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也确定不了

    忽然听你叫一声老哥儿，我心里立即就涌出一种亲切感。在所有的称谓中，也就你这样叫我吧。只是最近几年来，这样的亲切感已经很少从心底涌上来了。
    我获得了亲切感以后你就要我和你说点什么了。比如说人。
    人是说得清的吧？似乎是可以说得清的，你快四十了，而我也五十多了。象我这个年纪的人，照理来说是可以说得清的。因为很多东西基本已经确定了。于是你就要我说说人的不确定性。
    我有点懵，真的，我不知道如何往下说。
    妻的同学有个三岁的小女儿，常来我家玩。有一天，小女孩把我家一个烤火架当琴，她坐在旁边非常严肃的模仿着幼儿园老师的言谈举止。
    同学们，坐好了，老师要弹琴，老师要唱歌了，唱一个“两只青蛙。”
    我们全都排排坐，准备听她唱“两只青蛙”。但她唱出来的却是“两只老虎”。我们全都强忍着笑，直到她唱完这首歌，然后一齐爆笑。笑得小女孩把头埋在臂弯里，半天不敢抬头看我们。
    我告诉小女孩的妈妈，你女儿不论做什么你都无法预料。
    说完这话后我立即感觉这是废话，因为“不能预料下一步做什么”这话实在太泛，它的权限涉及所有可以移动之物的未来。
    我们都不能预料下一步会面临着什么？如果希腊人的鹅肝和墨西哥人的熊掌的确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我想我们这片神奇的土地上，绝不乏凤肝龙掌们，他们似乎更应当可以预知未来。事实也如此，他们的智慧早就为我们确定了一个美妙的未来，虽然最终步入那美妙世界只是凤肝龙掌们的羽毛们和鳞片们。
    如果要确定自己未来将面临着什么，这是唯一的方法：你必须拥有绝对的权力并且必须牺牲绝大多数人的利益，然后你才有可能陶然于自己当初的谋划之中。舍此而外，人的一切更准确的说是小民的一切都存在着不确定的因素。
    你说这个世界还是有东西可以确定的，比如死亡。我说那么死亡是什么？死亡是生命的另一面，它翻过来的时候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了。也就是说，我们对于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就更无法认知和确定了，同时我还可以这样说，也许死亡才是我们所谓生命的开始，解读的方式不是基督的，也不是佛家的，而是纯粹逻辑的。
    我总是想起那句话：对这个世界我一无所知。这一点似乎是可以确定的。但是生命的意义也许就是力图去确定那原本不可确定的东西吧，比如你惑于情，比如我，也惑于情。饱暖思淫欲，呵呵。而这惑的根源是因为自己的愿望要受制于另一个人。你要对方满足你，而对方的要求却超出了你的能力范围。于是痛苦也随之而来了。
    有时候我想，要活得自在一点，还真不能把自己当一回事，你越把自己当一回事，你的日子就越艰难，因为你自身的能力注定了你无法为自己的未来确定那个爱的模式。比如情，两个人玩的游戏，是吧。而所谓情不过是欲望的一种表达方式。我记得在斯宾诺沙的“伦理学”这本书的最后一页里，有句这样的话：欲望越多痛苦越多。我曾经仔细想过这话，我想任何欲望的满足都来自欲求对方或大或小的和合理或不合情的牺牲。比如说你想吃鸡了，那么满足你欲望的就是鸡的牺牲，比如说你想获得提拔，那么另一个人的欲望被压抑就是你满足的基础，爱欲的满足也一样。从广义的层面分析人的欲望与欲望的满足状态，可以得出这样一个推理结果：你的存在，对于其他生命就是一个潜在的威胁。我们的最高领导深谙此说，所以号召大家都来学英雄。我学英雄是学不了，不过我可以不把自己当一回事。呵呵，你不爱我了，我就象我那老哥的诗里写的一样：我向全世界唱起情歌。
    不把自己当作生活的中心，这样做要脸皮够厚，可惜妹仔还没有修炼到我这样程度。生活没有中心，因为人人都是中心，而已经有的中心是权益失控的结果。我们还可以拿宇宙来说事啊，你说宇宙有中心吗？我说没有，因为如果宇宙有中心那么宇宙就必须是有限的，而对于一个无限的宇宙而言，处处都是中心也处处不是中心。这和人生有点相似吧。只是有点不一样：无限的宇宙里没有中心，而在无限的权力中，我们却被迫生活在某某中心周围，对于这个中心而言，我们自认为自己不是生活的中心是最明智的认知，因为这是减少痛苦的最切实有效的方法之一。
    那么数学是可以确定的吧？当你这样提问的时候，我就惶惑了。我说我们混饭的行当都离不了数学。但说实在的，我们应用的都是很浅很浅的东西，并且说白了，我们也就是能用用而已，那原理我们是摸不着北的。不过我最近读了一本书“文化的本质”，书中这样说：数学的真理就是数学的真理，它不是对象的真理……当它变为对象,它将被重新描述。这话有点绕啊。不过他举出的几个例子很有点意思。
    一滴水加一滴水等于几滴水。
    一只狼加一只羊等于多少只？
    这两个答案有点意思吧。不过最让人感到惑惑的是这个例子：
    一个地球加上一只平果，等于多少？
    我也说一个，剃头师傅的担子，一头热的加上一头冷的，等于多少？
    阿Q一把吧，我不要确定，确定了的东西是没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