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我们这一代人还会记得,在1966年 “文化大革命”开始的日子里,湖北省委书记王任重为夏菊花撰写了一篇《一朵红花———夏菊花》的文章,曾轰动一时。但没过多久,这朵红花就变成了 “一朵黑花”,菊花以高洁淡雅的黄、白、绿、青等素色为裳,然而这一出翻手为云,复手为雨的“红与黑”,硬给菊花平添了一段不堪回首的荒诞,从此,夏菊花几乎完全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夏菊花是新中国第一代杂技表演艺术家,被称为“顶碗皇后”、“杂技女皇”。杂技艺术就是挑战极限,变不可能为可能,变想像不到为技惊四座。夏菊花凭着身体柔中带刚的优势,主攻“顶碗”。从“单手顶”到“双手顶”,从“单层单飞燕”到“双层双飞燕”,继而又从“拐子顶”到“衔水转顶”,最后由“脚面夹碗”发展到“倒立顶碗”。专家们一致认为,这一系列技术动作,通常由8至12岁儿童练习,而且需要五年多的时间才能练成,而她仅用一年多时间在20岁左右学成,从而独领风骚,开创了这一节目女性称霸的新纪元。
“脚面夹碗”陈毅看后,连说“绝了绝了!”李先念主席也曾对夏菊花说:“你这个杂技王国的女皇,名字叫得真怪,夏天哪里有菊花呢?”其实,夏菊花出生在金风送爽的秋天,也并不姓夏,她本姓徐。
1937年10月夏菊花出生于浙江省长兴县,2岁那年随父母回到祖籍安徽省潜山县。5岁时,父母为生活所迫,将她送给了马戏班夏老板做“押子”,从此改姓为夏。
进马戏班后,小菊花开始了艰辛的卖艺生涯。表演“空中飞人”,老板用绳子系住她的辫子,吊在半空荡秋千,她眼冒金花,头皮象针扎般疼痛。每演下来,往往站立不稳,用手梳头,头发掉下一把。更为严重的是,一次演“爬梯子”,她从几丈高的梯顶上栽下来,当场折断了锁骨,险些送掉了性命。
小菊花就这样苦苦的煎熬着、忍受着。终于,黑夜尽头是黎明,冬季过去是春天。1950年,她由湖南衡阳来到湖北武汉,进入汉口“民众乐园”。这个13岁的小姑娘第一次登上了人民的舞台。
1952年,苏联国家马戏团访问中国,俄罗斯姑娘表演的“叼花”,深深地吸引了夏菊花。她决意把这个节目学到手。每天演出之余,她不顾劳累,勤奋苦练。一年之后,她登台表演“柔术咬花”,一鸣惊人。不久,夏菊花奉命开赴朝鲜战场,慰问志愿军,得到志愿军官兵和朝鲜人民的热忱欢迎。朝鲜阿妮妈把她当亲闺女,握着她的手说:“志愿军,巧斯米达!(好)”
1957年,夏菊花参加在莫斯科举行的第六届“世界青年联欢节”,以娴静练达、端庄典雅的表演,技压群芳,一举夺冠,获得了最高金质奖章,为新中国增添了光彩。《真理报》、《泰晤士报》等均称夏菊花“集中体现了东方特有的美丽和神韵,其超人的艺术和非凡的智慧,令人叹为观止”。
此后,夏菊花的《顶碗》、《柔术》等节目被北京电影制片厂拍成纪录片《春燕展翅》,在全国放映。她又相继到法国、意大利、瑞典、越南、柬埔寨、古巴等亚、欧、美50多个国家访问演出。许多国家元首,授予她“艺术勋章”、“议会勋章”、“独立奖章”。
但自王任重撰文发表了《一朵红花》后不久,文革浩劫席卷而来,王任重成为中南地区头号“走资派”,夏菊花于是也惨遭迫害。造反派们疯狂地折磨她,把她的腰部、头部都打伤了,这种摧残对一个表演艺术家来讲几乎是致命的。在武汉国棉二厂的批斗台上,有些居心叵测的人在木板上通了电,他们想用如此卑劣的手段结束夏菊花的生命,可就是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一位军人冲上前去,关掉了电闸,将夏菊花的生命从死神手中夺回来;在“集训班”昏暗的小屋内,身心疲惫的夏菊花感到孤独无援的时刻,总有一些好心的杂技团演员,偷偷地看望她,有一位叫张桃秀的女演员还给她送去鸡汤,他们用目光向夏菊花暗示:“菊花呀,我们和你在一起,你一定要顶住呀!”批斗会上,在一声声高呼“打倒夏菊花”的口号声中,竟然有几个不信邪的群众为她送上一杯水,递上一包药;……
后来,在毛泽东主席和周恩来总理的亲自过问下,夏菊花被保护起来,并重新登上了舞台。夏菊花以惊人的意志力忍受了电流物理治疗难以忍受的痛苦,瞒着大家偷偷练功,“单层单飞燕拐子顶脚面夹碗”。就在1971年北京电影制片厂来给她拍新闻纪录片的时候,她在所有人的惊讶目光中,完成了这个高难动作。但是,人们还是很难看到她。
夏菊花的表演我从未看过,前不久,武汉杂技团来长沙演出,又勾起了我几十年前差不多巳完全淡忘的回忆——夏菊花她还健在吗? “脚面夹碗”的绝技可否还有传承? 对很少关注的杂技,我发现心底居然还有一缕牵挂。于是,我决定要抽空去看看,虽然春天不是赏菊的时节,但我相信,这场杂技表演不会让我失望。
走进剧场前,我从节目单上已经知道了,夏菊花还健在,是中国文联副主席、中国杂技协会主席,多次应邀担任国际杂技大赛的评委。这次来长沙的是她的第四代弟子李莉萍,不久前在摩纳哥第九届国际马戏比赛中荣获了最高奖“金小丑奖”。虽然年近八十的菊花奶奶这次是见不着了,但是,菊花之魂仍然会美丽地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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