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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去西奇帖 《新至善村(十五)》

                                 新至善村(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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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不久,我在新至善村上方的山道上遛狗时,见到两位打水人在这路边的石墩上休息,其中一位年轻的指着山下的新至善村说,这些个旧房子还留在这里,太煞风景了,是师大的贫民窟吧?显然这年轻人是初来的,另一位年长对他说,这是新至善村48家,四、五十年前是教授级的才能住的,歌唱家李谷一就住在那一栋,他指着第31栋对那年轻人说,那年轻人睁大眼睛,一副不相信的样子。那位老人说的没错,李谷一是在新至善村住过,但没住过31栋,31栋只是李谷一的父母住过,李谷一住过的应是新至善村第26栋的42号。这里的人凡提到新至善村,都会说李谷一是从这个村子里走出来的,在新至善村她是个响当当的大名人。

   1956年,新至善村48家刚建成,李谷一的父亲李世康和母亲向大威老师就携全家搬到26栋的42号,那时李谷一在师范学院的子弟小学读书,小学是在岳麓书院的文庙里。李谷一的母亲向老师是湖南师范学院的体育教师,受母亲的影响,李谷一在小学时体育就很不错的,多项运动常拿第一名,那时她的名字叫李谷贻,因为她的姐妹属“贻”字辈的,但同学中很多人念别字,叫她李谷台,所以成名后她改成李谷一。 >>

   李谷一在班上很活泼、热情、开朗,她的班主任刘光大,音乐老师罗伟都很有才,他们觉得李长相俊俏,声音甜美,更适合搞文艺,就引导她朝文艺方面发展,刘光大老师还在班上办了个小剧团,由李当主角,罗伟老师也时常对她进行声乐辅导。>>

   我哥哥金泽渊与李是小学同班同学,还同过座,与他们同班的还有魏开媚、夏建怡,彭亦安,彭贝贝等女生,男生有涂启龙、孙安国、陈远、肖祥钦等,这些同学大多住在新至善村。李从小就是个辣妹子,见班上男同学在打乒乓球,李也要打,不给她打,她就睡到乒乓球台上,大家都打不成,班上的男同学都要让她三分。>>

   李跟班上的同学经常从学校去爱晚亭游玩,在爱晚亭边的溪水里捉螃蟹。李谷一在谈到演唱《乡恋》时说,她想到了故乡长沙,想到了岳麓山,想到了亲人、老师、儿时的同伴,对故乡那股留恋思念之情,自然的流露出在歌中。

   放学后,他们这班同学也常一道回新至善村,一路上他们有说有笑的好不热闹。他们从文庙出来,插近路走教学中楼后面,经五教斋下面那棵千年大樟树,穿过四舍学生食堂,上高坡,就进入新至善村了。

   那年我上小学一年级时,我哥哥他们已是六年级了,我也常跟在他们后面回家。在这些哥哥姐姐中,李谷一是最活跃的,常手舞足蹈,一路说笑的。

   记得有一天,他们带着手工劳动课制成的半成品风筝回家,这些风筝就是用细蔑条编织成各种形状的框,还没糊上纸,可能是在课堂上没完工,就带回家去糊纸。李谷一制作的是一个蝴蝶形状的框,她别出心裁的将这框套在自己的脖子上,也就是蝴蝶翅膀的一边,另一边翅膀给魏开媚套上,两人搭着肩,头靠在一起边舞边唱,当时正热映电影《梁山泊与祝英台》,她俩是学着电影结尾化蝶的那造型。见我跟在后面看,李谷一就问我,好看不?我说你们各是结婚。李谷一没想到从我这小粒子口里竟蹦出结婚二字,顿时花容失色,故作怒状,向我哥哥告状,说我对她们讲痞话。我那时只丁点大,鬼晓得结婚是么子回事?还以为两人好就叫结婚,这结婚二字怎么算也不能说是痞话?那时的她们也真太纯了。

   我哥哥他们小学毕业后,新至善村里这帮同学大都考上附中,只李谷一去了长沙市十五中,因当时十五中的校长,是李谷一母亲向老师上海两江女子体育学校的同学,附中那时还不是重点中学,所以向老师把李送到了十五中,交她同学教育。李谷一是从十五中考上湖南省艺术专科学校(现升级为艺术学院)。艺校校址是在河西的左家拢,离新至善村不远不近也有5里多路,李谷一寄宿在戏校,只星期六下午才回新至善村来。她从湖大这边进村里回她的42号的家,要经过我家屋后,所以,我有时能见到她。她回来时多半是穿着练功服——灯笼泡裤回来的,裤腿裤腰肥大,鼓鼓墩墩的,走过时带着一阵风。在村中如遇到我哥哥他们那些小学同学时,李谷一会腼腆一笑,低头擦身而过,不再说话了,年龄都大了,男女见面有些拘谨了。

   1961年,听说她艺校毕业后去了湖南省花鼓戏团,她回新至善村就从北面的48家那方进来的,不再经过我家屋后,所以,我很少再见到李谷一了。

   转眼到1964、1965年,随着花鼓戏《补锅》、《打铜锣》在湖南大受欢迎,演出经久不衰,还在中南局五省革命现代戏汇演中获优秀奖,并拍成电影,李谷一在新至善村里一跃成名人了。经常有人绕道来新至善村的26栋门口,指着42号她家说,这就是《补锅》的兰英妹子屋里。听到这些话,李谷一的母亲向老师总是站在门口含笑不语。

   逢星期六、星期天,如李有演出的话,李老师和向老师都会坐轮渡过河去看女儿的演出,看完后还评点一番,指出不足之处,他们夫妻回到新至善村都十一、二点了。1974年,李调入北京中央乐团后,我再也没在新至善村里见过她了,但能见她的父母。

   李谷一的父亲李世康老师身体修长,面孔清癯,颇有风度。李世康1936年毕业于湖南大学,会打网球、演过话剧、京剧也来的几段,年轻时相貌英俊,是运动健将,还是舞林高手。上世纪的五十年代初,湖南师范学院经常举行舞会,李世康和向老师都是常客,传说他就是在舞场里与向大威老师相识的,并赢得了向老师的欢心。        

   李老师英文流利,解放前曾在政府一部门的国际关系联络处担任记者,兼翻译。经常同美国、英国等外国人打交道。李老师总保持衣冠整齐的习惯,是从那个时候保留下来的。冬天里常见他着一件棕色的格子呢短外套,头戴一顶贝蕾帽,显得新颖,别具一格,在那个年代的新至善村中也够得上时髦。    

   李谷一的母亲向大威是衡山人,12岁就在长沙周南中学读书,毕业后考入上海两江女子体育学校,曾是上海两江女子体育学校篮球队的中锋,她攻势凶猛,投篮准确。1931年上海两江女子篮球队曾东渡日本、朝鲜比赛,以十二胜一平的辉煌成绩凯旋,震惊了中国体育界,洗刷了“东亚病夫”之耻,日本的各大城市,大小报纸也都争相报导。向大威就是这支球队中的女中豪杰之一,当年她只23岁。

   向老师先在湖大,后到湖南师范学院工作,在师院体育组教授体操。李老师却在解放后没有了工作,跟随向老师来到师范学院。在那个极左的年代里,因他在国民党政府里做过事,师院不敢聘用他。李老师就一直闲赋在家,成了向大威老师的家属,每天就干些买菜做饭打扫卫生的事,完完全全是一个家庭户男。在家闲得无聊时,李老师在家打开留声机,听一听京剧唱片,偶尔也会跟着唱片哼几句,以发泄胸中的郁闷,他唱京剧字正腔圆,很有功底。

   李老师有两个女儿,李谷一是小女儿,大女叫李安娜,身材颀长,面容娇好,能歌善舞,解放初期就去了新疆建设兵团文工团。上世纪六十年代流行的《边疆处处赛江南》一歌原唱就是她,唱这首歌时,她已改名为李娜了。李安娜现在也住在北京,她先生是北京一家电影制片厂的厂长。

   向老师的一个儿子小名叫“糖饼干”,在师范学院生物系学习,是师院红旗歌剧团的骨干,上世纪五十年代后期,这个文工团先后演出歌剧刘胡兰、红霞和红鹰,在长沙市都小有名气,他在红鹰歌剧中当主角。李谷一从小就耳濡目染父亲、哥哥、姐姐的文艺才干,她是在这种艺术氛围中成长起来的,李老师和向老师的子女多走上文艺这条道路,是与他俩的熏陶分不开,他们子女都得了父亲的真传。

   文革早期,新至善村的家属也组织了毛著学习小组,李老师不敢不参加。只要居委会组长在村中高声一唤,学习哒,他就赶紧提一张小板凳,捧一本语录本,匆匆跑出屋来,与一群家庭妇女一道,学习毛著作。天晴时在户外学习,多在爱从容家的竹林下学习,天气不好,就到一号罗家学习。十来位家庭妇女中,只他一人是男士,不认识他,或不了解情况的人,还以为他是负责家属学习的干部,我们这些小孩看见他杂在家庭妇女中学习,背地里笑他是娘子军的党代表。

   文革时期,他们家也遭到冲击,李老师这个无业人员竟也未能幸免,不是那些师范学院的学生来找他麻烦,而是师院的那些工人的家属,组织了一个叫xxx战斗队的,把他当成家属里面的大黑鬼来楸斗,以显示自己是造反派,李老师很无奈的受她们这些人的羞辱。我在上篇(十四)里曾说过的那些极左的家属,就是这个战斗队的,她们还将二级教授李盛华的夫人剃半边头。

   相比之下,向老师在文革时没受太大的冲击,她没课上了,见村子里其他老师都呆在家里,就动员他们出来练太极拳,锻炼一下身体。她将前后左右家的老师给动员起来,在她这26栋的前坪里教他们打太极拳。李老师“戴罪立功”,那时兴唱样板戏,他就教大家唱红灯记、沙家浜和智取威虎山的片段,住他家对门的朱求型、朱求玲兄妹都跟过他学唱京剧的。

   上世纪的七十年代初,师范学院对住新至善村的房子作了改造和调整,以他家只李老师和向老师两人为由,把他赶出26栋,给安排到31栋与另一家合住一户。新至善村的31栋和32栋与前十栋房间布局不同,多一间不到十平米的房子,有四间房。原先只住一家的,安排两家合住,每家两间,厨房厕所共用。李家住靠门的两间,两间房被一道小走廊分开;里面相连的两间住着中文系的魏竞江老师,也就是魏觉的家。

   七十年代后期,社会上流行一股学英语的热潮,李老师一下成香饽饽了,时常有人来李老师家请教英语,当然都是由熟人介绍的。那段时间他家门庭若市,凡上门求教者李老师都热心接待,用心传授。网友永明马灯回忆说“……在70年代,我天天晚上过河奔到向大威老师在新至善村的家,向歌唱家李谷一的父亲李世康老师学英语(李世康老师是我父亲湖大校友,多年来两家一直走动,喜欢和父亲神聊,英语特好。……结果奔来跑去学来习去。到现如今也只记得“三克油”这句了。”一所中专学校也打听到李老师英语好,也请他去临时代下英语课,李老师高高兴兴的去了。

   一天,李老师邻居魏老师的家来了位以前的学生,这学生在长沙外贸学校工作,学校升级成外贸学院,急需要英语教师。他找魏老师就是想请他帮忙,在师院替他们学院物色一位英语教师。魏老师表示为难,自己是教中文的,到哪里去找英语教师?

   这时,儿子魏觉插话了,“隔壁的李老师可以啦”,魏老师说,“李没当过老师,又六十多岁了,行不?”魏老师的学生说只要英语好就行。当即请李老师过来与他学生见面,听到来意,李老师犯愁了,他正在一中专学校代课,还只教一半就离开怕对人不住。魏老师父子劝他,你那是临时的,这学院是正式的聘用,当然好些。这样,李老师才同意去学院试试。

   经过试讲,那所学院非常满意,李老师就留在外贸学院当上一名英语教师,这是他解放三十年后才找到的一份正式工作。外贸学院在大托铺附近,离新至善村有三十  多里路远,李老师却是骑单车去那学院教书的,不管寒 冬腊月,日晒雨淋,不顾已是六十七、八的身子,每天踩三四个小时的单车直到七十好几了,因向老师他们家人都不放心,他才没骑单车去上班,改挤公交车哒。李老师在那学校教了八年,七十五、六岁了,才从学校退休回新至善村了,现在他的退休工资也有二千多元了。    

   师院落实知识分子政策后,李老师和向老师的住房也给作了调整,给安排到新至善村里较低点的房子去住了,恢复到有三间住房、独门独户了。向大威老师是5年前去世的,享年97岁,很遗憾,奥运会在北京举办的2008年,正是她满100岁的时候,她想看看奥运会的愿望没能实现,她的骨灰是洒在湘江河里的。向老师去世后,李老师身体也差了一些,他相信“足不足,九十六”这一习俗,意思是在做96岁寿时,要当作百岁寿来做,就可保百岁无忧了,李谷一就满足了她父亲的这个愿望。

   前年李老师过96岁的生日前,就将李老师和保姆接到北京的中央乐团里住下,住在一楼李谷一的房子里,李谷一和姐姐李安娜在北京给李老师摆了百岁生日宴,还陪她们父亲在北京逛,让他们在北京玩的快快活活,过得舒舒服服。,因李老师不习惯北京的气候,在北京住了四五个月后,仍回新至善村来了。

   李谷一很孝敬父母,经常都寄钱、物、药品、给他们,最近还寄来一盒燕窝给李老师补身体。每年还给李老师足够的生活补贴。李谷一只要来长沙演出,或者路过长沙,就必定接父亲到她下榻的宾馆欢聚一下,还不时给父亲带来贵重的补品和药品。李老师今年98岁了,但身子骨还硬朗,这与他一生中常锻炼有关,六七十岁还骑三十多里路去去上班,这是一般人做不到的。晚年生活条件好了,衣食无忧,但仍然保持着节俭朴素的好习惯,还住在五十多年的老房子里,用的是七、八十年代的旧家具。因受电视广告的影响,喜欢买些保健用品。李老师还有一个爱好,每天玩上两三个小时的牌,就是与他家的保姆,还有另外两家的保姆打牌,输赢不大,但李老师玩得很开心。李谷一对李老师的这个保姆也是很好的,给保姆房里添了台电视机,帮保姆的儿子在北京介绍了工作,为的就是让她尽心照顾好近百岁的父亲。李老师请的这位保姆,是新至善村里待遇最高的保姆,其他的保姆都眼红,都想与她看齐,但新至善村只出了一位李谷一,没有李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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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谷一少年时的照片。

我们的灵魂是平等的,就仿佛你我穿过坟墓,一同站在上帝的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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