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日这天上午，离开陈德普家我们直奔顾炳耀家，还是弟弟、亲家、王培新和李秀梅一行。
身材魁梧的抗日干部顾炳耀在853一分场六队当了有二十年多的农工排长。
生产连队的农工排长是不脱离生产的。所以实际上这二十多年，他就一直干着农工的活计。不管是雨天从水里来泥里去，还是三九天顶寒风冒大雪，只要有农工在那干活的地方，少不了他那高高的壮实的身影。
顾炳耀年轻英俊，身上活力四射，很难把他和年代久远的抗日连在一起。我们大家都怀疑他抗日的身份。
他向我们解释：因为他父亲是抗日的老交通，经常要送情报。送情报得经过鬼子的哨卡，会经受搜身盘查。为安全起见，父亲就把情报缝在儿子穿的衣缝里。那时还穿开裆裤的顾炳耀，显然不是鬼子注意的对象，情报就这样混出去了。
因为有这样一段经历，所以解放后填履历，顺理成章的填上了抗日。
如果在地方有这么一个抗日干部，说什么也能比较吃香，只是由于853农场抗日干部众多，他这样的小抗日，也就只能当农民干农活。
我在《老指导员拜年》一文中曾经写到，在一个三九寒天的深夜，有个农工排长，领了一班农工在场院里脱谷的事：“顾炳耀是个853最年轻的抗日干部，很能干，一直在连队干农活。这个高大英俊的人，此时，系着妇女用的头巾（遮灰尘），干得满头大汗，脸上沾满泥灰，弄得像小鬼一样。”
“满头大汗”准确地讲，应该是“浑身是汗”。在那接近零下40度的寒夜，原打算流到脸上的汗都化作蒸气蒸发，只是在胡子茬上结成一颗颗硬实的冰渣子。那从人们帽子和头巾的边上倔强的钻出来的几绺发丝，此时都结满了雪白的霜花。年轻人都成了白发老头。
当时，我独自一人值班，驾驶着履带式拖拉机为脱谷机提供动力。为了让喂入的农工少吃点灰尘。我调动脱谷机的位置，让其处在上风头，让拖拉机处在下风头。这时拖拉机的位置需要移到场院外面，而那里坑洼不平。再说拖拉机动力输出的皮带轮必须和脱谷机上的皮带轮绝对保持在同一个平面上，机械才能正常运转作业。
为了找准这个点。我在场外那坑洼不平的地面上不断的扭动着拖拉机。终于不幸事发生——一侧履带掉轨。顾炳耀们正好趁这个机会休息，让我一个人在那拾掇。奈何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三折腾两不折腾，另一侧履带也掉轨了。
待我把这狼狈地，似剥去了皮的黄鼠狼的东西，又恢复成钢铁巨人那威风凛凛的原样，已经独自一人在冰天雪地里奋斗了几个小时。
农工们回来脱谷，再也不用吃灰尘了。
今天在写帖子时我寻思，那时我这样工作，应该能感动上帝吧。然而上帝并没有为我感动。它还是把我从拖拉机驾驶员的座位上撵了下来。
这个上帝不是别人，就是以抗日干部顾炳耀为代表的几个转业官。
我下了机务。毕竟我是个盲流——五等公民。我在机务上，而这些转业官在卖苦力，不满意是很自然的。他们可不会考虑你的工作是否有什么成绩。我想如果我和他换个位置，恐怕也会这样做。所以我虽下机务，却没有怨恨老顾他们。
我下了机务，老顾并没有取而代之，继续做他的农工班长，排长，天天卖苦力。
在夏季除草时，排长还是有点便宜可占，他借着检查质量之名，东跑西颠来回走动。而这显然比一天到晚捏着锄头杆弯着腰要轻松得多。
干锄草这样的农活我老婆不内行，她总是和那些部队速成中学下来的同样不善于干农活的教师一起，组成第三梯队，拖在后面。顾排长过来检查工作时少不得挨点批评。这时温州籍的转业官老学究陈玉华就会说：“你看，这就是旧社会工头的嘴脸！”
本来文革开始，老顾有个能上的机会，但他自己没有把握好，让它他在身边溜走了。这样又卖了十来年苦力才调整工作，脱离了农工生活。
老顾后来调到五分场当了一名助理员，一直到退休。
退休不久，和方玉杰一样，他也患了老年痴呆症。现在在家里也靠老伴伺候。
8月6日上午，我们由王培新，李秀梅夫妻俩及陈昌纯陪同，拜访了童发菊和雷相宜家后，转道向东去顾炳耀家。
进入山坡东首的一个什么花园小区。在住区的大道上，我看到一个老妇人，推着一辆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大个男人。他她们在散步。
我定睛细看后说道：“那不是小蔡吗？”可不，老伴也辨认出来了，推轮椅那个妇女就是当年的小蔡。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小蔡两鬓斑白，成了老蔡。要说都80出头了，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再叫小蔡，可习惯驱使，顺口就叫了出来。
认出了小蔡，那轮椅上坐着的肯定是她丈夫顾炳耀了。他们夫妻俩同岁，可小蔡看起来很健朗。老顾，这位当年的帅哥，此时已失去往日的风采，明显的看出老态龙钟来了。要不一开始就没有认出他来。
我们喊着走过去，老顾见到就努力思索。明显的他记起了我们。他呲着牙笑脸相迎，但面部肌肉不听使唤，已露出的笑容和呲牙，一直留在脸上，收不回去。他的眼神已失去了往日的风采，散淡的眼光显得那样无助。
他也像方玉杰那样患了老年痴呆症。他的记忆力似乎比老方强一点，但面部表情，肢体活动明显比老方差许多。
我过去后赶忙接过小蔡手中的轮椅把，推着老顾。一边走一边和他叙旧。但此时的老顾，除了呲牙和傻笑已很难和我们做其他的交流了。我和老伴，和老顾俩在大路上照了一些相。
转到他家门口，我扶老顾下了轮椅，要搀他上楼。他坚持自己走，像往日那样倔强。
老顾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扶着楼梯，慢慢地挪上楼去。
老顾也有一个现代化的家。我们，包括一同去的老亲家陈昌纯、王培星两口都和他们合了影。小蔡，李秀梅、陈昌纯和我老伴李春芳，这四位都七老八十的老姐妹在一起合影留念。
和老顾告辞出来，不胜感慨。
听小蔡说，在853的抗日干部，现在只剩下16人了。我祈祷他们的晚年幸福长寿！（待续）2011-12-11
更多：http://60.190.202.227/apps.php?q=article&uid=1053728
附照片：
| 
发表于 2011-12-20 20: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