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打算昨晚去爷爷家拜访的，但忙完工作回到酒店已经晚上9点，觉得这个时间去不太合适，便同王荣森爷爷约好今天早晨6点半我在酒店大堂等他。
我和洪姐5点半就起了，还抽了点时间到楼上去把早餐解决了，6点半准时到大厅等，可左等右等都没见王爷爷的影子，心里甚是着急。缅甸就是通讯太落后，别说没手机，就算有手机也是经常拨不通的，我们就只能在酒店里干着急，一点办法也没有。
一直等到7点半，王爷爷终于来了，说不巧今天早上有事，又没办法通知我们，处理完事情就赶快赶过来了。
爷爷说这次肯定看不完剩下的四位老兵了，问我要先去看哪位，看看表，八点半要赶回来，这个问题昨天已经想了很多遍了，前两次来刘昭迴爷爷都在腊戍，这次好不容易遇上他在曼德勒，是一定要去看的；张富麟爷爷虽说住曼德勒，但前两次来都没见到，而且听说最近生病了，这次也是一定要去看的。于是决定先去张富麟爷爷家。
之前在曼德勒上学的时候，所有老兵中张富麟爷爷家我去的次数最多的，但至从去年四月底回国后，就再没见过爷爷，虽然后来因工作来过两次曼德勒，却因各种原因没能到爷爷家去看望，想来实在内疚。
对张爷爷，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很想见却又害怕见，很纠结也很矛盾。很认真的思考过为什么自己会害怕见他，也许是对于他生活现状的无能为力，也许是对他某些意愿的无能为力，总之我很害怕，怕自己不能给他些许安慰，怕自己的拜访会成为他的负担……他和其他的老兵太不一样，我不知道自己能够为他做些什么……但我更怕他某天会突然离开，那么悄无声息的永远离开……
正想着，车已停到了熟悉的小菜场门口，下了车，往张爷爷家走去。一年多没来了，地上依旧泥泞不堪，按说那么早蔬菜应该都是很新鲜的，可不明白为什么空气中夹杂着很浓的腐烂菜叶及猪肉和鱼的腥燥味……
7月份来的时候就听王爷爷说张富麟爷爷的几个儿女在闹分家，爷爷瘫在床上也没什么办法，就让他们分了。估计是分家了的原因，所以这次走的并不是之前我熟悉的那个入口，而是从旁边他女儿他们买菜的那个门进去的。还没进去，王爷爷就激动的用缅文大声嚷开了，大致意思是“女儿（在缅甸，长辈称呼晚辈时，把女孩叫‘女儿’，男孩叫‘儿子’），看这是谁来了……”可她们没有任何反应，从他们身边经过时，我笑着用缅文对她们说你好，没人理我，很明显感觉到了她们的不高兴和厌烦，没有停留，径直往里面走去。
还没走两步，就听见王爷爷大声的在和张爷爷说话，正纳闷着，就看见了睡在地上的张爷爷……
以前来，爷爷的床是在一间杂乱的房里，挂着破旧的蚊帐，但眼前爷爷却是睡在过道的一张被改装了的躺椅上，上面垫了些旧布，很低很窄，紧贴着地面，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睡在一块板子上……之前的那间屋子已经被木板隔开了，着很是心酸……
对我们的到来，爷爷很意外，挣扎着想坐起来，但坐不直，在腰后垫了个枕头，勉强把上身倾斜了点。
爷爷的精神比我想象中的要好，爷爷说前段时间生了很长时间的病，最近才刚好起来。我问爷爷还记不记得我，爷爷点着头说记得记得，但说出来的却是另外一个名字，我说您记错了，我不是XXX，我是XXX，又说了些以前拜访爷爷时的情景提示爷爷，但爷爷仍旧一脸茫然……时间很紧，来不及慢慢解释，我便拿出纪念章说“爷爷，这次来我给您带了一枚纪念章，是国内民间筹款制作的，托我送来给您，是纪念抗战胜利65周年的，您看之前政府发给您的那枚是纪念抗战胜利60周年的，这枚是纪念抗战胜利65周年的，我上次给您带来的那枚也是民间制作的，现在您政府的民间的都有了！”
爷爷说“呀，姑娘，谢谢呀……你们还来看我……都没人记得我们这些老兵了……我们都被搁冰箱了……”
我跟爷爷说没有，说国内还有很多人在关心关注着他们，但不管我怎么解释，爷爷口中一直念叨着“没人管我们了，我们被搁冰箱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服眼前的老人相信在国内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在关注他们，只好指着纪念章说“您看，这纪念章是民间筹款制作的，代表的是民间对你们的敬意，我们没有忘记你们……”
爷爷满是落寞的说：“民间没忘……没忘……但政府呢……哎……谢谢呀……让我死之前还高兴了一回……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呀姑娘，死前还高兴了一下……这次我病了好久，这几天才刚好起来，下次过不过得了就不知道了，你下次来就见不到我了……”
我说“不会的，爷爷您身体那么好，精神也好，就是腿不太方便，您看政府给您发了块抗战胜利60周年的纪念章，我给您带来了抗战胜利65周年的纪念章，等抗战胜利70周年的时候我还给您送来，您一定可以活过100岁的……”
爷爷终于笑了，爷爷说“我现在全身都不好使了，就只有脑子还清醒……”
爷爷还想说什么，但被王爷爷打断了，催促着我们走，要不时间赶不及了。
洪姐拿出准备好的100美金给张爷爷，说了些祝福的话。之前是想把钱兑换成缅币再给爷爷的，爷爷行动不便，自己肯定兑换不了，但时间实在紧，只好直接给美金了。这些钱虽不能改变爷爷的生活现状，但有点钱在身上起码他招呼家人做什么的时候不用太看人家脸色，毕竟爷爷腿动不了，喝杯水、上个厕所什么的也都是要人帮忙才行，倒不是说家人都给他脸色看，也不是说有点钱就可以不用看脸色了，只是希望他们看在钱的份上能对老人好点……
从爷爷家走出来，仍旧没人理我们，从进去到出来整个过程，家里没有一个人搭理我们，不敢去想爷爷平时是怎么过的……爷爷腿没摔断前应该是很爱干净的，从当年凤凰卫视拍摄的片段中就可以看出，家里东西虽多却是整整洁洁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衣服旧但总是洗得干干净净，平时都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的，遇上隆重的节日、聚会什么的还穿上西装打上领带……可现在呢……
想着临走时爷爷复杂的神情，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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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2 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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