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永——遗留在记忆中的短章（之八）

江永——遗留在记忆中的短章（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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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台上（小说）

列车就要开了。月台上没有出现她所期盼的那个人。他真的还是那样的无情么？她想起了1978年那年的春天……

她的眼帘濡湿了。

她依然很美。尤其是她的眼睛。六十岁左右的老妇人了，但她的眼睛却依然还和她年轻时一样，明亮而幽深，只是……只是悒郁柔婉更加浓郁了，也更加迷人了。

月台上，灯光灿然地闪烁着。来车站送行的人，都站在那靠车身不远的地方，等待着列车开动，等待着道别。

这情景，使得她更加地悲伤起来。她这次回到这个故乡之城，就是来探望他的，当她得知他因为伤残回到了故乡之城之后，她就有了想来探视她的想法。虽然她已早为人妻，但初恋的情景是令人神往的，而且是永志不能相忘。虽然多年来，她一直将这种情感深深地埋藏在心的底处，并且尽力不再去想它，但那些往事，却会在一个什么时候突然地呈现出来，像一条蜿蜒而流淌的小溪，悠悠地入梦而来……

也许每个人，都有过一段难忘的初恋？有时，她这样来宽慰自己。

她虽然是一个传统的女性，但她并没有因为她有着这种意念而感到羞耻。她首先是一个人，而人是一种有感情的动物。这些年来，她闲散下来了，读了一些书。当她读了库普林的那篇著名的短篇小说《石榴花手镯》之后，她竟然激动得不能自已！她很自然地想起了她的青年时代，有一个邻村的知青，总是在那条进村的小路上等待着她的出现，远远地瞧见她收工回村了却依然站在一个很远的山岗上，目送着她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

有一次她和她的丈夫在海边散步，她很坦然地向她的那个在师范大学中文系的大学教授，谈起了她的这一段往事。没有想到她的丈夫，竟然没有半点责难和猜忌，却在一番沉吟之后，说，我要是他----你的那初恋的情人就好了，可惜，我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你们的那一段初恋的故事，简直是太美丽了，像一首诗，真的像一首美丽的诗……于是，他向她说起了前苏作家帕乌斯托夫斯基的那篇名作：《夜行的驿车》。那故事里说的是,安徒生在一次夜行的驿车上,结识了一位年轻的女郎叶琳娜.瑰乔丽,从而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爱情的甜蜜.但他最终还是放弃了与叶琳娜.瑰乔丽的往来.这样一来,那刚刚从他的心头迸出的爱的火花,就被他亲手掐灭了.而他这样做,目的就是为了他的童话.是的,这一切就是为了他的童话.因为他一旦拥有了这种爱情,他那无数华丽的童话就会黯然失色——他怕他再也找不到创作的灵感了！那么,他的生命还有什么价值了呢?

继尔，他的丈夫开始发起感慨来。他说：你的那位初峦的情人，竟然为了那些个山里的孩子,放弃了爱情，从理性上说，他是伟大的，但是，从情感上来说，却是不可取的，因为他由此而断送的自己的幸福……他一定是一个悲剧性的人物吧？

三十四前，那是1978年的一个春寒料峭的的早晨。他背起行囊，他要离开他的那所山中的小学校了。他的内衣口袋里，揣着一份大学录取通知书。多少年来他所期待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了，他将在一所大学完成他学业，然后……但是他没有想到，当他走到山路口，就看到那路口上，站着一排他的学生，学生的身后，是他们的家长。他们沉默着，望着他，依依不舍。他们是来为他送行的吗？不，不！他们更像是在将他挽留呵。山里的人感情的表露，不是用语言，而是用眼神，他们那眼睛里所透露出的神情，是那样地难以言表，有感激，有欣喜，（当然，这种欣喜，是因为他终于考取了一所省城的大学校，他从此可以走出大山，从此可以展翅飞翔），但更多的，却是忧虑：深山老林，生活艰辛，没有几个人愿意来这里教书。那年正是这个原因，公社文教组才将他调进山里来。因为他是个知青，山外没有牵挂……

最终，他留了下来……

而她呢，却一气之下，独自登上北去的列车，她去那所师范学院报到了。他们俩人同时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他俩的爱情，嘎然终止了。

她的的眼帘又一次濡湿起来。

前不久，她才从一个好友的QQ中得知，他在一次暴雨中送学生回家，返回时，过一座木桥，不小心，跌倒在桥下，腿摔伤了，从此，脚跛了，落下了残疾。

她和他见了一面，只是言语不多。有很多美好的回忆，都难以启齿。不过，她终于见到了他，了却了一个心愿，也足够了。

她和他说好，她是乘这一趟车走的，他会来为她送行吗？

她打住了自己的回忆。因为她看见了他。在月台那明亮的灯光之下，他终于出现了。他柱着拐杖艰难地向车厢走来，但是，却在离车厢十来米的地方又停了下来。他不打算再往前走了，但一双眼睛，却在不断地向车厢的窗口搜寻，他当然是在寻找她坐在哪一节车厢，坐在哪一个窗口。她的眼眶刹那间滚下了一串泪水，她站了起来，很想打开玻璃窗，然而，车厢里的那玻璃窗却是封闭式的，她无法打开它。她正想离开座位向车厢的车门走去，这时，列车却启动了。

这时，她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脸孔贴近车窗上，不断地向他摇动着手臂，但他没有看见，他没有看见……

她绝望地用双手捂住了眼睛，等她将双手从脸部挪开时，列车已经离开了月台，继尔，加快了速度，向着北方，呼啸而去了。

车窗外，是一片模糊不清的黑黝黝的田野……

ffice:smarttags" />2011-11-2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