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研究”我发现了一个较有普遍性的“规律”:小孩对母亲家族的亲人姥姨舅,比对父亲家族的亲人伯叔姑要更为亲近。但这也许是遵循“亲者疏,疏者亲”的古训,没什么大价值。
我的外婆姨妈们居住在现为株洲云田区的乡下,离长沙70里。每年春节及平时的婚庆寿诞,母亲必带我下乡,最开始是全程“拉练”。由姨爹和舅老表来接我们,我轮流坐他们挑的箩筐。有时要走到摸黑。马灯前面照着,我在箩筐里躺着,到五六岁还这样。后来打听到可以坐火车到株洲的白马龙,这就只需走20里,我也逐渐长大,又信誓旦旦说20里不成问题,“箩筐军”才退伍。在我8岁时还最后坐过半程箩筐,这是托城里满姨家3岁表妹之福。那次母亲,满姨带着我和表妹一道下乡。下火车后,满姨背着表妹,行李托母亲代劳。大约走了10里,就累得不行。满姨嘀咕:搭了口信的,让人来接......正说着,外公挑着空箩筐来了。表妹与行李一筐,我独自一筐,70岁的外公迈开大步,一闪一闪,走完了后10里。
我还想坐箩筐。可惜身体不能缩小到2尺,挑箩筐的年轻汉子也绝迹。
父亲从不陪同我们下乡。外婆也似乎没有见女婿的欲望,女儿外孙来了,也就高兴了。
老妹的出生打破了这个惯例。母亲要带“嫰毛毛”,又逢谁谁的大寿,父亲只好代劳。这仅有的“代劳”就出了不少“西西”。
拜访和打点母亲家族各方后,父亲按他自己的情理,带我去看他姐姐即我的姑妈一家。吃过晚饭,他只顾与姑爹寒暄。其时,姑妈已过世,姑爹是个梗段的老头。三个姑表哥都是成年,与我不大入格,感到没有外婆姨妈家融洽。我便偷偷溜出,想独自回外婆家。记得来时过了一条垅,转过两个坳,不远的,何况还有好月色。走着走着,田垅都一个摸样,山坳也一样表情,近处固然光明,远处毕竟朦胧,何况有狗!一狗吠,群狗吠,此伏彼起,由试探性的低声到凶恶的高声,撕裂着夜空。我向来怕蛇怕狗,一紧张就乱了方寸,既不知去路,也忘了归路,彻底迷糊了。终于大哭。一个农民从黑暗中走出问明情况(其时我读三年级,还是能对答如流的),将我送到了姑妈家。(农民在方圆几里的范围都互相熟悉)父亲与姑爹谈兴正浓,根本不知道刚才我“出走”一事,只好与姑爹告别。我也闹了一场“上十岁的城里伢子走失哒,还哭脸”的笑话。
乡里人在城里也是容易迷路的。在他们眼里,百街同景,千楼一面,走着,走着,就不知东西南北了。这大概也算城乡差别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