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跑吧

虎年终于过去，兔年来了。

古诗说道：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前两句是起兴，虽然是作诗的习惯手法，倒也把兔子行走的姿态描绘得活灵活现。在中国虎的这一年，似乎有太多的纠结。现在兔年来了，好像没有虎那样张牙舞爪，而是小小的，柔柔的，白白的，对谁都很温顺，连孩子们都会喜欢。然而仔细想来，也不一定如此。

在中国最为美丽而凄清的神话故事中，嫦娥奔月时就怀揣着一只白兔。因其白，人们又称其为玉兔。在寂寞的广寒宫里，嫦娥悔偷灵药，茶饭不思，清减了腰围，于是玉兔便为其捣药，这药大概是开胃的，这拳拳之意是想让主人多进点食。不过好像效果不太灵，所以嫦娥永远是消瘦下去，而玉兔则永远在捣药。

兔子很小，没有獠牙利爪，在田野里往往是猛禽和豺狼的美餐；所谓兔起鹘落，兔子跃起奔逃的一刹那，总是难逃猛禽从空中迅疾而落的爪子。这当然是自然界生物链的规律所在。但是兔子不能斗力却可斗智，故所谓狡兔三窟是也。《诗.王风》云：“有兔爰爰，雉离于罗”，意思是有只兔子逍遥自在，而野鸡却撞进罗网。可见兔子是有几分聪明的。有一句成语“守株待兔”，说有一天一只兔子撞死在树上，于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就守在这棵树底下，等别的兔子再来撞。结果呢，兔子并不傻，傻的倒是那个聪明人。

或许兔子正因为有几分聪明，以至于过了头。孩子们都知道龟兔赛跑的典故。为什么兔子跑得那么快，还会输给龟呢？就是因为聪明反被聪明误。而狮子这样的猛兽，也恰恰明白兔子的狡狯，稍一不留神就会从眼前逸去，故对付兔子时加了一百个小心，动员了全部的力量，结果当然是成功的——这就是“雄狮搏兔”的故事：真正聪明的，是作为狮子的王者。

所以在强者面前，兔子的生存之道是极其狭窄的，往往只有拼命地跑，只要比掠食者跑快一步才可以逃出生天。相对而言，兔子的后腿颇为强健。而且不仅善跑，还可以作最后一搏。由此刚勇的拳师还悟出了一个绝招曰“兔子蹬腿”，据说是相当“给力”。其实兔子真正的最后一搏是牙齿，所谓“兔子急了也咬人”，此话大概不差。

新的一年会如何？人们自然会有很多想法。在中国兔的这一年，我祈望至少要比过去的一年好一些。譬如退休金增加几个点，物价降下几个点，自己和家人的身体好一点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我还希望所有的朋友也和我一样碰到这样的好事。但我更希望的是我能够有一点作为，哪怕是一点点。已故美国作家约翰.厄普代克写过一个兔子系列的小说，第一篇是写小名“兔子”的主人公因厌倦平庸的生活而出走的故事，篇名就是《兔子，跑吧》。我也想对自己说一句：兔子，跑吧——但愿我不只是兔子。

写于虎兔相交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