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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们正年青——青涩的浪漫

 

 

 

        那年,我们正年青。
                       
             
                                                                                                                         
——青涩的浪漫

 

 

前言;因为有生和死,我们才会长大。因为我们长大,才晓得生和死。

往事缠绵,忽隐忽现,依稀又在眼前,翻身披衣下床,点灯寻物,却还是梦幻连连------

 



                           
                            (一)       鸡殇

         
商旻和我们一起来到这个小山村时,已是十九岁的大小伙子,在我们四男四女中,他是大哥大,在潭城,父母早已去世,只有一个十分疼他的姐姐,他是商家三代单传的独生子,父母早亡,从小在姐姐的呵护下长大,十八岁那年高中毕业,差十几分而落榜。来年又赴考,结果被一中专学校录取,哭笑不得,权衡许久,还是未去报到,不知为何被街道的良家妇女盯上(街道居委会干部),七搅八缠的将他弄到和我们几个背时鬼一起,千里迢迢的滚到这深山老岭里来。
   
商旻眼睛近视,俩眼圆鼓突出,颈根粗大,扭头时整个身子都要转过来,十分笨拙。疑有严重的甲亢病,且又是独生子孤儿,按政策应不是流放对像,而那些街道的良家妇女,是如何将他蒙,吓下来,尚不得而知。
         
商旻虽是独生子,却无半点少爷脾气,人也随和,就是有点,月上西头,深山老林又无处可去。常一人躲在木板床的蚊帐里,先用口琴吹出震颤的,波浪起伏的洪湖水,浪打浪,吹得你心酸酸的,待洪湖水平静下来,商旻就开始悄悄的,轻轻的吃零食,还以为别人不晓得,对面床上的老孟有次实忍无可忍,对着蚊帐里的商旻大声吼道;你再这样唏唏烁烁,逗来老鼠,老子会把你的床掀掉,甚麽宝贝要躲在蚊帐里吃咯,真碰哒鬼哒。
       
姐姐从城里给商旻寄来一段华达呢毛料,那年月,这毛料可是稀罕物,蛮金贵的,商旻却不以为然,女生们叽叽喳喳的热议着商旻是做裤呢,还是做中山装,可都是笔挺潇洒蛮好看。可过几天赶集回来后,商旻却带回几条内短裤,全由那段金贵的华达呢毛料做成,女生们顿时花容失色,扼腕叹息。商旻却洋洋得意。
       
赶集买回的十几只小鸡,在大家倾情的关爱下,已长大成,并开始下蛋。在大家精心的训导下,这些鸡们很有组织纪律,都是日出而出,日落而归,满山遍野,山丘田坎,全由它们扫荡,只只肉肥体壮,全不要你半点操心。第二年春节,大家都要回家过年,匆匆将这些鸡们处理后,只有一只黄花鸡婆未见归号,懒得寻找。便心急火燎的奔回潭城爹娘处。
     
来年几月后,又回到深山老岭时,打开大门,迎面便见黄花鸡婆从鸡窝里,咯咯而出,后面竟跟着一群毛绒绒的小鸡,煞是可爱,大家惊喜之余,才发现,原来黄花鸡婆每天都是从双合大门下面的门缝处,钻进钻出,仍是日出而出,日落而归,十分遵纪守法,加上这深山老林只住着我们四男四女和一户农民,所以它安然无恙。而且它还安心的在这里生儿育女,堪称鸡范
       
一日晚饭后,商旻在八仙桌前,鼓着眼,神秘兮兮的悄声讲;老子今天在茅室棚里,用棍子戳死老米(邻居农民)六,七个小鸡崽子在粪缸里,出口鸟气,看他还总罩着老子啵。原来黄昏前,商旻到茅室棚屙屎,发现这群小鸡崽,在茅室棚前溜跶,以为是老米家的,他和老米在干农活时,结过梁子,怄不过,耿耿于怀。于是在茅室棚里,解开裤子蹲在缸上,耐心诱导小鸡们到缸前,来一个戳一个到粪缸里。可怜小鸡都成了冤死鬼。
   
第二天打开大门,黄花鸡婆的后面,只有孤孤单单的二只小鸡崽,大家这才晓得;原来商旻戳死的小鸡崽,都是自己家的鸡。商旻看到后,半天不做声,俩只鼓眼也黯然无光。
       
好几天月上西头时,再也听不到震颤起伏的洪湖水,浪打浪的口琴声了。
             
黄花鸡婆每天仍带着它劫后余生的二鸡崽,日出而出,日落而归。

                                   

                              二)        猪殇

    

     经大家热议,还是决定买只猪崽回来养,莫浪费那些打米的糠和吃剩的饭,养肥了过年节还可有肉吃,解解馋。于是初五赶闹子时,大伙直奔卖猪场。选来挑去,总拿不定主意,真是挑花了眼,在一群黑白相间的小土猪崽面前,大伙看了半天,嫌猪崽大了点,花不来,于是转身往它处寻找,走不多远,发现一黑白相间的小猪崽在拱老孟的裤脚,赶开它又来,猪老板赶来,笑嘻嘻的对老孟讲,这只猪和你有缘呢,老孟是我们的知青组长,他弯下身,拍拍摸摸这只小猪,小猪竟越发往老孟身上拱得起劲,城府较深的老孟,摸摸脑壳,老谋深算的轻轻一句;就是它了。
     
于是,大伙便簇拥着小猪崽回到深山老岭的家,猪栏就搭在厨房边,大伙吃饭时也能听到小猪的欢叫。小猪黑白相间,是当地土著猪种,来时已有三十来斤,十分清秀苗条,大伙一致同意取名丽达,简称丽丽,丽丽却蛮活泼好动,常翻过猪栏杆,到野外游玩,玩累了,饿了才记得回。有时搞得我们满山遍野去寻找,满山高唱丽达之歌,它才极不情愿的哼哼着回猪栏。
     
转眼又过了七,八个月,丽丽在大伙的好饭好菜的精心服伺下,长大了点,长壮了点,却总长不肥,抬着称了好几次,横直都是八,九十斤,大伙都纳闷;这只猪何解总长不肥呢?请来农大哥看看,他们都讲,这是只米坨子猪,长不肥了。再喂也是如此。于是决定将她宰了,炕成腊肉慢慢吃。
       
当把大锅架起,柴火烧起,猪栏里却不见了丽丽,大伙又只得扯起喉咙,满山最后一次高唱丽达之歌,好不容易将它捉回,它一看到熊熊柴火时,死活不肯就范,当小鼎亮出明晃晃的杀猪刀逼近它的喉管时,绑在楼梯上动弹不得的丽丽,两只眼睛分明流出了泪水,使劲摇着它黑白相间的小尾巴------
   
丽丽走了,猪栏空了,它的躯体被分成几大块,当晚就放在灶上,准备炕成腊肉,年青的小鼎是个很心急的人,它将炕腊肉的灶眼塞满生柴火,因为生柴火烟特大,心想一晚就能炕成腊肉,便美美的去睡了。
   
半夜时分,忽听屋外厨房处,辟啪大响,且红了半边天,大伙这才晓得,厨房起火了,原来我们的厨房全由茅草搭成,火一碰就着,所有的人都立马翻身而起,端盆提桶打水救火,邻居农民老米挥着一把利斧,全然不顾火热,将几根屋柱砍倒,以隔离连房火势,因为厨房就连着老米和我们住的家。那一烧起来,便下不得地。火光中,只见他屁股后吊着只尾巴,原来他情急之中,只穿了一只裤筒便急吼吼的赶来,另一只裤筒就成了尾巴。
   
整个厨房连同丽丽,在大火中化为灰烬,灰飞烟灭了。事后才晓得,炕在灶上的丽丽,在柴火的高温下,满腔泪水(油水),往下滴,滴在柴火上,便真成了火上浇油,陡然引起大火,把整个丽丽热热闹闹的送上了西天。那只黑白相间的小土花猪,也只能在天堂听我们为它引亢高唱丽达之歌了。
           
从此后,再也没有养猪。

                                                
(三)            人殇

       

  天麻麻亮时,只听得村子禾堂坪里传来生产队长王二爷急吼吼的叫声;何得了咯,王四上吊哒,快来人哦。王四是队长二爷的堂弟,生产队的财神爷--会计,何解好端端的就去寻死呢,大家都被惊醒起来哒,聚齐在禾堂坪前王四的那间老屋门口,七嘴八舌叽叽喳喳的议论着。
   
天阴沉沉的,刮着冷风,又好像就要落水(浏阳客家话;下雨)一样,王二爷的堂客哭着喊着告诉大家,昨晚在我家还坐哒蛮久,有讲有笑,还硬要把他欠二爷的十块钱还给二爷,二爷讲,手头紧,莫还着,他还死活不肯硬要还------。听哒二爷堂客讲,大家也想起昨天涞田时,和王四还打打闹闹,全然没有要的迹像,怎麽一夜之间,喊走就走了呢。
         
在王四的书桌抽屉里,发现王四走的情因,他给二爷留下一封信,上面工工整整的写着;二哥,有130多元钱对不上账,是我把它花掉了,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大家,我无脸见人,只能一走了之。从信的字迹看,很工整清晰,证明王四走的时候,心里是很平静的。
     
王四自小读了点书,有点小聪明,由于粗通文墨,显得还老成持重,王四脸上布满麻子,背后人称王四麻子,人们总说十麻九怪,所以大家总觉得王四阴阳怪气,不逗人爱,二十来岁讨了堂客,没几年,堂客就离婚走人,崽也没生一个,到如今三十多岁,仍在打单身。其实王四虽然有点脾气古怪,但却还是个厚道之人,人硬扎,从不占人便宜。肯为朋友帮忙。尤其和知青讲得来,无事总爱在知青屋长坐不走,海策神聊。所以王四出殡时,队长王二爷指名要知青小马为他的四弟抬棺上山,小马念及和王四的友情,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出殡上山那天,八人抬的棺材很平稳顺利被送进墓穴,大家都讲,王四还是蛮有天缘的。王四从此便在那里安下家了。这是年青的小马第一次抬装着死人的棺材上山,蛮新奇刺激的。五年后,在潭城金井山冲里,小马又第二次抬着装着死人的棺材上山,且山陡路滑,却再无新奇刺激感,除了悲痛就是沉重,因为死者是小马被遣送农村劳改,老实可怜的年迈的岳父大人。
   
从此以后,再无第三次,小马也再不敢想第三次。
     
几天后,生产队查王四账时,核实王四用掉队上六十多元,并不是他所算的一百三十多元,六十多元就索去了王四年青的生命,年青的小马不由感叹;生命之短,生命之涩,生命之轻。
     
自此后,王四在禾堂坪的那间老屋,一直空着,屋里的摆设也一直还是王四生前那样没动,没有人敢去住。
     
二十年后,不惑之年的小马回乡看望昔日队上乡亲,王四那间老屋已撤掉,砌上了一栋二层楼的小洋房,整个村子已与当年是天上地下之别了。小马站在禾堂坪前,看着在王四老屋基砌上的小洋房,想起抬王四棺材上山时的情景,一时思署万千,感概唏嘘不已,他扪心长思             
                              
二十年前,年青的生命就值六十元吗?!




回复 44# 永明马灯

 

    虽因这性格得罪不少人,更让我遭过不少罪,不少人对我望而却步……可要改这性格,这辈子却实在是没指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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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41# 知足长乐

 

      你回来哒,俺们好高兴,你还是爱国滴。美国的另一网友放牛娃也于近日回长,俺们想为你俩回长近日开一pati聚会,另湖知网友犟牛的第二本文集【我心飞翔】也于近日出版,准备在此次聚会上赠送给知青朋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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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猫唧佗,过奖哒,马灯还是粮店里的红薯,够学(削)。 

                  谢谢你会心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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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42# 阿迪

 

       如果改了。你就不是迪哥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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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马灯兄的厚待,我会认真阅读你的每篇文章来达到提高自己认之,知之,学之的水平。作为学习的机会吧!
团体有我,我在团体。在团体中学习,在团体中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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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36# 永明马灯

 

         谢谢你对我的抬举。

   可能很多人会认为我不入时,但几十年都这么过了,改不了了,就这么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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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38# 知足长乐   因为当时我一个人从江永转点到浏阳此处,堂客因故暂未转来。全组知青走的走 ... 永明马灯 发表于 2011-9-11 16:57

 

  哦,此生产队非彼生产队!

  再细细地告诉您:我回来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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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38# 知足长乐

 

因为当时我一个人从江永转点到浏阳此处,堂客因故暂未转来。

全组知青走的走,招的招,关的关(作家张扬此刻正关在浏阳看守所),只剩我一人。

你对“搓板门”如此记挂,看样子,你是个蛮幸福的人!好眼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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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29# 向北挺进

 

  生命之短,生命之涩,生命之轻,常使活人唏嘘感叹不已。

        生命也是人世上唯一最珍贵的。无物可敌。

 

 

   另告向北,思来想去,还是请你叫俺为“舅舅”。

   因为看到你为知青无私的操劳辛苦,我实不愿“捏白”。

                            记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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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3# 知足长乐         不敢和你扯乱谈,尤其你在米国,更不敢扯乱谈 ... 永明马灯 发表于 2011-9-11 15:52

 

 

    我有点不解:当年,你那“搓板门”不是从生产队开始的吗,怎么只剩下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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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28# 猫唧佗

 

       第一次见到猫唧佗,就被“赫”一跳,原来也是个敢想敢讲敢做的“巾帼英豪”,佩服不已。

字里行间,跳动着的是凡人俗事,里短家长,流淌着的是扑实,热诚,幽默,恢谐。其实为一大行家。使我受益匪浅。

     猫唧佗,记得常来,俺可牢记着你了,望眼欲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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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27# 阿迪

迪哥,我最欣赏你的实话,也最能理解你,因为你活到现在,在这五颜六色的江湖中,你始终是个很真诚的人,很单纯的人,也是个很清雅的人,始终保持着自己对江湖和人世的独特理解,绝不同污合流。

  这种清高,是值得敬佩的,是值得仰望的。

          谢谢你真诚的点拨。使我等茅塞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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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26# 西岭望雪

 

    年青的西岭兄,是我们湖知网的骄傲。因为你们的参与,湖知网将走得更精彩,更长远。

    非常感谢你与时俱进的理解和欣赏。

     到越南旅游之建议,使我等受益匪浅,一定去看看。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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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20# 关爹

 

 

  谢谢关嗲的欣赏,当更加努力读书识字,才对得住扎实厚道的关嗲的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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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6# 婉秋

 

一想起邱大娘的“浪漫”,心里总心堵心酸------。

好在邱大娘是个乐天乐地的人,道路也越走越宽,越亮。

                  由衷的为你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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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3# 知足长乐

 

      不敢和你扯乱谈,尤其你在米国,更不敢扯乱谈。

这些都是真人真事。文中的小马就是俺,当年抬着王四的棺木上山时,心里那个郁闷和惆怅好难过,因为整个知青组就剩俺一个人,孤零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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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2# 东乡妮娜

 

        浪漫永远都是苦辣甜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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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1# 笑对人生

 

    德哥,过奖了,高抬了。湖知网人才济济,都是我的良师益友。

 尤其是德哥,谦和平实,广得人缘,真是我的益友良师。

  能为知青朋友鞍前马后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也是我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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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殇可怜,猪殇可惜,人殇可悲。

 

 

下乡时也遇到过类似“人殇”的事件。一天,隔壁四队马倌老赵头顺了公家一块豆饼藏在怀里带回了家,不料被发现,加之出身不好,雪上加霜被定了个挖社会主义墙角的重罪。因四、五队的社员大都姓赵,且亲戚攀亲戚,不好开展工作,队上就把游街的任务交给了知青。当时四队只有四名投亲靠友的知青,不成气候,于是就到我五队知青点求援,因我队有二十余名知青。男生听说有此等非体力公差,高兴得趋之若鹜,糊的糊高帽,敲的敲脸盆,押着老赵头围着四、五两队兜圈圈,不亦乐乎,直到吃晚饭时才息鼓收兵。结果,第二天天还没亮,就传出了老赵头上吊死了的消息。

一块豆饼,一条人命。好长一段时间,男生们都闷闷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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