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长篇小说《生于忧患》节选
一笑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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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对小含的婚事看法并不一致。
心高气傲的小安是这桩婚姻的强烈反对者,她不止一次地强调钻进无爱的婚姻里面,与坐牢无别。可惜这些声音,淹埋在了父母的唱和与小含模棱两可的态度之中。她不愿意与泽民接触,嫌弃他那挥之不去的俗气。父母劝阻过她,仍无法改变她的态度。
父亲也并非十分喜欢未来的女婿,可老人家认为自个身体每况愈下,离大去已经相期不远。他怕万一遇到不测,没有家庭扶助的女儿无法面对大山深处的艰辛?当年忍痛送孩子到靖县去,除开受到政治上的压力外,也有一层良好的愿望寄托在上面,希望小含通过上山下乡这条路为自个创出一番好的前程。出身不好的下放知青形同判了终身劳役的残酷事实,击碎了老人家良好的景愿。从现实出发,于近郊找一个老实厚道的人家安顿小含,不失为一条无奈之中的万全之策。杨家世代贫农,成分在当今红得发紫。泽民又在军队锻炼过几年,和没有见过世面的作田汉子有一定区别。还有一点,便是曾为军人的父亲对军人有与生俱来的好感。种种因素,让父亲认可了这桩速成的婚姻。
如果不是土改风暴,熟悉且热爱乡村环境的母亲,无论如何也不会逃离生养了几十年的故土。对乡下有着太深情感的老人心中所理解的农村,还停留在四十年代自耕自足怡然自乐的年代。小含下嫁近郊,她是十分认可的。小杨时时表现出的谦恭顺从,更坚定了她的态度。把自己一手抚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嫁在离家不远的近郊,远比让她回到万水千山之外的湘西边陲强。老人没有读过书,生存重于一切的婚姻价值观根深蒂固,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被认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至于什么情趣相投互生爱慕等,她看得不是很重。小杨人也长得不错,而且懂得孝顺大人,家里出身又好,在被贫困压抑多年且自解放后就没有享受过人权保障政治地位的母亲看来,是可遇不可求的上好条件,老人家为小含找到的归宿而暗自欣喜。
自从儿子下放,迪凡回老家后,姨妈又去了擎宇那里小住。母亲身边除了小三子和学民可以唠叨外,连说话的人也没有。小含本就对自己的婚事没有热情,在家中提都懒得提婚事进展。小安进入初中读书后,活动范围加大,在家的时间也没有过去多。父亲虽然已经上班,但并没有从根本上治愈病灶,每一回到家中便要倒下休息。小含的婚姻应该是家中一桩大事,作母亲的却没有地方可以帮上手,如何发展连个合计的人都找不到。
得到母亲明示要他父母到长沙来商量与小含的婚事,泽民喜不自胜。小含若即若离捉摸不定的态度,曾让他萌生过退意,因为在解放军中历练过几年,并非没有中意他的女子。尽管再三斟酌,认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但他实在无法抵挡小含的青春美貌和清高气质。他把自己也许无法驾御小含的忧虑与其父母坦诚交流时,遭到了他母亲一顿海骂:“亏你还是当过兵的汉子!一个走投无路黑五类分子的女儿都怕镇不住。你怕她么子?只要把她娶进门,还怕她反哒不成?你爹当年给地主当长工,正眼都不敢看东家的小姐一下,如今送上门来的肥肉,凭么子不敢尝?真是个蠢到家哒的猪!我们屋里的贫困方圆几十里哪个不晓得,好人家的崽女会放得我们屋里来受罪?你个人条件不错是事实,屋里条件差又想过冇?咯妹子受过教育,长相体面身体又好,讨错一房亲要坏三代种,咯么好的人打哒灯笼都难找,凭么子要放弃?她家庭出身不好我们怕什么?又不是娶她回来参加共产党,只要她能养崽做事出农业工,哪个能奈何我三代贫雇农人家?”
可怜小含还没有过门,即被杨母从一开始就给定下了用途:养崽做事出农业工。她本想借婚姻关系改变自己的命运、结束边远山乡的下放生涯,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杨家早就把她看成了未来的生育和生产工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