂父亲写些甚么。

        一日,大哥忍不住问父亲:“爸,你每天都在写字,写这些字做么个?(凤凰方言,么个——什么)”

        父亲放下手中的笔说:“我写这么多字,是在写故事。”

       “写么个故事,讲给我们听一下。”大哥最爱听故事,他又好奇地问一句。

        父亲沉下了脸:“我写到西藏去的故事。”

    “ 西藏在哪里?离我们这里有多远?你到那里去做么个?”二哥接着问。

        父亲回答:“西藏离我们这里有好远好远,是我们国家的一个最偏远的地方。那时候钩鼻子洋人派兵打到了那里,把西藏最大的官十三达赖撵跑了。达赖转了一年多才到了清廷来求援,清廷派四川总督赵尔丰出兵援藏,我就随援军到了西藏,我那时担任65标队官。”

        大哥又问父亲:“你们到西藏是坐汽车还是坐火车?”

        父亲听后哈哈一笑:“西藏哪里能通汽车、火车,那里的路特别难走,只能骑马和步行。从成都出发要经过大相岭、泸定桥、打箭炉、甘孜……等好多地方,才能到西藏。西藏那地方好多的怪物怪事喔!”

       父亲说完,从叠好的稿纸抽出几章,看了看说:“我们经过大相岭的时候,引路的当地人嘱咐大家,过这一段路时不许说话,不然的话,会有山神降冰雹下来打人。引路的人讲得好神秘,有几个湖南兵听后不相信,走着,走着,忽然对着天吼了几声……顿时,四周传来震耳的回音,天色看着看着变阴了,再走几步时,只见拳头大一个个冰雹哗哗地落了下来,好多士兵被打伤喽。”听父亲说完,他俩吓得躲进父亲的怀中。

       父亲又说:“我们的援藏部队到了昌都以后,听说前面有藏兵阻击,不准他们入藏。于是,我就和一个姓张的四川人前去侦察。二人到了一处叫达腊左塘寨子时,天黑了下来。突然听到一阵马铃声,只见一大队藏兵飞驰而来。我俩连忙躲进路边的一间小室里。”

         听父亲讲到这里时,他们心里都咚咚地跳起来,大哥问父亲:“藏兵看见你们没有?他们会杀你们么?”

         父亲接着说:“藏兵闯进小室里来了,扬起五尺多长的大弯刀一顿乱砍,我见势不妙,抽出马刀往门外跑,一藏兵举刀朝我看来,我一弯腰身,从他的手腕下钻过,因为他的刀长,砍在了檐木上。

        后面几藏兵一齐冲上来 ,我边还击边往后退,突然只觉得尾脊骨一麻,几个藏兵一涌而上,对我一顿拳打脚踢,还用刀柄砸我的后脑壳,我再无还手之力了。”父亲说到这里用手指了指腰后面:“这里还留下三寸长的刀伤印。”

    “后来呢?他们没有杀你么?”二哥听得入神,追问父亲。

       父亲接着又讲:“藏兵把我捆在马上,押到了他们的大军营里。藏营里一位叫堪布的军官听我说是赵尔丰的部下时,连忙跟我松绑,连声道歉。并叫兵士拿来刀伤药跟我敷上,还让我坐下,献上茶点。”听父亲讲到这里,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父亲继续讲:“我对那位堪布说了一席话:‘想当初英兵侵藏时,你们的藏王逃到清廷来求援。清廷出兵英军撤退了,你们藏王又与清廷作对,论兵力、论武器、你们藏军不是赵大臣的对手,更莫说与清廷来较量了……’我劝他们不要再与清廷作对了,堪布听后连连点头,最后派士兵把我和老张送回了军营,还写了封书信要我交给上司。后来,我们援藏军就进入了西藏。

        父亲讲完,指着桌上那叠稿纸说:“进西藏后的故事我接着写。”说完又拿起笔写了起来。他们听父亲的话,立刻离开了书房,不再打扰父亲

        一日,他俩在院子里玩,忽听一阵马蹄声,一会儿见父亲的副官骑着一匹枣红马来了,他把马拴在树上,便走进了父亲的书房。兄弟俩围着马左看右看,二哥比大哥调皮些,他摸着摸着马的背,一脚踏上马鞍就往上爬,马一受惊两只前脚往上一抬,他身子往后一仰,扑地一下摔倒在马脚下,他连忙就地一滚,吓得大哥大声喊道:“爸!爸!露露(弟弟)被马踢倒咯!”

        副官一冲就出来牵住了马,父亲跑过来把他扯起:“你这小家伙胆子裹子泰(裹子泰——这么大,)马都可以乱骑的阿,要学才行!”父亲说着要发火了。

        副官连忙转弯:“想骑马要得,我来教你。”说着他把二哥抱上马背上,牵着马围着院子打了几个转。二哥坐在马背上劲又来了,他手舞来舞去,逗得大哥哈哈直笑。他们看见父亲也在抿着嘴巴笑。

        之后,父亲把他兄弟俩叫到书房,又从那叠稿纸里抽出几章来,看了看对他们说:“你们西原妈最会骑马,不管马跑得有好快,她骑在马背上都可以弯下身子捡地下东西。”

        他们问:“西原妈又是哪个?现在在哪里?”

        于是,父亲又跟他们讲了一段西原妈的故事:

        父亲随援藏军进入西藏后,同叛军打了几次仗,收复了工布。在一处叫德摩的地方结识了贡觉营管加瓜彭错。彭错对父亲很客气,一日,彭错邀请父亲一行到他的官邸做客,彭错热情招待他们后,喊来一群藏姑为他们表演马上拔竿的精湛马术。其中一女子表现特别突出,她动作矫健敏捷,连拔五竿获得第一名,父亲见后连连夸赞。

        彭错见父亲很欣赏这一女子,并介绍说这女子名叫西原,是他的亲侄女,君若对她有意的话,他愿将侄女许配他为妻。当时父亲以为是开玩笑的话,哈哈一笑说:“那可好了……”

        谁知几天后,彭错夫妇真的将西原送来军营。西原经过梳妆打扮后显得漂亮迷人,在场的一位叫呼图克图喇嘛见后,愿为父亲做公证婚人。他还说西原女子灵活矫健,胜似男子,在这一带闻名,给役军中绝不会连累他。

        父亲见人既然送来了,西原也挨在他身边站着,又被喇嘛一席话打动了心,便答应了这门婚事。那时父亲27岁,西原16岁。婚后,西原对他关心体贴,左右不离。夜晚,父亲去检查岗哨;西原挎刀跟他一道去;到藏家做客聊天,她总是陪在父亲的身边。那段日子父亲的部队和当地藏民关系很好,父亲经常在藏民中宣传藏汉本是一家人的道理。

       不久,驻藏大臣联豫命令父亲的部队向波密进兵。离开德摩时,藏民们依依不舍,西原与他们含泪告别。

       在波密几次与叛军交战,西原一直在他的前后左右保护他。一次交战中,一群叛军围攻拢来,把他们逼到了悬崖边。西原朝下望了一眼,猛地跳下了丈多高的悬崖,她伸出双手示意要父亲跳下来她接住。父亲跳下悬崖,西原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

       兄弟二人听父亲讲到这里时,激动得异口同声:“西原妈真好喔!”

       父亲对他们说,在西藏还有好多故事待他慢慢想,慢慢回忆,他都要写出来让后人知道。

       父亲要求他们不要贪玩耍,要好好读书。那时候他俩在唐家巷大樟树脚的一家私塾读书。一日,他俩见大樟树上停着两只鸟,鸟的头跟猫的脑壳一样,叫起来咕咕地怪吓人的。放学回来后他们告诉父亲,父亲说这种鸟叫猫头鹰,没甚么可怕的。

      父亲又说:“在西藏时他们经过一座大森林,四周古木参天,腐叶满地,突然从林中钻出一群怪面动物,长着一张虎脸,尾巴长得像狐狸的尾巴,两肋长着肉翅膀,形状如飞虎一般。大家见此怪物都吓一大跳,有士兵朝它们开枪,枪声一响“飞虎”们一齐飞上树枝,发出呜呜的怪叫。哦了了!叫得人心惊肉跳。后来听当地人说,这种怪面兽名叫“绷勃”,是西藏一种罕见的怪兽。”

       听父亲说完,大哥问父亲:“爸,这些纸上写的都是这些故事么?”

       父亲笑了笑回答:“都是,都是,还有好多故事没有写完。”

       父亲说还有好多故事没有写完,他还在不停地写。有时候他们见父亲写着写着走出书房,在大院里来回走动;有时候又见父亲紧锁浓眉,摇头长叹;有时候见父亲两眼望着太阳落的那一方,好久也不移动一步;有时候还见他坐在院内的亭楼里写。

       夜晚,他们起来解手,见父亲书房里灯还亮。清早起来,他们又看见父亲坐在了书房。

       一日下午,太阳快要落了,父亲还在亭楼里写,他俩就在亭楼旁的池塘里玩水,大哥忽然看见池塘边一几条小虫在水上飘,他连忙叫父亲:“爸,你过来看喽,这水上飘的是么个虫喔。”

       父亲听后放下了笔,走到了池塘边一看:“哦了了,几条蚂蝗都大惊小怪的。”

       父亲说完把他俩牵到楼亭里,对他们说:“乡下的水田都有蚂蝗,这蚂蝗吸人身上的血,种田人最恨蚂蝗,它是一种害虫。”

      “西藏有蚂蝗么?”大哥猛地问一句,这段日子父亲经常说到西藏,兄弟俩一开口也是问西藏的事,问成了习惯。

       父亲将笔套好:“在西藏有一种旱蝗。”

    “旱蝗是甚么样子?跟这水里面的蚂蝗差不多么?”二哥插一句。

       父亲接着说:“我们援藏军经过朗鲁、冬久、登上八浪登一带时,路过几里路长的一条荒草夹道,夹道两旁草深六尺多高,草叶上长满了针粗一根根的旱蝗。那些旱蝗闻到人声就抬起头来,整个草叶喳喳地抖动起来,好吓人啊!”

     “它们咬人么?”大哥说。

     “它们象蚂蝗一样吸人血么?”二哥也问。

       父亲点点头说:“听当地人说,旱蝗附在人身上连衣都能扎进,它们吸足血后便成了一根根的血棍。就是用火烧死后,遇雨又能复活。”

        听父亲说到里,大哥连连摇手:“爸,你快莫讲了,我听起来身上长鸡皮疙瘩了。”

        父亲笑了笑:“好好好,不讲了,不讲了。”说完收拾好笔墨。

晚餐,兄弟二人坐在父亲的左右。佣人端上一大钵父亲最爱吃的清炖牛肉,父亲首先舀上一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吃得好香。

       “爸,西藏有牛肉呷么?”大哥又提起了西藏。

        父亲笑了笑回答:“西藏有的是牛肉呷。”

       “爸,你在西藏住了好久?”二哥也问父亲。

        父亲望了望他说:“我在西藏住了两年多。”

       “ 你做么个要回来?”二哥又问。

         父亲把手中的空碗往桌上一放:“辛亥革命爆发了,清王朝被推翻,援藏军中的哥老会兵变,杀死了参赞大臣罗长琦,军中一片混乱,我担心军中会出事。于是,带领了我们115名湘籍部下离开了西藏。”

      “你们走了多久的日子才回到屋里?”大哥问。

        父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们走错了路,走进了大沙漠里去了,走了7个多月才到达西安,115人只剩下7个人。”父亲讲到这里低下了头。

        兄弟俩扳着手指头算了起来:“死了108个人。”二哥先算了出来说。

      “他们是怎么死的喔?”大哥说着推了推父亲的手。

        父亲抬起头回答:“他们是饿死的,病死的,冻死的。我要是没有你们的西原妈在身边也死了喔!”父亲说到这里眼圈都红了:“好了,不讲了,快呷饭。”  

        兄弟二人无心吃饭,还想听父亲讲西藏的故事,父亲催他们先把饭吃了再说。吃完饭后以后,父亲又讲了他们在沙漠里走了几个月,带的粮食吃完了,就杀马吃,马也杀光了,剩下的人也不多了,大家围在一起哭了起来,今后怎么办。西原没有哭,拿着枪悄悄地走开。

        突然,远处“叭”地一声枪响,大家朝枪声处望去,只见西原向他们招手,大家走过去一看,原来西原一枪打死了一头野牛。西原安慰大家不要急,说他们藏人有的是靠打猎为生,只要人动得就不会饿死。大家听西原这么一说,立即动手剥牛、割肉、烧火、烤肉……就这样他们靠打猎物充饥,又走了几个月,终于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只是一路上还病死了好多人,最后只剩下7人到达西安,他和西原住进红铺街的一家旅馆。父亲讲到这里又走进了书房,夜静了,书房里还亮着灯。

        天渐渐地凉了,树叶落了,佣人们每天都要从大院里扫出几堆树叶。一日,二哥从厨房里偷下块生牛肉,他把大哥喊到围墙脚的树叶堆旁,他拿出“洋火”点燃了树叶后,又用树棍将那块生牛肉叉好,他们要学父亲在沙漠里的样子,烤烤牛肉呷。烤啊,烤啊,牛肉烤得变成了黑颜色了。二哥忍不住咬了一口,大哥也接过来咬下一坨,兄弟俩含着这烤肉在嘴里就是咽不下喉。这时,被扫地的佣人发觉了,告诉了父亲。

        父亲从书房走出来一看:“我的哈崽崽诶!是裹样烧是呷不动的。哈哈哈!”

      “爸,我们烧的牛肉怎么一点都不好呷哦。”大哥说。

        父亲笑后又跟他们说:“一个人肚子不饿几天几晚是吃不下这无盐味的生肉的哦!”

       “那我们也饿几天再呷好么?”二哥调皮地说了一句。

        父亲拿着那块烧黑了的牛肉看了看,叹了一口气说:“别看这一小块肉,在沙漠里可以当一天的粮,你们的西原妈几天没呷东西,把剩下来最后一小块野牛肉让给了我。”父亲说到这里喉咙里像梗了东西一样说不出话了。

        他们每次听父亲说到西原妈时,心里都很感动,他们只想见一见这位西原妈了,西原妈在哪里呢?他们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下午,天下着麻麻细雨,风刮得院子里的树叶到处飘,从书房里传来一阵哭声,兄弟俩轻轻地走进书房一看,父亲伏在书桌上呜呜地哭,文书聂瑞卿站在他身边。他们从来没有听父亲哭过,见父亲哭得这么伤心也跟着哭了起来。聂瑞卿连连向他们摇手,要他们别跟着哭。

        大哥忍不住了扑到父亲身上:“爸,你莫哭了,你哭么个。”

        二哥也走过来摇着父亲的手膀:“爸,爸,爸!”

        父亲抬起头来对他们说:“你们的西原妈死了!你们要记住,你爸的这条命是西原妈给的,要是没有西原妈的话,你爸早死在西藏了,你们要永远记住西原妈……”

          听父亲说完,兄弟俩才明白了,原来他们日夜盼望见到的西原妈早死了,但西原妈这名字他们牢记在心里了。

         这时聂瑞卿把桌上的稿子叠好,对父亲说:“老师长,你莫太伤心了,文章都誊写完了,可以送出版社了。”

         后来父亲告诉他们,他的西藏故事书写完了,最后写到西原病死在西安,他回忆起来太伤心了,所以忍不住哭了起来。书取名《艽野尘梦》,不久就会出版了。

         几个月后《艽野尘梦》出版了。线装本,封面蓝颜色:

照片 001.jpg

兄弟俩拿着书翻来翻去,上面的字好多都不认识。父亲对他们说:“你们要好好念书,有了知识就能认识书上的字了。今后,你们一定要读通这本书,读懂这本书。”

       后来他们听父亲说,这书还送了一本到“中山图书馆”收藏。
       大哥自幼就热爱书,他把父亲这本书读通了,读懂了,一直保存到现在!
       书中的西原病死在西安,10年后父亲将他的灵柩运回了凤凰安葬。并写下了感人“墓志铭”。

       八十年代末,大哥和二哥回到老家凤凰寻找过西原妈的墓地。谁知墓地1958年就被推成了一块平地,墓碑淹埋在一口水井下面。这实在令人痛心!大个生前说过,凤凰县人民政府迟早要将西原的墓地恢复,因为它代表着藏汉人民之间的友情!

 

       我认为,他们推平的是藏汉人民之间一段旷古未闻的圣洁爱情;淹埋的是一百年前一段藏汉人民的血泪生死恋!西原与父亲的这段情感超越了个人情感,超越个人情感就是民族与国家的情感;他们的爱情化解了民族之间的仇恨;促进了民族团结,闪现出人性的光辉!凤凰县人民政府完全应该将西原的墓地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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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读父亲《艽野尘梦》  

 

 

 

  

 

                      我读父亲《艽野尘梦》

 

                                (一)


    我收藏的这本《艽野尘梦》是1938年出版的,淡红色的封面,印刷体铅字:

照片 006.jpg

 

    从我有记忆时起,就见到母亲把这本书用牛皮纸包好,放在一口大皮箱的底层。小时候我顽皮,经常趁母亲不在家时,偷偷地打开大皮箱翻出这本书左看右看,上面写的密密麻麻的字我都不认识。我上学后认识一些字了,一有机会又打开大皮箱,翻出这本书来看看,但总是看不懂,书上的生字太多太多。

    记得有一天,母亲从大皮箱里拿出这本书告诉我,说这本书是父亲写的。是写他年青时到西藏去的故事,我听后更加好奇了,原来父亲年青时到过西藏,西藏是多神秘的地方啊!母亲要我好好读书,有了文化才能认识书上所有的字,才能读懂这本书。

    1965年我下放到农村,心里还时常挂念着家里大皮箱底下的这本书。1968年我回城后,在大皮箱的底层寻出了这本书。我决定把书带回农村去,因为那时运动搞得好激烈,象我们这样的家庭,随时都有被抄家的可能。我离开家时把这书打进了我的背包。

    我回到农村的一星期后收到了家里的来信,信中告诉我,就在我离开家的第二天家就被抄了。我心里想,好险啊!幸亏我把这本书带到了农村。

    几天后的一个半夜,我被一阵打门声闹醒,原来是贫下中农纠察队来抄我们知青的家,他们怀疑知青从城市里带来了枪支,他们翻遍我的住房,搜了我的全身没发现枪支便匆匆走了。最幸运的是他们见到抽屉里的这本书,没有把它拿走,也没翻动一页。可把我急出一身冷汗。

     之后,我便小心翼翼地把书藏在我自做的樟木箱的夹层里,我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地保存它。

     七年以后,我当上的民办教师,只有高小毕业的我,只能边教书边自学。一日,我偷偷地把这本书借给在一起教书的知青大姐夏悸看。( 因为这本书上的字全部是繁体字,又是没有标点符号的文言文,我实在看不懂。)夏悸是我知心的朋友,也是我的自学老师。她见到此书感到很惊讶,那时我才跟她讲明我是湘西王陈渠珍的儿子。她耐烦地把书看完后便点上标点符号。我才慢慢地啃读父亲留给我的这一珍贵遗产:

 

    1904年英军入侵西藏,十三达赖逃离拉萨,他率100余人,于1907年辗转觐进京向慈禧太后求援,他们为慈禧太后诵皇经祈福,慈禧信佛教,听奉承,被达赖一行念经祈福所感动,便派清廷川军进入西藏。

    之后,十三达赖又不满驻藏大臣联豫的所作所为,联豫在西藏执行清廷法令,处处受扰。英军又有兴兵侵略西藏之迹象,联豫感到压力很大,便奏请清廷对西藏加强边防力量。清廷接到奏章后便命令川滇边大臣赵尔丰出川援藏。达赖担心自己的政权受威胁,于是,便调藏军在江达一带阻击川军入藏。

    父亲毕业于长沙武备学堂,1906年任湖南新军49标队官。那时,孙中山领导的国民革命运动在全国各地风起云涌,父亲受革命新思潮的影响,与同学林修梅(林伯渠兄弟)等人加入了同盟会,他们经常到天心阁秘密开会。

    一次,他们在天心阁开会,忽见一队清兵持枪而来,他们连忙分散逃离,父亲从一丈多高的城墙跳下,钻进大古道巷,左拐右转才脱离危险。那时清政府镇压革命,见革命党人就杀。父亲心里明白,再留在长沙性命都难保,便辞去49标职务,回到了老家湘西凤凰,坐观形势变化。

   父亲回到凤凰后一年,心中燃烧的那股革命激情尚未熄灭,他心神难定。回想起自己刚进武备学堂是在“附设兵目学堂”读书,学习一年后,他的各科成绩优异。恰好这时,在“武备学堂”学习的田应昭(凤凰人)因看不惯一位外国教官的狂劲,一怒之下刷了那位教官几个耳光,被开除学籍。经湖南巡抚赵尔巽暗中帮忙,自费东渡日本,进入日本士官学校。

    而田应昭这名缺额,则由兵目学堂择优增补。在100多学员中,父亲对舆地、算学、测量及《步兵操典》、《典范令》等科目能够融会贯通,枪炮剑术娴熟,经过考试,他的各科成绩名列前茅。就这样,父亲升入了“武备学堂将弁班”他勤奋学习的目的就是想出去干一番大事业,没想到形势有变,又回到凤凰,真是如坐井底。

    一日,他收到林修梅等同学来信,邀他去湖北武汉找新任巡抚赵尔巽。这正如父亲之心愿。于是,他们一行5人来到武汉,找到了赵尔巽。赵尔巽对他们很热情,便把他们推荐给他弟弟川边大臣赵尔丰。

    他们拿着赵尔巽的介绍信后,决定在武昌准备几天再去成都拜见赵尔丰。父亲趁这几天时间便回到长沙看望同学滕文昭。滕文昭是父亲多年的好友,有学识,思想进步。他认为革新政治,振兴中华为国人所望。要立志救国,两湖地区是革命的中心。他劝父亲不要到四川投奔赵尔丰。父亲认为大丈夫志在四方,逗游故土,虚费岁月,绝无所成。滕文昭见父亲决心已定,不再强劝,只望父亲一路小心,好自为之。当夜二人纵谈通宵。

    父亲作别滕文昭后,回到武昌,与林修梅一行乘轮船到达宜昌后,又改乘帆船行驶,驶过惊涛骇浪的三峡,来到成都。

    他们拜见了川滇边务大臣赵尔丰,并呈递了他赵尔巽的介绍信。谁知赵尔丰见他们是湖南人,怀疑他们是同盟会的革命人,不敢用他们,怕惹来麻烦,只安排他们的吃和住,要他们另谋职业。

    这时,凤凰人田应昭从日本士官学堂毕业回来,任四川陆军速成学堂监督。他与赵尔丰相识,又与新驻成都新军协统领钟颖关系密切。父亲见田应昭是家乡人,便与林修梅拜见了田应昭,要他帮忙,在外地凤凰人是很团结的。田应昭热心帮忙,四处活动,不久将他们5人安排在钟颖部下任职,父亲任65标队官,驻成都西边名山县。

     在名山县这段时间,父亲看清了目前的形势,深深感到英、俄帝国随时都在企图瓜分西藏,得知新军就要出川援藏。自己在这里被怀疑是革命党,难有出头之日,不如到西藏偏远地带从戎之机。

     于是,他抓紧时间收集有关川边西藏的史地资料,在短短的时间内写下了一份《西征计划》,呈递钟颖。钟颖一看大喜,一口气把它看完,他很赞赏父亲的才能,立即委任父亲为援藏军一标三营督队官。父亲随军入藏的决心已定。

 

 

 

 

 

                                     (二)

 

 

     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后,川滇边大臣赵尔丰命钟颖部队由北道进入拉萨,自己率八营边军由大道出发,确定在昌都会师。钟颖按赵尔丰指定的路线,带领部队从成都出发,四天后到达雅州。雅州的风景气候与内地区别不大 ,但一过雅州气候渐渐变凉,越往西走天气越冷,路越来越难走。过大相岭,陡壁悬崖,路宽不到三尺,壁如刀削,父亲骑的那匹良马也走得遍身是汗。

    当部队登上大相岭时,引路人传话过来,不许喊叫,不许说话,否则,有山神降冰雹打人。部队有几个湘籍兵不相信,大喊了几声。顿时,四周传来回音,众声交作,天空突然变黑,阴云四起,刹时间只见拳头大一个个的冰雹哗哗落下,好多没来得急躲的兵士被打伤。从这以后没有人再敢乱来了。

    部队艰难地行走了20多天,越过了这气候恶劣的大相岭、小相岭,渡过惊涛骇浪的泸定桥,冲过了寒风傲骨的打箭炉,到达了甘孜。

    父亲担任督队官,从甘孜出发,每天率队伍走在前头,经过50多天艰难的急行军,终于到达昌都。这时,赵尔丰尚在更庆,得知藏王已派名叫登珠的堪布,征集1万多人在恩达一带阻击川军,他要已经到达昌都的钟颖派侦探前往查清藏情,以待后命。
    钟颖号令全军,选4名将校侦探前往侦查。谁知过了几天,无一人应命,都说自己是学生不懂军事。钟颖又气愤,又感到难堪。父亲认为这是军人的耻辱,便自告奋勇到军府请命,亲自带通事张应明前去侦查,张应明50来岁,四川人,在西藏经商多年,懂藏语,熟悉藏情。

     二人骑马到达俄洛桥时,边军一哨兵告诉父亲:“登珠堪布已出兵恩达,他的前锋部队在离这里30里的腊左塘日夜巡逻,藏兵勇猛难当,切勿前往。”

     父亲听后回答:“我责任在身,怎能半途而废;身为军人,怎能贪生怕死。”他说完扬起马鞭,继续前行
      二人赶到腊左塘,只见当地的守兵忙于整装,等待退返昌都。他们劝父亲不要再往前走了,张应明也有些害怕,也劝父亲:若往前走会遇藏兵。父亲对张应明说:“ 我们是来侦查军情的,既然来到腊左塘了,就要登上腊左山顶观察清楚。”

     张应明无可奈何,只得跟着父亲往山顶上走,山路陡,只能牵着马走。二人气喘喘地登上山顶,举目四望,只见白雾溟蒙,一无所有。张应明埋怨父亲不听劝,自找苦吃。父亲坚持再往腊左走。

     他们下了山,天已经黑了下来,只能借雪光残月,伴着溪边的小路走进腊左村子,村子里各家各户的门都关着,父亲走到一家楼下敲门,一位老人出来探看。父亲问老人:“老伯,有藏兵到这里来吗?”

     老人回答:“藏兵离这里只有10里路远,每夜都来巡逻,村子里的人怕事,天一黑就各自躲藏起来。”

     听老人这么一说,父亲相信藏兵离这里不远了。于是,二人又横过一条小溪,来到傍山的一栋楼房前,把马拴好。

     他们推开门,见房子空无一人,便走进房里靠在墙角边坐了下来。行走了整整一天够累了,张应明拿出蜡烛点上,父亲拿出烧饼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这时,传来一阵马铃声,张应明连忙吹灭蜡烛,二人立即将白羊皮袄翻转来穿上,摸出房门,趴到山边的一块大石头后面躲着。

     只听见藏军数十名骑兵在对岸的村子里用马鞭敲门,叫嚷一阵后又转去了。

     二人见藏兵走了,又回到屋里休息,张应明深深叹了一口气:“好险喔,差一点就被藏兵发现了。”

     父亲咬了一口烧饼:“明天我们还要到前方看过究竟。”

    “还要上前方看啊!”张应明说着只摇头。”

    “侦查敌情,就是要查清敌人到底有多少兵力,在甚么具体位置?兵书曰……”

     父亲话到嘴边,屋外又传来一阵马铃声。二人爬到窗口一看,只见黑压压的一群藏兵分两队奔来,父亲连忙冲出门,绕到一间小室旁边,张应明紧跟在后。只见一队藏兵冲进了他俩刚出来的那间屋。

     父亲轻轻地走进那间小室里,张应明进来后,准备把门关上。他轻轻地对张应明说:“关上门表明里面有人,不如把门敞开,唱一场《空城记》。”说完又轻轻地摸进小室楼上。
     几个藏兵冲进了小室里,只往楼上冲来,父亲怕他们上楼来乱砍,干脆走出来大喊一声:

    “你们深夜到这来干甚么?”

    “ 咚”地一声。第一个上楼来的藏兵扬刀对着父亲一刀砍来,因刀长正砍在了檐木上,父亲从他胁下钻过,跳下了楼梯。几个藏兵一涌而上,挥刀乱砍,父亲抽出马刀边还击边往后退,退到门边,他左右还击,突然只觉得尾脊骨一麻。他回头一望,见身后又冲进几藏兵,再回头时,几藏兵已冲到他面前,对着他一顿脚拳,最后用刀柄击他的右额。顿时,他只觉眼花缭乱,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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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藏兵把昏倒的父亲捆在马背上,走了好一段路,父亲才清醒过来。他们过了一座十几丈长的大木桥,桥宽一丈左右,只见100多藏兵骑马从桥上走过,听见藏兵拍掌呼跃。

    过桥再沿河走一段路,听见一阵击鼓声,路两边站着岗哨。又走了10余里路,到达了林多坝,这时已经半夜了。藏兵把父亲牵上楼,楼上有男女数人,在烧火熬茶,藏兵把父亲绑在柱子上,看见张应明也绑在另一边,他吓得脸无人色了。
     一头目举起皮鞭对着父亲身上连抽几鞭:“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奉赵大臣命令而来的。”父亲忍住痛,咬着牙回答。

     那头目不信,对着父亲又是几鞭,父亲痛昏了过去。他苏醒过来后,又来一头目问他倒底是什么人。父亲仍然回答:“我是奉赵大臣命令而来的!”父亲的态度很坚硬

    “有文书吗”头目又问。
    “有文书,放在马鞍袋里了。”头目听后连忙下楼去问藏兵,藏兵回答马鞍袋里没有文书。

     头目对父亲说:“马鞍袋里没有文书,你骗人!”

     父亲心里想,这时候越怕越会吃亏,何况他是赵大臣的部下,赵尔丰名声威震川藏,藏人畏服,他瞪着眼睛对那头目说:“我的行李都被你们的士兵搜了,你们怀疑我不是赵大臣派来的,你们可以派人到昌都赵大臣行辕去问。”
     这几个头目听父亲这么一说,有了几分畏惧,他们互相望了一阵父亲,又问:“赵大臣派你来干什么?”

     父亲把头一抬:“这要带我去见你们的堪布才能说,到时候你们就会知道,不必多问!”
     几个头目嘀咕了一阵,叫两个士兵把父亲和张应明松了绑,把父亲背下楼,安置在一间头目住的房间,送上酥茶。

     第二天清早,那头目来了,很客气的对父亲说:“堪布有令,请你到恩达一会,立即启行。”说完叫士兵把父亲扶上马。

    马行走得慢,登临山坡时前后簸动,父亲尾脊骨刀伤在流血,加上晨风凛冽,彻骨生寒,剧痛难忍。再望着眼前这片荒野,感觉好凄惨啊!这时,他想起了家里的亲人,想起这里离家几千里路,什么时候能回归哟……想到这里,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

    流泪有何用?他猛然回过一想,男儿报国,死也值得!儿女思情岂能干一番大事。想到这里,父亲振作起来,忍住剧痛,擦干眼泪,挺直了腰杆。

     行走20余里到了恩达,登珠堪布到军营门外来迎接。他将父亲请到上坐,献上茶点,很恭敬地对父亲说:“我们没有接到赵大臣的通告,误会,误会。”

     父亲喝了一口酥茶,对登珠堪布说了一席话:“赵大臣知道你们藏人恭顺朝廷200多年了。前次英兵侵藏时,藏王来朝廷请求援助,朝廷发兵后英兵撤退了,你们又来阻击我们川军入藏。试问你们藏兵到底有好大的本领,论武器你们不如川军的武器好,论兵力你们不如川兵人数多。你们与川军较量,简直是以卵击石。赵大臣恐大军迫进,玉石俱焚,特派我来通知堪布,限期撤回你们的军队,当为奏请朝廷恢复大喇嘛封号。眼下新军由北路出拉里,川边军集中在昌都,现在不急于进攻,就是因为同情藏民无知,不忍刀兵相交。没想到你的部下不分青红皂白,这样无礼对我。”父亲说完用手摸了摸身后的刀伤。
     登珠堪布听后,连连道歉,答应3天之内撤退藏兵,并写文书一份交给父亲,请他即回昌都复命。又为父亲的刀伤施符咒药饵,并选良马及藏佛、藏香、捻珠、奶饼赠送给父亲。
再派4名士兵送他俩到腊左塘。一路上寒风刺骨,上下颠簸,但父亲觉得刀伤痛渐渐减轻了,他没想到藏人的药饵、符咒有这么大的神功。

     父亲回到昌都不久,赵尔丰率领五营边军也来到昌都。父亲随队伍出来欢迎,见身穿紫战裙的赵尔丰骑马奔驰而过。年已七旬的赵尔丰神采奕奕,看上去只有50来岁。

     赵尔丰到昌都后召开管带一级以上的军官会议,听说父亲被俘后大怒,斥责父亲冒险贪功,泄露军机,理应斩首。

    深夜,钟颖的马弁黄子清,将此事暗中告诉了父亲。父亲听后通宵未睡。他觉得奇怪,他去腊左侦查敌情是经过上级批准后去的,再说管带林修梅应该知道此事,赵尔丰问他时,他为什么不同赵尔丰讲明白呢?

     他回想起:自从他写下《西征计划》被钟颖提拔后,林修梅心里有些妒忌,他想他们是同学,又是一起来投奔赵尔丰门下的。在这人命关天的时侯都不帮他讲一句话。想到这里,他算看清了林的本来面目了,他也想好了对策。
    
次日清晨,赵尔丰将父亲传到行辕,钟颖和军粮府的刘绍卿站在赵尔丰的两旁。赵尔丰怒骂父亲:“你犯了‘贪功冒险,损威辱师'之罪,应依法处斩。”

    钟颖和刘绍卿连忙上来求情。父亲本来有一肚子冤屈,干脆壮大胆子说:“钦帅大人,我的罪过我自己明白,当初钟颖号令全军选4名将校侦探前往侦查,几天都无一人应命,我见此情便主动到军粮府请命。经批准,我与通事张应明前往侦查。我被藏兵俘虏后,在藏营宣传圣朝的仁德和赵大人的军威,藏官听后甚是钦佩感动,并自动把军队撤回,还很有礼貌的把送我回,并写有文书一封。”父亲说到这里,把登珠堪布写的文书呈出。
     赵尔丰听完,接过文书看后,立即改变了态度,原来他并不了解真情,是听钟颖部下工程管带张鸿升的一面之词。他问父亲:“林管带知道你去么。”
   “当然知道!而且可以到兵粮府查管带咨文!”父亲很气愤地回答。
     赵尔丰听后立即查看管带咨文,一一问实后,传林修梅。平日能言善辩的林修梅在事实面前低下了头。赵尔丰大怒,立即撤了林修梅的管带职务,让父亲接替。

    赵尔丰最后嘉勉父亲:“你冒险深入侦查,有胆有才,尔后,望加倍努力。”说完,要他根据侦查的敌情写一份进兵计划。

    事后,父亲了解到这次害他的主谋是工程管带张鸿升,张为人诈险,一心想升步兵管带,他串通林修梅告父亲“损威辱师”林修梅也想借此升官,没想到害人却害己了。父亲那时刚满27岁,他开始看出官场上的险恶。

    父亲回到营房,当晚就写出了一份进军计划,并绘制一份祥细的作战方案图。次日清晨面呈赵尔丰,赵尔丰仔细看过以后,立即下令所属各部遵照执行。

 

 

 

 

                         ( 四 )

 

 

     三天后,赵尔丰令钟颖部队出发,由父亲带领一营兵力作先锋,当晚到达腊左塘。父亲想起那位登珠堪布,他并不是带兵之人,也没有遵守他的诺言三日后撤兵。也许,他在观看形势,更可能是藏王不准他撤军。但军无戏言,大军就要进攻了。
    父亲熟悉地形,夜四更以后,命令一队进攻并达桥,自己率三个主力队,从结了冰的河上游偷渡,自上而下,夜袭藏营。

    并达桥上守护的那些藏兵听到枪响后,慌乱不堪,边还击,边往桥后撤退。父亲率兵过河后直奔藏营右侧,藏兵乱成一团,匆匆败退。父亲又兵分两路,乘胜追击。

    桥上一队的士兵也冲过了桥,上下左右合力夹攻,藏兵大败,战斗两小时就结束了。这时,左翼军占领了林多坝后山,前后夹击,藏兵彻底崩溃,纷纷逃命。
    父亲考虑到再往前追,地势复杂,沿途必有恶战,便集合部队分段搜索前进。忽然,在恩达的讯官叶孟林从山路奔来相告,藏军两小时之前已向南撤退。于是,父亲便带领部队直抵恩达,警戒宿营,以待后命。在这同时,赵尔丰派边军兵分三路,冲入恩达,将登珠堪布擒获,解到昌都。
    父亲率部队占领恩达后,捷书飞报昌都,大军一到恩达,他又奉命按预定计划,改道向类乌齐,三十九族一带前进。气候越来越冷,冰雪越来越大,士兵衣服单薄,每天都行走在冰雪窟中,好多士兵病倒了。

    一日,部队翻到到一座山的半腰,忽见山上一大群野牛在斗架,狂奔怒吼,突然向他们冲来,士兵来不急躲避,十多人被牛撞伤。就这样,艰难地行走了20多天才到达三十九族,部队暂时在这里住下。父亲对三十九族这神密的地方有所了解。
    三十九族纵横千余里,人口数十万。相传为年羹尧征西藏时留下39人的后裔。但按人口时间来算,是不可能的,应该是唐朝文成、金城两公主先后下嫁,其汉人遗留之种族。这里的人和藏人合不来,对汉人特别亲善。三十九族位于昌都的西北部,气候高寒,有好多珍贵特产,如雪蛆、雪猪、雪嵩、雪晶等等。

    部队在三十九族住下休整数日后,父亲接到钟颖通知:藏兵先头部队2000余人,已退到拉萨70里外的乌斯江。又一部约3000余人,已退入工布,要严加戒备。并命令父亲部队向工布进军,于是,父亲又率部队向工布出发。

    工布辖地纵横八百里,气候温和,冬季山间还开着野花,翠绿复盖,有“西藏的江南”之称。是藏王边觉夺吉的出生之地。父亲率部队到达工布后,扎住在营官所在地。营官之家真是“层楼广厦,金碧争辉”,那些营官们举止温和,谈吐高雅。父亲借此机会和他们多接触,多交流感情,并向他们宣传藏汉一家的历史渊源。同时,严肃军纪,秋毫无犯。士兵们和当地藏民关系也非常融洽,深受藏民欢迎。
     两个月后,父亲率部队移驻工布的中心地脚木宗。不久,又奉命在窝冗噶伽查抄藏王边觉夺去的的财产。藏王有三十几处庄所,每庄有牛羊数百头或千头,粮食数千石。父亲由当地第巴(西藏地方官)引路,走进藏王的旧宅里检查,楼上弓矢、盔铠、铜器、磁器、高桩碟甚多。在密室中查出《甘珠尔经》一部,则经为一百零八卷,每卷千页,长二尺六寸,宽八寸,字皆藏文赤金所书。底面用薄板护着,板面镌为宽五尺,长两尺,深一尺的长方框,中间嵌有三个金佛,框缘缀以珊瑚珠百余颗,框内环以碧洗玛瑙,红蓝宝石装成花纹。金佛周身用极大钻石环绕着,各三十六颗。佛定圆光,中嵌金光圆润蚌珠。看到这五颜六色、金光闪闪的甘珠尔经,父亲大开眼界,连连夸赞:“真是稀世珍宝也!”
    在一旁的司书张子青忍不住对父亲说:“把佛金上的珍宝取下来再上交行么?”

    父亲严厉地说:“这是藏族人的极宝之物,窃宝之罪,决不可为!”他说完将《甘珠尔经》交第巴封存起来。为防止被人窃取,还特别派人守护。这段时间父亲将营部设在第巴家里,并利用有利条件学习藏语,调查了解到当地很多的情况。不久,他又奉命移驻德摩一带搞安抚工作。

    德摩位于工布的东面,是一片广阔的平原。有居民200多户,有大喇嘛寺一所,风景清幽,物产富饶。第巴的住宅豪华壮丽,待人彬彬有礼。父亲在这里安抚一月之久,彼此十分友好,经常与第巴入山打猎。一日,第巴的舅父,贡觉营官加瓜彭错前来拜见父亲,并邀请到他家做客,父亲满口答应。

    第二天,父亲同第巴及几个随从前往贡觉,年过花甲的彭错夫妇早已到村外来迎接。他们将父亲一行请进富丽的住宅。用自制的果饼、酥茶殷勤招待后,又请他们来到一片平地看藏女马上拔杆表演。在细草如毡的草坪上,每隔三、四十步,立尺余长的球杆一根,以拔杆多少定输赢。十几名藏女身捆丝带坐在马上,只听号令一响,鞭策疾驰如飞,马奔到立杆之处,即俯身拔起球杆。其中一位十五、六岁的藏女子,相貌中姿,而动作矫健敏捷,连拔五杆,获得第一名。父亲见此情景,称赞不已,大声喝彩道:“好!好!好!好马技啊!”

    回到彭错家中,酒饭之间,父亲还在夸赞这位姑娘的精湛马技。彭错对父亲说:“这位姑娘是我的侄女,名叫西原。”

    父亲听后更加赞不接绝口。第巴见此情,笑着对父亲说:“你若有意,愿将西原许配,不知尊意如何?”

    父亲听后哈哈一笑:“那可好了……”在场的随同人员也跟着哈哈地笑了起来。

    父亲原以为这是句玩笑话,没想到几天以后,第巴和彭错夫妇真的将西原送来成婚。西原经过梳妆打扮后显得美丽迷人,在场的喇嘛呼图克图愿做公证婚人,他对父亲说:“此事大佳,西原在这一带矫健闻名,胜似男子,给役军中,当不为公累也。”

    呼图克图一席话打动了父亲的心,见人既然送来,西原就站在跟前,这也是藏人的一份真情,这也能促进藏汉人民之间的友情,再不能拒绝。于是,便同意这门婚事。

    婚后,西原对父亲百般体贴。夜晚,父亲查岗哨,西原挎刀紧跟身后;到藏家聊天喝酥茶,西原寸步不离地陪在身边。白天,他们常骑马入山狩猎,西原不但马技好,枪法还特别准,百步之内的猎物难逃脱她的枪口,他俩在德摩的这段日子还过得平静。西原也感到开心满足,可父亲心里有数,自从川军入藏以后,达赖、厦扎相率兵逃至大吉岭,依靠了英国人,今后肯定还有仗打。

    一日,第巴惊慌跑来告诉父亲,波密藏兵昨日窜入觉拉沟抢劫。父亲听后,立即带领两队人马赶到30里外的觉拉沟。当地藏民都逃亡一空,只剩下一老人,他对父亲说:“波密蛮兵昨夜进村抢劫,饱载而归,他们性残忍,蛮横无礼,我们历年受他们蹂躏,你们的军队要长驻不走,我民才能安生业……”老人说完拉住父亲的手,用乞求的目光望着父亲。

    父亲安慰老人:“我军入藏就是为保你们平安,进工布是先抚后剿,我们迟早会进波密剿灭叛军。”

    不久,父亲就接到驻藏大臣联豫的命令,向波密进兵。部队离开德摩时,藏民们涕泣相送,军民不尽依依之情,父亲带西原含泪和亲人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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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从德摩到鲁朗70多里路,父亲率部队经过了德摩大山,这一地带危崖峻壁,冰雪遍山,道路泞滑。部队艰难地行走数日后,进入波密地带八浪登,当他们走到一片荒山夹道时,见两边草叶上生满了针粗一根根的旱蝗,这旱蝗闻见人声都昂首蠕动,整个夹道发出喳喳的响声。
    引路的藏人说:“这旱蝗相当历害,附着人身,连皮袄也能扎进,沾肉吸血。就是用火烧将它们烧死后,遇雨后它们还能活过来……”
    父亲听后立即下命:“队伍停下!”他上前观察地形后,立即安排士兵点火烧道。熊熊烈火烧得“咋咋咋”地响,等火熄灭以后,部队才走出这条令人毛骨悚然的夹道。路上一些湘籍士兵纷纷议论,这旱蝗比水田里的蚂蝗可怕得多。

    当部队行军到八浪登的大山腰中时,只见四周古木苍天,腐叶遍地,突然从老林里冲出一大群怪兽,它们的脸像虎脸,尾巴像狐狸的尾巴,两胁长着肉翅。

    有几士兵们见后吓得连忙开枪,这群怪兽闻枪声后,“扑扑”地飞上了树枝,对着他们发出呜呜的叫声。听引路的藏人说,这种怪兽人们称它为“绷勃”,是西藏的一种罕见的动物。有士兵说,西藏这地方真神秘可怕,连动物都长得稀奇古怪.
    部队再行十几里路,来到一座横亘的高山,只见山下好多藏兵在慌忙地拆卸帐幕。父亲立即下令:“停止前进,侦探一班前去搜索。”
    侦探一班下山不到半里路。忽然从左侧传来一阵火枪土炮声,有几士兵闻声倒下。父亲即令:“一队兵力沿山进至密林深处出击,其余大部兵力鸣号接应。”

    一阵激烈枪声,一阵杀喊声后,藏兵边还击边后退。父亲率兵乘胜追击到山下,西原一直跟在他身后。短兵相交接,杀声震谷,血肉横飞。

     突然,一群藏兵沿着一堵大石潜到父亲的身后,被西原发现:“啊!”西原大叫一声,父亲闻声转身一枪,击毙一藏兵,西原接放一枪,藏兵见势不妙,转身逃跑。

    父亲见此地形两面受敌,便指挥士兵往下退,退到小河边。离小河有一丈多高悬崖,父亲正要往下跳,西原上前拦住他,自己往下一跳,然后伸出双手,对着父亲喊:“跳下来,我接住你。”

     父亲应声跳下,西原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这时,他们被埋伏在山边的藏兵发现,一阵枪射,父亲身旁的几个士兵中弹身亡,西原将父亲紧紧地压在身下才免中弹。

    父亲率部退到河边,埋伏在乱石堆中,准备再战。这时天渐渐黑了下来,父亲清点了一下人数,只剩下60多人,平均每支枪仅剩下10发子弹。西原对父亲说:“我们必须趁天黑慢慢地离开这里。要是等到天明,敌人知道了我们的虚实,那就全完了。”

    大家说西原讲的有理,父亲决定四更时分散撤离。天明时,部队已登上一座高山,脱离了危险。

    八浪登一仗前后打了十几天,藏兵节节败退,父亲率兵乘胜追击,一直追到石门关。石门关地势非常险要,左边是高山绝壁;右边横墙如城。一日早上,父亲到关外观察地形,西原紧紧跟在他身后。他忽然发现傍山一段城墙比较低,如果藏兵从这里进攻的话,很容易翻墙入内。他立即下令:“一队的兵力在这里严加防守。”

    他的话刚落音,枪声即起。西原拉着父亲就走,刚刚退入石门,藏兵就攻到墙外的壕沟了。父亲冷静地观察了一下四周,他下令:“还击!”士兵们一阵猛烈扫射,藏兵招架不住,伤亡惨重,只好撤退。

    父亲见藏兵撤退了,便坐进旁边的一大石洞下休息,他要西原拿饼来充饥。这时,从左边传来枪声,传令兵来报:“藏兵从石门后方进攻了。”

     父亲听后。连忙起身跑去指挥部队阻击,西原跟在他后面。留下黄督队管守石门,黄爬进在父亲刚才休息的石洞观察动态。
    父亲和西原刚走上30步远,只听后面一声巨响,二人回头一看。他刚坐的那石洞崩垮了,黄督队官被压在石下,头被砸的稀烂,鲜血只流,当场死亡。

    父亲大吃一惊,默默念道:“生死有命喔!”

    西原吓得紧紧地抱住父亲,呜呜地哭了起来。

    当他们赶到石门后方一看,原来是哨兵发现藏兵用绳子往山下缒。父亲见后要士兵隐蔽起来,等藏兵一个个全部落到平地时。他一声令下:“开枪!”

    士兵们一阵猛射,缒下的藏兵全部消灭。藏兵暂时停止了进攻。过了10多天,藏兵又发动进攻,双方激烈交战,伤亡越来越惨重。父亲感到石门虽属天险,但终难久守,藏兵会越战越多。不如突围与钟颖的援军会合后再战。于是,他率兵乘夜突围,往冬久地带转移。

    果然不出父亲所料,他们转移到冬久,刚与钟颖的援军部队会合,大批藏兵又往冬久进攻,一次比一次进攻猛烈;交通被切断,军粮运不到。形势越来越严重。父亲向钟颖提出新的作战方案:部队撤离冬久,他负责率部队断后。

    钟颖按父亲的方案,率部队撤离了冬久,几日后到达了鲁朗。父亲率兵断后,到达鲁朗时已十分疲惫。父亲部队修整了数日后,赵尔丰派四路边兵分途向波密进发。 父亲指挥部队配合边军反攻冬久。

    一阵一阵的排枪射击,一次一次的勇猛进攻,终于把藏兵击溃。父亲率兵一直把藏兵追到八阶十四村。最后刺杀了波密的藏兵首领白马青翁和一批藏官,波密暂告平定。
    这时,联豫调钟颖回藏,由驻藏参赞大臣罗长祺接替他的职务。1911年10月,武昌起义消息由英国的《泰晤士报》传到拉萨,很快传遍全藏,川军中的哥老会活动猖狂,好多军官被暗杀。

    父亲由于平时待人宽厚,加上所部湘籍士兵较多,特别是湘西永顺的杨兴武竭诚保护才没受到威胁。驻藏参赞大臣罗长祺看到到哥老会势力越来越大,并下令密杀了十几名哥老会头目,这时军心开始大乱,罗长祺害怕哥老会人报仇,决定偷偷从小路回昌都。临走时与父亲告别,父亲便从官兵中挑选一班人护送他,还送他粮米和食物。

    父亲和罗长祺作别后,和西原行走6天到达德摩。一日,杨兴武飞马来报,罗长祺被义兵赵本立、陈英勒死在喇嘛寺边。

    父亲听后大惊。他心里明白,罗长祺自调来接替钟颖职务,整顿军纪,清查哥老会,又结怨了参加哥老会的好多士兵。士兵们都支持钟颖。钟颖也依仗朝廷的势力一直没有去拉萨,留在了乌苏江。这次罗长祺离开时,很可能被哥老会人发觉,陈英、赵本立就是哥老会成员。

    过约一时左右,陈英、赵本立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对着父亲说:“罗长祺阻扰革命被我们杀了,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父亲见他们来势凶猛,冷静了一下说:“近闻藏人颇有动摇,此噩耗传出去,对我们汉人很不利。所以,罗长祺死之事,我看暂时保密为好。”
    陈英说:“我等与罗长祺同命,我们不杀他,他迟早会要我们的命。”
    “我明白,我明白,你们也是被逼无奈。”父亲尽量把话讲圆滑,他心里明白,他们刚杀了人,性情反常,只能一步步地顺从他们来。

    正在这时,一士兵跑来对陈英说“事情已经办好了,明日可请管带去拉萨。”
    陈英听后对父亲说:“江达某某来信,革命事重,推举你出来统领,明日就走。”

    父亲暂时满口答应着:“好好好,我将家事安顿好后。明日同行。”说完送他们出门。

     他们走后,父亲考虑再三,决定离开西藏。他将目前的形势和离开西藏的决定告诉西原,西原听后大哭,她实在不愿离开西藏。

     父亲劝说:“军队已变,不可收拾了。达赖虎视境上,必乘机而入。我们如果留下,终必一死。现在你必须同我一起走,勿以家人为念。万一以后形势变好,我们再回工布。”

    西原在父亲的劝说下总算同意离开了。临走时,西原的母亲拿出一座八寸高的红色珊瑚给西原,永留纪念。

    第巴和彭错夫妇都来相送,彭错夫妇各赠藏佛捻珠一付给西原,拿着西原的手,哭着对西原说:“ 我们老了,不能与你们同行,此去何年能相逢?”

    西原听后更加哭得伤心,大家挥泪而别(后闻达赖返回拉萨,按治交欢汉官者统统处死,彭错夫妇竟被砍成肉块)。
    父亲到江达后,探明了当前的形势和一些具体情况,部队许多官兵积极响应武昌起义,投身革命。而哥老会的人却打着革命的口号,另有勾当。
钟颖劫走了联豫从四川领回的30万军饷。他利用这笔巨款,在哥老会人中间进行活动,扩充自己的势力。哥老会的人依附了他,主张由他当统领,先打拉萨,再攻劫钦帅衙门,驱赶走联豫……

    父亲心里有数,自己的力量远远不如哥老会,也无力量和钟颖争高低,何况,钟颖曾是他的上司,提拔过他。再则,联豫怀疑他与钟颖同流,钟颖又怀疑他是革命党,三者之间都是互相矛盾的。父亲再三考虑,最后作出决定:只有离开西藏这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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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父亲带领湘籍士兵共115人离开了工布,一路上父亲回忆波密之战,死亡将士遗骨未收,魂留异乡,心里很难受。想起古人“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之诗句,更是眼泪汪汪。

    父亲原计划经西康回四川,但考虑时局太乱,怕中途遇阻拦。便起道藏北出青海,进甘肃,陕西转入内地。他们行走数日后到藏北,气候突然变冷。风雪扑面。黄沙猎猎,四野荒凉,他们进入了酱通大沙漠。

    队伍整天都是冒风雪前进,十分艰难。沿途不见半根青草,马匹没有饲料,只好和人一样以糌粑为食。原计划3个月的粮食,半个月就消耗了一大半,父亲见此情万分着急。
    越往前走风越大,终日狂风吼叫,多数人都生病发烧,冻烂了手脚。只有西原适用雪地生活,没有病痛。夜晚,他把父亲冻烂的双脚裹在她的怀中,用手使劲揉搽,减轻些父亲的病痛。又行走十多天后,粮食吃完了,只好杀驮运行旅的马匹充饥。
    雪还是那么大,风还是那么吼,夜间,只有风悲狼嚎之声,一路上死的人越来越多,当他们到达通天河时,死亡人数已有了70多人。引路的喇嘛半夜逃跑,结果被狼群吃了只留下几根骨头。马匹也杀完了,剩下30多人围在一起,有的痛哭起来。

    西原没有哭,她拿着枪悄悄地离开了。忽然远处传来一声枪响,只见西原向他们招手,大家走过去一看,原来西原一枪打死了一头野骡。她对大家说:“我们藏人有的是靠狩猎为生,人只要能站起来,走得动,就不会饿死。”

    大家被这一藏女的话感动,又好像看到了一线希望。大家擦干眼泪,一齐动手操刀割肉。西原又寻来一大堆野牛粪,燃火烘肉。她告诉大家把吃剩下的肉烘干带上,到猎不到野物时再吃。

    之后,大家边走边猎野物,猎得野骡、野羊、山兔。这样,行走了10多天后,天又下了大雪。雪一连下了好几天,复盖地面两尺多深,每日都有士兵死亡。雪地猎不到野物,存下的干肉也吃完了。父亲把最后剩下的一块干肉递给西原。
   “我不吃,你吃。”西原说着把肉退还给父亲。

   “我俩一人一半。”父亲说着用佩刀将干肉切开,将一半再递给西原,一定要她吃。

     西原说:“我能耐饥饿,几日不吃都能挺得住。君不可一日不吃,我万里从君,可无我,不可无君。君要饿死,我就不活了。”她说完呜呜地哭了起来,硬把那半块干肉塞在父亲手里。

    父亲再也忍不住了,哭说着:“天赐我这重情之藏女,可是我的福气喔!”

    次日中午,大雪开始融化。父亲忽听士兵一阵喧哗声,他上前一看,原来士兵杨某昨晚死在路旁,被饿狼吃得只剩下两只手,众士兵饥不可耐,为争他那两只手吃吵骂起来。

    父亲见此情,力劝不止。这时,西原和几个士兵打得3头野牛回来了。士兵们见后才停吵骂,急动手割肉,烧肉,饱餐一顿后继续往前走。

    又行走数日后,剩下的野肉又吃完了,冰雪凛冽,一天比一天冷,士兵猎物都空手而归,又断食两日了。他们在密议把随身的藏娃杀了吃。

    父亲听后心里很难受,每天都有士兵死亡,人数死了一大半。,为了活命,士兵变得冷酷无情,心狠残暴,失去了人性。

    他只能这样劝说:“杀一人,能救众人的话,我当然赞同,但你们看看这藏娃的身上,除了皮和骨头哪里还有一点肉,煮烂都难分上一杯羹,救不了大家的命啊。”

    西原接着说:“天黑后,我们再去寻野物,下雪天野羊都是晚上出来,一头野羊的肉比他身上的肉多得多。”

    士兵们听他夫妇这么一说,打消了这一念头。大家按西原说的,晚上一齐入山寻猎,真的猎得野羊4头,野兔7只,又熬过了几天。

    父亲清点了一下士兵的人数,仅存下20余人.大家艰难地继续向前走,风吹沙雾,眼睛都吹肿了,看不清路,一天行走20余里天就黑了。

    一日,父亲的眼睛肿得睁不开了,走得特别慢,他要士兵们先走,西原扶着他慢慢地跟在后面。他俩走上十几里路,转过一道山凸,士兵们不见了;走在前面马夫张敏和藏娃也失踪了。

    再走上七、八里天就黑了下来,西原扶他到一沟中宿下。夜晚,只听得狂风怒吼,野狼一阵阵地嚎叫,叫声时远时近,西原急得哭了起来。

    父亲把连枪交给她,自己手握佩刀,二人并排坐了起来。父亲把嘴贴在西原的耳上说:“狼不靠近十步远别开枪,狼群听见枪声会一嗡而来。”

    西原听后,紧闭着嘴点了点头。她又用另一只手悟着父亲的嘴。她不让狼闻到人喘气声音。他俩就这样坐着,隐隐约约见数十条狼越沟而过,只隔几丈远。

    不知什么时候二人睡着了。凌晨,西原把父亲呼醒。父亲觉得眼睛比昨日好些,他睁开眼睛四周一望,天已微微亮,刀枪仍在手中,他笑着对西原说:“昨晚好险喔,只差一点点我俩就喂狼喽!”

    西原用衣角帮他抹了抹眼睛:“我昨晚梦见在家中后山被狼群追,脚折伤了跑不动,我母亲背着我跑,我被吓醒了。”

     父亲对西原说:“唉!此疑心致梦也。”

     二人收拾被褥走出沟,继续前行。他们循原来的道路走,但不知该走哪条路,他们怎能追上昨日走失的队伍。父亲望着这苍茫无际的沙漠长叹一口气,默默地念道:“唉!这大漠也许就是我俩的葬身之地喽。”
     走在前面的西原没作声,她边走边在寻找足迹,忽然寻得一枚弹壳,她断定了行走方向。
退步回来,扶着父亲大步大步地往前走:“不要急,不要急。他们就在前面。”她边说,边用手指着前方。

     行走半日后,他们看见了远处冒烟。朝着烟处走了一程,只见马夫张敏朝他们走来,哭着对他们说:“昨晚我和藏娃被一群野骡撞倒在沟底,醒来不见你们。我们追上了队伍,还不见你们,正要回途寻找。”

    西原劝他不哭,大家都在一起就好了。这时,父亲又清点一下人数,只剩下17人了。他回想自从波密出发到现在,死亡失踪共计98人。再看眼前苍茫大漠,西安离这有多远,能走得到么?想到这里,他低下了头。

    士兵们围在一起,大家都不语。西原看出了大家心意,便安慰说:“现在是春季,气候渐渐和暖,一路死者虽多,还是留下了我辈这17条命,这是天佑我们不绝,我们再坚持往前走,总会走出大漠的.....”

    大家听西原一席话,颇自感愧,都是堂堂男子,难道不如一女子么。于是,大家又鼓起劲继续往前行。他们又行走数日,带的干肉又吃完了,当来到一平原地时,见一久僵的野牛头,这牛头有五尺多高,也不知经过多少年的风吹日晒,久而不腐。父亲仔细看了看这牛头,对大家说:“今天就吃这牛头!”

    他说完叫士兵捡来柴枝堆在牛头旁,点燃火烧,烧一阵又浇上水,再烧。大约烧了两小时久。总算把牛毛烧净,牛嘴唇皮烧得离骨一寸许。

    然后,大家敲的敲,剥的剥。割的割,共割得巴掌大的9块。将唇皮倒进锅中,用大火煨煮,水煮干了又添水再煮,谁知煮两昼夜后才煮软,用刀切开,皮厚两寸,黄金色。

    士兵们早就忍不住了,一人切几坨,一下吃得精光,连汤都舔的干干净净。大家笑道,这牛唇皮胜过野牛也。

    吃了这餐牛唇皮后,大家又一起狩猎,有幸猎得野牛,野马各一匹,将肉烘干带上,继续前行。

    又行走了几日后。带的干肉又吃完了,大家甚饿,将途中打得的一头野羊去了皮,一人割一块,吃起生肉来,大家边吃边走。

    突然,西原停下脚步,用手朝后面一指:“你们看,后面有一队人吗。”

    啊!有人马。几个月来还是第一次听说。大家回过头来,朝西原手指的方向一看。只见一队人马朝他们走来。

    大家都停下脚步,等待人马走近一看,则是喇嘛7人,各骑一匹马,还赶着4头骆驼。他们下马走到大家面前,操着蒙古语问话,讲了一大套没一人能听懂。

    父亲忽然想起用唐古特语回答,这一下喇嘛们听懂了。原来他们是久住拉萨奢色寺的喇嘛,近来藏中兵变,达赖调兵围攻,他们见战事紧张,便离开拉萨回蒙古。

    喇嘛们得知父亲他们是西藏陆军,都携带枪械,对他们很尊崇,送他们两套帐幕,糌粑两袋,白糖一包,骆驼两头,还告诉了他们去西安的路线。

    大家饱餐了一顿,又有骆驼引路,到西安算是有希望了。

    父亲很感激喇嘛等人,可他没想到马夫张敏来报,士兵谢海舞等人正在密谋杀害喇嘛,抢夺他们的财物,留一喇嘛为他们带路。

    父亲听后如晴天霹雳,他没想到他带的士兵仅几月时间就失去了人性。他把谢海舞等人喊来相劝:“我们穷途遇喇嘛,他们好心相送食物,骆驼,又为我们指引路线。干这负心劫杀之事鬼神都不容。再说,他们也有7人,个个身强体壮,都带有枪械,万一失手岂不是更糟。”

    谢海舞等人听后默默地离开后。父亲心里很不踏实,夜间很久不能入睡。西原心里也很担心,陪他坐到天明。
     次日,和喇嘛一道上路。父亲见谢海舞等人一路无语,以为昨日相劝有效,谁知走上三、四里路,谢海舞等6人突然向山边飞奔,依土坎向喇嘛开枪。

    喇嘛回头问父亲这是为何。父亲向谢摇手,可他们哪里肯听,一阵枪射。一喇嘛掏出13响枪还击,其他的也早有准备,各持步枪还射。手持13响喇嘛连中两枪倒地而毙。接着,又有两喇嘛中弹而亡,剩下4人策骆驼飞奔而逃。他们送给父亲的骆驼也跟着他们跑了一头。上面还驮着喇嘛送给他们的两袋糌粑,父亲好痛心喔。

     再看谢海舞等6人都身负重上,倒在地上呻吟。父亲大怒,走上前去大骂:“追呀!追呀!你们怎么不追呀,昨日我劝你不要干这负心劫杀之事,你偏不听,这下可好,粮食也没了,你自己也爬下了,你只等死了!”

     谢海舞被父亲骂得低下了头。西原连忙上前把他扶起来,再扶起其他几位伤兵。半夜里,伤兵的呻吟惹来狼群。第二天父亲他们起来一看,只见两重伤兵被狼吃得只剩下一堆骨头。父亲长叹一口气:“报应啊,报应!”

     他再次清点了一下人数,活着的人还有他和西原,耒阳人马秉越,云南人赵延芳,贵州人滕学清,龙山人胡玉林,叙浦人陈学文、舒百川,乾城人曾纪仲,马夫张敏。

    谢海舞及3名伤兵。两名重伤兵已奄奄一息,父亲对着他俩叹了一口气:“昨日要听我的话,今日我们还能一道行喔……”

    两伤兵没等父亲的话说完,就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另一伤员还能扶棍走,谢海舞见大家又要走了,在地上哭滚着:“你们留下我,不如补我一枪,让我死好了。”

    大家都愤恨这祸首,曾纪仲拿出枪打算补他一枪,父亲连忙制止。大家走了好远,还听到他在哭喊,谁也没有力气来背着他行,只说是他自作自受罢了。

    自劫杀蒙古喇嘛后,粮食已绝,道路复迷,人数越来越少,打猎也越来越困难。一路上只能打些野兔充饥。

    再行走十几日后。来到一座小山头,在山沟里西原打得一头跛脚野羊,近10余日来这是最大的猎物,大家都饿慌了,用刀割下生肉一口气吃得精光。

    西原把扔在一边的羊肠藏在怀里。夜间,父亲又冷又饿,这时,西原拿出羊肠来充饥。第二日天明,马夫张敏望着他们说:"啊呀!你们嘴角边粘满了羊屎。”

    父亲抹了抹嘴巴说:“唉!我们已经不是人喽。”
    又行走十几日,天又下起了大雪,猎不到野物,大家饥饿难忍,父亲便下令把喇嘛送的另一头骆驼杀了。
大家饱吃一顿后,剩下的肉轮流守护。深夜,狼群来了,大家一齐开枪,可狼咬着两腿就跑,几士兵拼命和狼拖扯,最后还是被狼拖走了两腿。

    天一连下了几天雪,大家无法行走。依着山边休息了7天,雪才融化。这时,剩下的骆驼肉又快吃完了,他们得继续向前走。

    走了几天后天气晴了,西原发现了牛马蹄印,她对父亲说:“有牛马蹄印就有人,我们快到有人的地方了。”

     西原说得有理,父亲听后,对着大家说:“我们快有希望了!”

     大家的劲头也来了,都加快了步子。再行走七、八里路,来到一块小平地,旁边有小山,有一湾碧水,并有作架灶烧过火的岩堆。

    他们就在这山水明秀的地方止宿了。天色晴朗,大家精神也好多了,一齐入山狩猎,获得两头肥野羊。大家饱吃一顿。

    突然,父亲不见胡玉林。大家放声叫唤不见回应,天黑了还不见他回,父亲安排几人去找,还是不见人影。

    夜深了,父亲久久不能入睡,他想起胡玉林身体强壮,为人淳厚,勤敏耐劳,一路上凡是凿冰,觅石,取粪,宰割都是他主动去干,大家都喜欢他。他要是一人野宿必饱狼腹喔……
    西原也一直没入睡,她劝父亲:“玉林人好福大,不会有事的,他也许遇到了人,住在那里过夜了。天亮我们再去找……”

    “望苍天保佑玉林平安无事。”父亲说着眼泪直流。

     天亮了,父亲带领大家再去寻找,他们行走三、四里路,来到一座山坡边,父亲掏出连枪对天几枪:“啪啪啪!”

      他又叫大家一齐对天鸣枪。枪声停约十分钟,只见老远有人骑马朝他们奔来。走近一看,是一藏人抱着胡玉林坐在马上,大家高兴得跳了起来。

      胡玉林下马后笑着对大家说:“我前日脚痛走得慢,起先还跟着你们走,越隔越远只到看不见。”

      父亲接着问:“玉林啊,你为什么不叫我们一声。”
    “我没力气叫了,脚又痛得厉害,干脆坐下来再走。我休息一阵再往前走,忽见山边有烟火,我以为是你们,便朝烟火处走去。”
他说着拍了站在身旁的那位藏人说:“是他们打猎的4人在帐篷里熬茶, 他们对我很好,留我过夜,饱吃了几顿面食牛羊肉。一大早听见你们放枪,他就把我送来了。”

“ 哈哈哈! ”大家听着都笑了起来。玉林为人好,大家见他回来都高兴。

     父亲见藏人送胡玉林回来很感激,便掏出拾圆藏币送给他。藏人接过藏币好高兴,把他们引进他们4人住的帐蓬,端来面食,熟肉,奶饼招待。

      大家几月未尝过盐味,反觉得盐食难以下喉。大家饱餐几顿后,心情好多了。父亲问清了路线,从这里再走15日路程就可以到柴达木。

     父亲拿50元藏币,每人各买青牛一匹,次日坐牛出发,行走16日后到达了柴达木。但见无数蒙古包,散布广原,居民殷繁,俨然内地市村一样。父亲看到这一景象,对大家说:“我们总算到熬出了大漠苦海,我们可以过人过的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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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从柴达木到西宁500里路,其间有300里是盐淖地,没有骆驼是走不出这几百里沼泥地的。父亲一行在这里休息数日后,准备好路上吃的面食,又购买了代步的骆驼。恰好他们在这里认识了一位叫周瑶青的汉族商人,他正好要回丹噶尔厅去,父亲便趁此机会与他同行。

    他们行走40里后,便进入了荒草茫茫的盐淖地,西原口渴得厉害,想下骆驼喝口水,父亲出发前就听喇嘛说过,这盐淖地的水是不能喝的。他连忙取出早准备好的淡水皮囊递给她:“这水是不能喝的,人喝了就会患痘疫。”

    西原听后一惊,她从来没听说过不能喝的水。她半信半疑接过父亲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就再不喝了,她怕带的水不够,忍住口渴留给父亲喝。他们行走数日后,总算走出了盐淖地,过了青盐海。又行走数日到达了青海。但见烟雾朦朦,浑无涯际。他们沿青海饶山行走几日后,来到了一座大喇嘛寺,寺与民舍相连。大家看到这里物品齐全,便借民舍食宿。

    马夫张敏和藏娃决定留在喇嘛寺。父亲想起以后的路还艰难,好不容易熬出来,他们既然不愿再走了,也不勉强他们,同意了他们的决定。

    西原望着骨瘦如柴的藏娃,想当初要不是他们夫妻相劝,他早在雪地里成了那一伙士兵的杯中羹。他摸着藏娃的头,用他们的语言对藏娃说了一席话,两人都哭了起来。

    父亲拿住张敏的手:“我们相从万里,生死之交,这一别不知何日相见,你多保重了!”

    张敏哭说着:“你们夫妻都是好人,我不会忘记你们,你们一路多加小心了。”说完,大家都挥泪而别。

    离开这里后,又走30多里,便到了日月山。这里的气候渐暖,山高不过三、四十丈,山阴约有些耕地,山下屋宇鳞鳞,鸡鸣狗叫,行人往来如织。

    他们走过日月山,又是一重天,居民都是宽袍广袖,外出多数人都乘黑驴。村间设有私塾,只听儿童读书之声。一路上西原对一切都感到好奇,她不像在沙漠那样机灵敏捷,她默默无闻地跟在父亲身边。

    他们再走一段路,就到了丹噶尔厅。父亲屈指一算:从去年冬天11日出走到现在,整整走了223天,衣服从未洗换,辫发无法梳理,胡须长满一脸,恰似野人一般。

    他们在这里住下7天,把一身整理干净后,乘骡车行走90里后,到达了西宁,西宁是清朝边疆一个重镇,青海办事大臣的衙门也设在这里。父亲找了一所旅店住下,次日清早,一位长沙籍边城管带颜某前来求见。西原见他带的一队武装士兵站在门前,心里很紧张,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父亲与颜管带交谈之后才明白。原来,颜见他们都携带枪械,他身为边城管带,必须要来问过明白。这时,又来一位姓陈的朋友约他一同去见张镇军。

    父亲拜见张镇军后,和他讲述入藏出藏的前后经过。张镇军听后很钦佩父亲的才干,他连连夸赞道:“像你这样大难不死的英雄,以后一定会飞黄腾达的……”

     他答应帮父亲筹措回南方银两。从张镇军那里回到旅店,颜管带又邀父亲到府台衙门拜见陈太守。

     陈太守一见父亲并说:“刚才见到张镇军,他很夸赞你的才干,我们商议后写信将你推荐给甘肃督军赵大人,此人怜才爱士,你去必有重用,不必回南方了。" 父亲听后很受感动。

     父亲回到旅店,见西原独自坐在床边哭。他问西原:“你为什么哭?”

   “我见你久去不归,害怕他们加害你,我害怕再见不到了你了。”西原边说边揩着眼泪。

    父亲见她哭得好伤心,好心疼的,他回想起在大沙漠里那些日子里,西原胆大敏捷,遇难不慌,她不畏艰难跋涉,不怕豺狼虎豹,她能忍饥挨饿,是她用命来保护着他。如果没有她西原,自己早已饿死冻死在沙漠雪地了。现在走出了困境,她的胆子却越来越小了。这怪不得她,她毕竟没见过内地的世面;她害怕的是人与人之间的险恶。他想着想着紧紧地抱住了她:“不哭,不哭,我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我们遇上好人了,他们都在帮我们。”父亲把陈太守他们的事,一一说给她听后,西原才转哭为笑。

    他们在西宁住了3天,陈太守、张镇军、颜管带共赠给他80金。他也把随从滕学清、赵廷方推荐到颜管带处做时事。之后,张镇军又派他的外甥孔某,拿着推荐信陪同父亲一起去兰州。乘骡车行走6日后到达兰州。来到炭市街的一家客店,店主是太原人。他们刚住进客房,只见店主惊慌地和一人在一旁说着悄悄话。西原见店主那模样心里一惊,她拉了拉父亲的衣袖:“我们不住这里行么?”

    父亲抓住她了冰凉的手说:“不用怕,这里是市镇。来往的人多。”父亲的话刚落音,只见一队武装士兵牵马进来,直往客房里走,把旅客的行李抛得满地都是。

    店主连忙走到一头目身边,往他手上塞了一把东西,轻轻地说:“一点小意思,请多多关照。”

    那头目立刻吆喝一声,那些士兵立即牵着马离开了客店。

    父亲感到奇怪,他问店主:“这是些什么兵?如此霸道。”

    店主回答:“这是马军带来的马队,这些兵极凶暴,我刚才打发了几两银子才算了事,他们经常沿街勒索钱财,每年都要来几趟,市镇上人对他们恨之入骨,但又无可奈何。”

    父亲听后长叹一声说:“军人拿枪是保护人民的;他们拿枪去欺压人民,他们就不佩军人之称了,是匪也!”

    西原一直紧挨在他身边站着,她的脚在发抖。父亲把她扶到床边,安慰她说:“没有什么可怕的,这些兵痞就是想多敲诈些钱财。”

    西原坐下来,脚不再抖了。父亲察觉到西原近些日子身体很虚弱,胆子也特别小。他回想起在战场上的西原,机智灵活,有勇有谋,面对顽敌,毫不畏怯。唉!这两百多天的艰难行走,忍饥挨饿,茹毛饮血,把她的身子拖垮喽!

    第二日,孔某带父亲去见赵督军,赵看了陈太守他们的推荐信,听了父亲讲述出藏的苦难遭遇,又同情,又器重。他说近来川督来电,将组练精兵援藏,要他稍待候用。父亲听后,便辞谢回店等候.

    一日,父亲带着西原在街上散步,碰到督署巡捕胡立生,他是长沙人,过去相识。他告诉父亲,有一位姓周的同乡人向督署控告他谋害了罗长祺。父亲一听大惊,立即随胡立生到督署查询。

    控告他的人是周逊。父亲立即求见赵督军,把罗长祺之死的前后经过一讲。赵督军听后认为,乱军之中,人命贱如泥沙。他吩咐父亲邀请些旅甘湘的人出来调解了事。

    次日,十几个旅甘湘的湖南老乡聚集会馆,父亲把罗长祺被害的前后经过一一讲述,以事实当面驳斥了周逊,大家都说周逊这么做不应该。周逊也自知无理,此事就这样摆平了。

    经过这事以后,父亲感到好气愤,他想来想去,如果再停留这里,也许还会遇到一些是是非非,他决定还是回湖南。

    父亲把他的想法同赵督军一讲,赵督军很善解人意,同意他的决定。并赠送他50金作旅费。父亲万分感激,又将一部份转送给纪秉钺,要他回归故乡。

    父亲含泪送别纪秉钺后,和西原乘车取道西安南归,从此朝行暮宿,饱受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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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父亲和西原到达陕西彬县时,正好是中秋节的前一天,父亲决定在这里休息一天,他买了酒肉和西原共饮。西原望着酒肉发呆,父亲劝她吃,西原说:“我们囊中银两不多,回家路程犹远,你如此破费,何以得归?”
    父亲见西原如此担忧,便安慰她说:“我们虽然银两有限,到达西安后我立即致书信家中,待家中汇款来后再行。”他说完再劝她一定要吃,要调养好身体,他心里明白:西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和他早日回到凤凰的家。

    晚间,一位湖南口音的人来会父亲,他自我介绍:“我叫王君兆,我到这里4年多了。我的同胞兄弟王瑞林和你们一起入藏,不知你是否知道他的下落?”

    父亲一听是王瑞林的胞兄,连忙扶他坐下:“王瑞林和我一起入藏,担任司书,兵变后又随我出走,到青海后病故……”父亲说完叫西原取出一个墨盒,上面刻有“瑞林”名号。王君兆接过兄弟的遗物,失声痛哭。父亲安慰他一番,又跟他谈了很久出藏的经过。王君兆含泪辞别。过一刻,他提来酒肉糖饼,表示感谢,并写一书信交给父亲说:“ 我乡的童观察,有一巨宅在西安城内洪铺街,现人去屋空,仅留戚兰生一人守宅,我书信介绍你寄住其中,可省事省钱。”父亲接过书信,感激不尽。

    父亲到达西安径投洪铺街童宅,戚兰生安排好他们的住房,西原把屋打扫干净,父亲买回炭米,又书信致家索款。夫妻二人就在这幽僻的居室住下了,相依为命,寸步不离。转眼又到了初冬,天气渐渐寒冷,添制了几件衣物,银两用完了,只指望家中汇款,但汇款要两月之久才能汇到。又过20多日,西原见银两用完,要父亲将她母亲送的珊瑚山拿去出售,谁知珊瑚山因在长途中被压破了一块,拿到市上出售无人问津,最后售给一家古董店,得银十二两。西原乐意地对父亲说:“得此价款,可等得家中汇款了。”

    父亲也高兴地说:“等汇款一到,我们立即动身,就能回家了。”西原听后热泪一滚而下,回家!她多么盼望早日回到家啊!

    父亲从戚兰生口中得知邻居董禹麓是湘西永顺人,在甘陕一带甚久,现任西安某中学校长兼督署一等副官。于是,父亲特意到他家中拜访,因董禹麓出外没见到,便拜托同居麻阳人张慕尹转告。几天后,董禹麓果然来邀请父亲至家聚谈。从谈吐中,父亲看到董禹麓学通中西,是个很有学问的,很敬佩他。

    不久,银两又用完了,家中汇款还未到。父亲将他心爱的望远镜出售,得银六两。又度过了一段日子。一日,他购物回到家中,见西原站在门口满脸通红,他焦急地问:“你的脸为何这样红?”

   西原回答:“自你出门,我就全身发热,头痛不止,不知是何原因?”父亲听后连忙把她扶到床上让她躺下。晚上,他紧紧搂着她,只觉得她一身滚烫。他想等到天亮就喊医生来看,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可西原卧床不能起了。他问西原:“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西原轻轻地回答:“我想喝牛奶。”

    父亲立刻跑到市街买回鲜牛奶,可西原只喝上一口就不想喝了。父亲见此情形,速去请来医生诊治,医生说:“此阴寒内伏,宜清解之。”西原服医生开的一剂药后,周身忽现天花。父亲大惊。他回想起以前在成都听人说过:藏女在内地住久了,无不发痘死亡。他想到这里惊惧异常,他询问医生,医生回答:“此不足虑”,便另开一药方,但西原服了药后,病越来越严重。

    一日早醒,西原哭着对父亲说:“我的命不久了。”

   “你为什么说这种话。”父亲说着紧抓着她的手。

   “昨夜我梦见在家中,老母亲端给我一杯糖饮。按我们藏人的风俗,梦到这种事就离死不远了。”

   “别这么说,我们不相信这一套。你决不会死,在沙漠里你不是说过,‘天佑我们不绝吗!’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等你病好点,我们就动身回家,好吗?”父亲说着,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西原听后,哭得更厉害。当晚,西原身上的天花忽然成了紫黑色,父亲心里一惊,他明白,这已无可救药了。他抱紧西原呜呜地哭出声来。西原泣不成声地说对他说:“万里……从君,只盼白……头偕老.恨我病入膏肓,半途与君永……别,所幸君已度过难关,我死……亦暝目……你回家一路……珍重……”说完,长长叹了一口气,两眼看了看父亲,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再不睁开了。

    父亲抱着西原的头,嚎天痛哭:“西原啊,西原,你答应我一起回家的啊,我们就会有钱回家了,你为什么就等不到这一天啊……”他几次哭得昏倒在地,勉强爬起来,再看看西原躺在床上,又无钱为她办理丧事,不禁更加伤心。他想起自己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安葬西原最少也需要一笔钱。眼下举目无亲,找谁帮忙喔!他痛哭一阵后,想起此间熟识的人只有董禹麓,只有找他帮忙。他开门准备去找董麓禹,打开门一看,天还没有亮,只好又回到房中,再看西原暝然长睡,痛彻肺腑,又大哭一阵。

    天刚麻麻亮,父亲就赶到董禹麓的家门口.他敲了一阵门,门开了,正好是董麓禹,董把父亲引进屋.父亲忍住哭,对董说明了西原病故之事,现在无钱为她安葬,请他帮忙。董禹麓沉思了一下,起身走进房中,携银一包递给父亲说:“这里约有二、三十两银,可持归为丧葬费。”说完,又安排他的内戚罗渊波帮助料理丧事。父亲不及言谢,偕罗渊波匆匆赶回家。罗告诉他董禹麓本身无钱,这银两是他的族弟贩羊寄存在他家的。父亲听后更加感激董禹麓,他内心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报他的恩。

    在罗渊波的帮助下,买回了棺材、寿衣。又请来女工为西原遗体洗换一番,入殓完毕。雇人抬出停柩城外大雁塔。父亲扶棺放声大哭,在罗渊波百般劝慰下,父亲才离开大雁塔。

    他回到家中,见到西原的衣物,又是一阵痛哭。他回想起西原骑马拔竿,回想起他查岗哨,西原挎刀紧跟身后;八浪登,波密的战场上,西原左右不离。入沙漠断粮,她将最后一块肉让给他,哭说:“……君不可一日不食,且万里从君,可无我,不可无君……”父亲越想越伤心,抱头痛哭,哭得泪尽声嘶哑。

    父亲独自一人过着凄凉落拓的生活,好多次半夜梦见西原,他哭醒后就再也睡不着了。37天后,他终于收到了家中寄来的汇款。他离开西安之前,买了祭品,到大雁塔抚西原的灵柩挥泪告别。向董禹麓等人致谢告辞,他握着董的手:“我回湘西以后,如有出头之日,决不忘公解囊相济之恩。”说完泪流满面,董禹麓含泪嘱他一路保重。父亲就这样离开了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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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父亲回湘西10年后,凭他的智慧才华,勤奋努力,终于干出了一番大事业——统领湘西。一日,他在审阅各县《匪情报告》中,发现永顺县衙转呈统领部董禹麓呈送县衙的报告。啊!是他——董禹麓。他一口气看完报告后,往靠椅上一坐。“唉呀!”他长叹一声。

    原来,报告中写到董禹麓的父亲董光辅,在永顺列夕镇私立辅翼任高等小学校长,在今年元宵之日,被土匪黄包臣、彭南桥率匪500多名强住学校,将董光辅杀死,并顺带将镇上抢劫一空。董禹麓在西安闻信后赶回永顺,祈求县政府派兵剿匪,为民除害。县政府无可奈何,才将报告转统领部。

     父亲想起10年前离开西安时,握着董禹麓的手说:“我回湘西以后,如有出头之日,决不忘公解囊相济之恩。”

    现在,他父亲被土匪杀害,我现在大权在握,我一定要去为他父亲报仇,也是我报恩的时候了。想到这里,父亲骑马亲自率领三个营的兵力,直奔列夕镇。

    父亲见到董禹麓出镇迎接,连忙下马,两人相抱大哭。父亲对董说:“令尊不幸丧于贼首,是我的罪过也,我一定为你父亲报仇,你的父亲就是我的父亲。”

    父亲立即安排部队进山剿匪,黄、彭二匪四处逃窜,经过数天奋战后,剿灭了这群土匪,并将黄、彭二匪首抓获,征求董禹麓的意见后,将二匪首凌迟处死。

    父亲离开列夕镇时对董禹麓说:“阁下节哀,人死不能复生,现父仇已报,如不嫌气,赞囊我治理湘西。”并赠他500元安排家事,超度其父亡灵。

    董禹麓感动得流着泪说:“阁下宏才大略,爱国爱民,实为湘西人民之福也。我久留西安,重任在身,从事体育和农村教育,我无复他求。”他还表示回西安后,即将西原的遗骨运回湘西,以报为他父报仇之恩。他俩婉言再三,洒泪而别。

    董禹麓回西安不久,就将西原的遗骨运回了湘西。父亲率人10里外相迎,鸣枪致哀。父亲接过西原遗骨,伏地痛哭,涕泪纵横。他将西原的灵堂设在保靖统领府,请来高僧作了七天七晚的水陆道场,父亲为西原守灵七天七晚。

    前来祭悼的人川流不息,好生热闹。都为父亲这情所感动。4年后,父亲又将西原的遗骨运回老家凤凰。安葬在大坡脑梁子湾。并写下了感人的墓志铭:

 

 

                   《亡姬西原墓志铭》

 

    姬西原,西藏人也。藏俗无姓氏,称以其名。姬生凯浪,来归于德摩,殡于陕西西安,埋骨于湖南凤凰。其卒在归后三年,其葬于卒后十四年,其病以积瘁不治。藏俗尚骑射,西原能驰怒马,俯拔卓地竿之球。又尝去百步射,不失鹄。清宣统二年,予从军入藏,西原来侍,闺去有礼意。越年,予以编师战八浪登,战纳衣当噶。两赖西原之力,脱予于险。其后,武昌革命军起,予谋以兵遥应之,卒不利。遂于十一月十一日,率从士一百一十五人,携二月粮,入青海,失道戈壁中,弥望黄沙猎猎,盛风雪豺虎,士皆气惨摄,谓必死。西原独持壮语相慰藉。其后粮尽,杀马粹装,寻火亦绝。乃猎野牛野羊生啖之,士占寒,死亡日众。西原独肩衭被温予。一日间行失从,夜卧沙碛中,饥惫濒殕。西原搜囊中余脯以进,予擘啖之,则泣曰:“妾忍死万里从君,君而殍,妾孑孑安所归。且世固不可无君。”卒不食。予亦为之呜咽哽噎,泣数行下。明年六月二十四日到达兰州,从士死亡殆尽,生还者仅七人而已。九月行次长安,西原以积痨病发,卒年十九。临命犹执予手,泣曰:“君获济,妾死无憾矣。”呜呼!西原茹万苦百艰,敢犯壮夫健男窘步撠肘之奇险,从容以护予者,而予曾不获携归家园,同享一日之安宁,予述至此,予肝肠碎断矣。复何言哉!复何言哉!穷途无力扶归,权厝于长安城外雁塔寺。其后十年,执友董禹麓为归其骨于保靖军次。又四年,葬于凤皇城西陈氏之阡。今吾西原閟然娱宁于幽宫。虽可悲亦可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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