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的故事
看到晏生哥的《买盐风波》,近日因为日本地震引发核电站爆炸,也引起国内一阵抢购食盐的恐慌。其实抢购食盐的风波历史上多次发生,我还见过挑着箩筐抢购食盐的。流言始于愚昧,谣言止于智者,政府已经出来辟谣制止,相信很快就能平息。朱纪飞曾在供销社工作,熟悉盐,他在《盐》的帖子里分析得有理有据,我也来说说盐的故事。
“打开门来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盐是生活必需品,不吃盐没精打采没力气,宁可一日无粮,不可一顿无盐。吃盐既是生理需要也是饮食习惯,吃得好叫做“油浮盐咸”,反之叫“清汤寡水Pia淡的”,朋友相处亲密叫“一对油盐坛子”,同甘共苦叫“有盐同咸,无盐同淡”,不听劝告的人叫“讲不进油盐”。井冈山地区不产盐,《闪闪的红星》里的潘冬子就是想办法把盐化成水倒在衣服上骗过封锁线的岗哨,再把盐水熬成盐送给红军。谁也离不开盐。放牛娃在《在他乡》里写她的老板极少吃盐,这与咱们的生活习惯差别太大了。
因为食盐的重要,自从春秋战国以来,食盐就是实行国家专营,直到现在仍然保留着盐务局或国营盐业公司。汉武帝时代曾为此引发大辩论,也才有了桑弘羊著名的《盐铁论》。盐既是民生大计也是财税大户,历代的盐商往往富甲一方甚至富可敌国。在广西北海市我到过海边的盐场,大片白花花的晒盐田,但内陆大多食用井盐或岩盐。湘西以前是不产盐的,我的父亲年轻时在湘鄂川黔一带从事运输,也就是俗称的“马帮”,主要的货物就是川渝生产的盐巴,崇山峻岭,山路崎岖,还要与官府的关卡、沿途的土匪抢犯周旋,不是个轻松的营生。当年贺龙元帅也是贩盐出身,后来凭着两把菜刀抢了盐局税警的枪起家,留下“两把菜刀闹革命”的传奇故事。
到了我这一代竟然也与盐结下不解之缘。从小生活在肠衣加工厂,灌制香肠的肠衣是用盐渍的猪小肠制成的,每天在清洗、腌渍过程中产生的大量卤水和废盐要运送到熬盐车间重新熬盐再使用。盛着卤水的铁锅下面燃火煮沸,水分蒸发,用卤度计测量,当卤度达到24-25度便开始结晶出盐,工人要用长长的耙子不停地翻动以加快结晶速度,用笊篱把成品盐捞出来沥干,到了夏天,下面火烤上面热气蒸,汗流浃背,舔舔嘴唇随时都是津咸津咸的,衣服烂得特别快,那是厂里最累最辛苦的工种之一。熬盐车间旁边是低矮潮湿没有窗户的盐仓,“文革”期间这里成了关押“牛鬼蛇神”的“牛棚”,我的母亲带着弟弟就在那里度过两度寒暑冬夏的非人生活,让我一提起“文革”就满腔的愤恨。
盐虽是普通之物却来之不易。1985年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出差到四川云阳(现已改属重庆),参观了云阳盐厂,亲眼目睹了井盐的传统生产过程。天然的地下卤水被抽上来,经过多次的沉淀蒸发,被引流到熬盐车间。整个车间是依山坡而建简陋的大工棚,一层层的大铁锅,光头赤膊仅围着一块围腰布的工人站立在灼热的炉灶旁操作,把沸腾的卤水舀到上一层的锅里继续熬制,要经过十多层锅台才能生产出盐,使人想起古代“张羽煮海”的神话故事。不是亲眼所见,不会相信现代居然还有如此原始辛苦的劳作。真是“谁知盘中盐,粒粒皆辛苦”。
盐在熬制过程中会凝结成块状,有的甚至是很有规则的几何形状,俗称“盐巴”、“锅巴盐”,我下放的湘西地区就习惯于用锅巴盐。把一块锅巴盐打一个洞,用一根细线吊起来挂在火坑钩几上,炒菜时取下来在菜里打个滚赶紧提出来挂回原处。缺油吃“红锅子菜”难吃,缺盐的菜就更难吃。刀耕火种、用火镰、点枞膏、吃锅巴盐,这些说给后人们听他们以为我在编故事,但的确是亲身经历过的生活。
如今盐的品种丰富多了,加碘盐、精制盐、营养盐、低钠盐……,盐与千家万户的生活息息相关,盐让我们的生活有滋有味。盐,一个古老悠久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