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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车途见闻(续)重返北大荒记事

 

 

老伴的铺位换好,不用爬上铺,我也放心了。

 

放宽心的我,不耐寂寞就找朋友聊天。

 

列车上到处都是人,你把他看做朋友,他就把你看做朋友。反之你把它看做路人,他同样会把你看做路人。

只不过,谁能做朋友,并能够与之倾心交谈,就只能凭感觉了。

 

中国人有句古训,叫做“逢人只说三分话”。就是教育人们要相互提防,互相警戒,不能说倾心话。我觉得要这看在什么时期、对什么人。

时间跨度不同,人和人不一样!有的时期,对有的人你和他说一分也是多余的。但是即使就在人人自危的时期,有的人你和他说十分也不会嫌多。

 

就像上篇所说的那位农民小企业家,我们说了很长时间,说的都是十分话。开始谁对谁也没有戒备,都说真心话。后来我自己把关系给搞僵了,怨不得他。

 

和朋友聊天中知道老伴原来那个厢房的那一对老年夫妻,都是哈尔滨知青。六十年代末,他们都支边去了友谊农场,并且都在工农兵上大学时被保送上大学。大学毕业后留在哈尔滨工作,都成了公务员。现在他们都已退休,变成了老头子和老太太。

 

那个老头子的身材不高,矮墩墩的,但看样子身体并不结实。老太太是个细高挑,样子比男的还精神点。他们俩,男的睡下铺。女的在上铺,爬上爬下的,违反了西方的,也在渐渐被东方人接受的“女士优先原则”。

 

看我带着疑惑的眼神看他们,那个老太太似乎觉察到了。她告诉我,老头子有关节炎,比较严重,上来下去不方便,还是她灵活一点,所以让他在下铺。

 

在闲聊中,老头子告诉我,退休后他们每年都要到友谊原来的连队去看看,望望那里的老朋友。

 

我想,老头的关节炎肯定是在当知青时得的。在北大荒生活过的人,得关节炎的人比比皆是。我老伴就是其中一个,每逢天气变化,每个关节都会觉得酸痛。这还是轻的,重的现在都瘫在床上了。这次我们去853,就看到有的朋友瘫在床上蜷缩着身子,由于长期不活动,肌肉萎缩,本来一个大个,现在像个小孩模样。

 

对于在北大荒落下一身病的人,有的咬牙切齿,有的埋怨,也有的感到无所谓。后者多半在家本是农民,无论在哪都一样苦。他们不怨天不怨地,只怨自己的命,所以即使躺在那里,也并不怨天尤人。

 

老头子得关节炎,应该是有点埋怨的人。原本好好的生活在大城市,叫到北大荒去,说走就得走,不能含糊。对于多数人来说,这是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但许多人,因祸得福:多了经历,长了见识,锻炼了才干,养成了刻苦耐劳的习惯和任什么困难都不在话下的坚毅精神。


也有少数人,或因工作出色,家庭出身又好,或因其他原因被保送进了大学,成了上层人物。这更是难得。

 

就像那位哈尔滨老头,如果没有下乡的话,不见得就能上大学,当公务员;如果没有下乡的话,不见得就能娶上一个同样上大学当公务员的,又能甘愿自己爬高到上铺把下铺让给老公的妻子。

 

这对老夫妻之所以每年都要到北大荒去一趟,除了想念那些同一战壕的战友之外,很大程度是怀有感恩之心。

 

我虽然没有被保送上大学。而是自己凭本事考上去的。但是回绍兴来看到许多处境都比我强的同学、同事,极少有像我这样受到的待遇。尤其是我迁回老家时,一家五口人,只有老伴一个人没有大学文凭的状况更是极为稀罕。要知道在绍兴那些原来就有大学学历的老知识分子,膝下三、四个子女没有一个能进入高等学府的状况并不少见。

我对北大荒有感恩之心,所以猜测老头子肯定怀有同样的心情。

 

我和国人聊了,又找外国人聊。

 

在我们到红兴隆去的列车上和我同一个厢房就有一对俄罗斯夫妇。我们从杭州到哈尔滨的列车上,同个厢房就有一对俄罗斯年轻夫妇,这次又是。看来俄中关系还是可以,俄国老百姓对中国有点兴趣。

 

回想中苏时期,好的时候亲密无间,好到简直可以穿一套裤子。不好的时候恶断狗筋,恶到兵戎相见。现在也算得上是个较好的朋友吧。只是俄罗斯在处理涉及他自身的主权问题时,态度强硬,手段狠辣。他不管你是否朋友,照样把你的商船击沉。但是这些只是小摩擦,都不见国人有什么反应,当然更谈不上影响两国的“正常”关系。

 

和我们同厢房的俄罗斯夫妇,男的粗壮高大,女的苗条修长是个美女。她美到作为模特绝不逊色。如果不说自己年龄的话,你绝对看不到面前这位面容娇媚,你盯着眼睛也找不出一丝皱纹,貌似年轻姑娘的人,竟有五十来岁的年龄了。

 

在交谈中得知他们夫妻俩都是医生,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工作,这次是来中国旅游。

 

听到“符拉迪沃斯托克”这个名字,我想到这不就是我们过去的海参崴吗?只是由于清末的不平等条约,才使它被俄国占领,成为俄国的一部分。

 

这个海参崴是个不冻良港。没有这个海参崴,前苏联也好,现俄罗斯也好,别看他版图那么大,海岸线那么长,也有不少港口,但是它们都只能在夏天抖抖威风,到了冬天全是无用废物,舰艇船只都冻在水面上,一个都不能动弹。

只有在侵占了我国的海参崴时,才使它们在冬天有了一个可以通向外部世界的港口。

历史的记忆是那么深重,它使我久久不能忘怀。

 

但历史总归是历史,它和现实是有距离的。眼前的那一对俄罗斯夫妻,显得和我们很友好,说和我们很亲近也不过分。那个女的拿着一本“中国旅游必读”之类的小册子不时翻看。小册子上都是一些旅游常见的建筑、物品一类的事物,同时标明了这些事物的俄语名称和汉语拼音。

这位漂亮女人不断的翻看小册子,还喃喃地学着念。我老伴就指着一些事物,叫她说中国话。她很认真的学着说。我听了她的发音,当然觉得很可笑,但转而一想,我学他们的俄语不也同样吗?

其实我们双方都不会说对方的语言,除了极少量的几个单词外。但是这丝毫没有降低我们交谈的兴趣。我们连比划带画,竟谈了半路。那个男的告诉我们,他们得在终点站建三江下车,然后从同江过江返回。

 

我们这趟列车从头一天下午三点发车,正点的话到次日清晨三点到达红兴隆车站。

 

红兴隆是我们853的上级机关管理局的所在地,那里也有些我一些朋友。其中有一位和我在853曾经共事过一年的英语教师现在在局直二中担任英

语教师。我们关系不错。上车不久,我说要打电话告诉他。老伴说半夜五更的不要惊动人家了,我们临时找一个旅馆歇歇,白天再找他。我说这样不行,到时候人家会说我们见外的。

我不听老伴的,径直和他通了话,并告诉他我们打算在管局呆三天。他听了很高兴,说要到站上来接我们。我也没有和他客气。要知明日如何,待看下帖分解。(待续)2011/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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