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新年随笔

如果把唐朝诗人比作群星闪耀，王湾并不是很璀璨的一颗。但他的两句诗是我格外心仪的，喜欢的程度超过大小李杜的那些旷世绝句，这就是：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

以王湾的不显山水，这两句诗所在的他的律诗《次北固山下》之所以流芳下来，其实也不是因为我所喜欢的这两句，而是跟随其后的那一联：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据说开元中，宰相张说曾亲自将这首诗题写于政事堂，“每示能文，令为楷式”。自唐开始的诗评者每每嘉许王湾的这首诗，都津津乐道在这一联而不问津我所喜欢的颔联。

但这相当于金科玉律的诗评标准丝毫不左右我的判断，我执着的认定“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是《次北固山下》最精髓的灵魂，我甚至觉得诗人王湾一定也是最为得意这一联。从我与这首诗邂逅开始，我对这两句诗的钟情就没有改变过，我还因此忽略了那些有着贯耳如雷名号的唐宋大诗人。

04年，我从64平米的两房一厅搬进四房两厅的大房子，丈夫站在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大客厅里踌躇满志的布置我：我们做个竹简，烫两句古诗在上头，搞点文化氛围。我没有疑义的选了这两句，请了一位书法家提了，再请工艺师傅烫在竹简上。来我家的朋友每每看了这幅字都露出观棋不语的神情，实在也没有一位能顺口就来的读出这一联诗。直到有一天，我的一位挚友的老父亲来我家小坐，一抬头就朗朗的念到：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我最喜欢的诗句，唐代王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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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老先生于是成为我的一位忘年的朋友，他本是雅礼中学退休的物理老师，酷爱中国格律诗，读得多，写得少，他如数家珍的谈诗论词时，我是很好的聆听者。而我做了蒿子粑粑这类小吃，一定记着送给老人去尝尝新。我的挚友是一位领导干部，白领丽人。一般情况下我在她面前是很低调的，但那天，他的父亲问我为何选了这两句诗挂于堂前时，我说：但凡天天要看的文字，无非顺眼顺心，又能适当警心怡情。这潮平两岸阔的境界就是两个字：平和，既有古之君子常用来策律自己的“制怒”之意，又不显得那样煞有介事，既有那种标榜清高的“宁静致远”之意，又不呈说教之味。就是一种存在让你修心养性，您看，风平浪静之时，两岸比平日更其宽广，令人心旷神怡。至于风正一帆悬就更有哲思在里头了，这风既不说是顺风，又不说是和风，一个正字包含的蕴意就很丰厚了，您想，平衡了顺和逆，不是微风也不是狂风，就是恰到好处的正风，让船能行，人能稳立船头，这是多么好的生存空间啊！把这样的理想置于居室之内，室主人的聪明还要质疑么？其实我当时也只是信口说说，真正的内涵并未表述清楚，但老先生却给了我很大的褒奖。我记得他对他的女儿说：别看你平时挺能，这个修养，你没有这孩子。他的女儿后来老跟我讲，我爸平时可是不怎么夸人的，对你是例外呢。

前年，马灯兄召集在瑶池山寨开笔会，好几位书法家现场为知青朋友门挥毫书字，我也得到一个被赠书法作品的机会。轮到我受礼时，和蔼的书法家以太风情老师征询我：你要写几个什么字呀？我沉吟了一下，还是脱口吐出这十个字。以太兄递过来一张白纸让我写在上面。于是我得到了这幅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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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还时不时到“沅江”去潜水，光看不说话。有一天见了一位新朋友在晒他的硬笔书法，写的篆文遒劲有力，古朴好看。我看了半天，记得写的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读了好几遍，因为它写了好几种格式的，好几种字体。我终于忍不住了，在沅江，我也不怎么着意去忍的。便登录搭讪：先生，可以赐幅字给小可么？“可以啊！”许是那里打了两年工，我一般不怵生人的，而沅江的大哥大姐对我也是温温和和有求必应的，这不，这可以啊三个字透着乐呵呵的笑容不是？这位书法家大哥名为“北佬湖人”，现在广东从化。他满口答应为我写字，于是我就有了这么一幅漂亮洒脱的篆体“潮平两岸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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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 17:11

北佬湖人大哥更像是一位邻家的大哥，没一点架子。我一看“从化”两个字，就问：你这个从化是不是《荔枝蜜》里面讲的那个有温泉的从化啊？他说是的啊，就是那个盛产荔枝的从化。北佬（我这么一省略你肯定想起《飘》里的艾希利去打仗的地方了）大哥替我写好这两句诗后拍了照片发在沅江家园，我于是天天盼着得到这幅字。我与北佬兄约了到沅江返乡时交给我。但返乡时我却因故没有成行。于是我懊恼的想，没戏了。不想有一天，文文姐打电话给我：易山，北佬湖人给你寄来了他的书法作品！你星期三到贺龙体育场去，麦笛会交给你。这样，几经辗转，北佬大哥从从化捎来的“风正一帆悬”到了我的手中！北佬大哥你真好！文文姐你真好！谢谢麦笛！

在新旧交替的时候，总是有些道说不清的杂感萦绕在心头。近些年，总习惯在这个时候给自己写点东西，用来自勉？用来自诩？用来排解心头的纠结？讲不清。我看着这些飞腾的墨的舞影，恍然悟到：真没有比他更合适送给自己和朋友的新年礼物了。我跟自己说：

从春到冬的三百多个日夜又从我的生命里逝去了，欢笑留在了已过的时光里，吁叹也留在已过的时光里，这个日子里，疾病，横祸光顾了我所在的生活，我身边有离去的亲人，也有朋友，闯过来的我为他们的哭泣，这哭泣也将留在已过的时光里。说人生苦短已是老黄历了，我这个年龄只能说去日苦多了。生命之舟所在的航道是充满变数的，狭窄或是宽敞，弯曲或者直通都是你想不想，它都在那儿。未来的日子你数不数，那数已在那儿。跟死神争自己活着的时光是我们现在斗志的主要成分，用快乐换健康已经是我们的必须了。

能让我们警惕的不是来自外界的纷扰，而是每每攫住我们心灵的戾气，它变幻成猜疑、妒忌、烦闷和愤懑来扰乱我们的心境，让我们忐忑、抑郁甚至心结不解，让我们患病甚至死亡。以我们超过半个世纪的阅历，知道争斗不能让我们得到我们需要的幸福，但噩梦一样的岁月塞给我们争斗的训练虽然被我们摈弃，但那惯性还是牢牢的吸附在我们些微不甚坚定的性格里，做一些无谓的争吵既耗了自己的精神，也添堵于周遭的人们。我们真的不需要这些。

潮涨潮落是大自然的节律，扬帆远航是人类的步履。当船儿搁浅在沙滩上时，那是退潮让人类止步的信息，你可以将船儿拖往碧波，升起船帆夜航，也可以等待明晨的潮涨。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你无须拖船，只要抄浆起帆，就能去你想去的远方。对于我们这个年龄的人，后者才是我们要的，平心静气，顺应自然，遵循规律，方可颐养天年。这才不负上苍给我们的生命。

新年伊始，与朋友们共勉，恭祝朋友们龙年快乐，龙马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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