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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视角] 兔子的耳朵与三个孙中山 (外两篇)

 

兔子的耳朵与三个孙中山
 
 

先说一篇日本小学生的作文,题目叫“兔子的耳朵”(应该是非命题作文吧):

 

我养了一只兔子。这只兔子是人家送给我的。因为家里有狗和猫,所以就把兔子放在门口和猫狗分开养。我每天早晨去上学时,总要抱起那只兔子爱抚一番。

 

这是上星期四的事。那天早晨我去上学,走到门口一看,兔子的两只耳朵只有一只竖着,另一只倒在一边。我对它说:“唷!怎么回事呀!把那只耳朵也竖起来吧。”可是兔子不理我。“那么让我给你扶起来吧,”我用手扶起了它的耳朵。可是一放手,那只耳朵马上倒下了。我就对阿姨说:“阿姨,请你把兔子的耳朵竖起来。”阿姨就用脚夹起了兔子的耳朵。可是阿姨的脚一松开,那只耳朵一下子又倒下了。阿姨说:“多奇怪的耳朵呀!”说着她就笑了。

 

小作者时年七岁,叫悦子。她阿姨叫雪子。晚上悦子睡觉以后,雪子看了这篇作文,觉得“用脚”举动不雅,连忙把它涂掉,改成“阿姨攥住兔子的耳朵,让它直立,可是阿姨一放下那只耳朵,它就又倒下了”。本来最简单的办法是把“用脚”改为“用手”,但实际上当时确实是用了脚,雪子考虑到不应该教孩子写假话,所以才模棱两可地改成那样的。但悦子仍难以理解阿姨的改动:

 

“阿姨,这个地方为什么不行?”第二天早晨悦子看到雪子改过的作文,开口就问。

 

“小悦把阿姨用脚夹兔耳朵也写进作文,多讨厌!不写也可以嘛。”

 

“可是,你不是用脚夹的吗?”

 

“嘿!用手去碰那东西多恶心……”

 

“噢。”悦子露出怀疑的神色,“那是可以写出原因的呀。”

 

“但是,这种没规矩的样子怎么能写进去呢?老师看了会认为阿姨举动粗野的。”

 

“噢。”尽管雪子这样解释了,悦子似乎还没有完全明白。

 

这篇作文,以及围绕这篇作文所发生的故事,都写在日本小说家谷崎润一郎的长篇小说《细雪》(储元熹译)里了。

 

这篇作文有我们所谓的“思想性”吗?没有。有我们所谓的“意义”吗?没有。但是,“悦子的作文在学校里是优等,这篇作文写得也很出色,雪子借助字典才给她改正了几个错别字,别的语法修辞上的错误根本找不出”,可见日本的作文评价标准与我们很不一样。雪子的改动还算有限度,只是模棱两可,并没有说假话,但悦子的疑惑表明,即使这样的改动,也有违她所受的作文教育。

 

这就说明,在日本的作文教育中,如实地写是非常重要的;至于“思想性”或“意义”,则显然不在要求之列(如果是在中国,老师大概会要求最后加上几句“点睛”、“升华”之语,诸如“我一定要好好学习科学知识,长大后做个科学家,这样就可以弄清楚兔子的耳朵为什么会这样了”之类)。

 

这篇作文是直接来自孩子的呢?还是小说家捉刀代笔的呢?读者自然会发生这个疑问。但我们对此不感兴趣,我们感兴趣的是,这样的作文在日本能够得优等!我们关心的是,大作家显然欣赏这样的小作文!

 

我曾在日本的大学里教中文,也让日本的大学生写作文。读他们的作文,我最大的感受,就是像悦子的作文一样,怎么想就怎么写,不虚伪,不矫饰,不做作,一句是一句,没有空话套话,不会硬塞入我们所谓的“思想性”,不会硬赋予我们所谓的“意义”。也有在中国受过作文教育的日本“小海龟”,文风明显华而不实:“啊,老师(或母亲、父亲),你是我生命里的红烛,照亮了我的人生道路,却燃烧尽了你自己……”

 

我读日本文学,也有同样的感受。用我一个学生评论小泉八云《怪谈》的话来说,就是“没有中国式的伦理纲常,想淫就淫,想要钱就直接去做”(别误会,说的是文学里,不是生活里)。也正因为这样,川端康成有《古都》,也有《睡美人》,谷崎润一郎有《细雪》,也有《疯癫老人日记》。探索人性可以到如此深度,就是因为全无顾忌或禁忌。我们缺少这一类作品。

 

再说一篇中国小学生的作文,题目不详(也许是周记之类),姑且叫它“三个孙中山”吧,转引自复旦附中黄玉峰老师在复旦大学的讲演《“人”是怎么不的?》:

 

星期天,我们去中山陵了。中山陵上有三个孙中山,后面一个是站着的,再到里面,看见一个是躺着的。三个孙中山的脸都不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我玩了一会儿,觉得没劲,后来小了一泡便,就回家了。

 

黄老师的点评很精彩,也很到位:

 

你看,多么有灵气!多么有童真童趣!真可谓是天籁之音!将来一定是研究问题的高手。可是老师说,要写有意义的事,要有思想性,不能看到什么写什么,想到什么写什么,不能胡思乱想,对伟人不尊敬。因为科学主义告诉我们的教师,要引导学生写健康的东西,什么能写什么不能写,应该开头写什么,中间写什么,最后写什么。

 

就这样,可怜我们孩子的思想幼苗被掐断了。

 

我想,被掐断了的,不仅是孩子的灵气,也是中国文学的希望。因为再伟大的文学家,也是从小学生作文写起的。中国小学生的灵气不比日本的差,但我们的作文教育戕害了他们;中国作家的天赋也不会比日本的差,但从小受的作文教育会拖累他们一生。

 

想起在“新鉴真轮”上听到的广播:“……美丽的濑户内海,千帆竞发,百舸争流……”很文学也很中国,撰稿者当年的作文成绩一定不赖。但看看舷窗外面,风景确实美丽,帆却一片也无(现在的濑户内海里根本就没有帆船了)――睁着眼睛说瞎话呢!这就是我们作文教育的成果。这样的作文、文章滔滔皆是。

 

当然,这种所谓“思想性”、“意义”的要求,也非始于今日,而是中国文学由来已久的传统。《文心雕龙》就主张,诗要“持人性情”(《明诗》),鲁迅讥之为“许自由于鞭策羁縻之下”,又说,“然厥后文章,乃果辗转不逾此界”(《摩罗诗力说》)。读汉赋,最怕曲终奏雅;读唐宋八大家,最怕文以载道;看今日的小品,最怕音乐起,说教来;看报刊上的“优秀”作文选,最怕“大文化”排比铺陈,“假大空”议论抒情,格式化起承转合……

 

二十多年前,有人曾问章培恒先生,如何看待“中国文学与日本文学之间的异同”,章先生回答“只有一条”:“中国和日本的现代作家都得到过有影响的国外文学奖,这是同;中国作家得到的是斯大林文学奖,日本作家得到的是诺贝尔文学奖,这是异。”(《章培恒谈读书》,载《新民晚报》1989年8月8日)

 

我们的文学离世界水平有多远我不知道,但据我对当代中日文学作品的有限阅读,我知道我们至少离日本文学还有点距离。当然,这只是我非常个人的感觉和看法,原是不作数的,大家可以无视飘过。

 

但如果真有距离,那么这个距离,应该是从小学生的作文开始的。中国文学,至少是现在的文学,至少比起日本文学来,是输在了起跑线上的。

 

要缩短中国文学与世界水平的距离,首先须改革的是我们的语文教育,尤其是作文教育。少命题,少规定写法,少要求所谓的“意义”,所谓的“思想性”,多让学生“我手写我口”,看到什么写什么,想到什么写什么。“三个孙中山”受肯定了,中国文学才有希望。

 

 ——摘自《文汇报》作者  邵毅平

 

 

        兔子的耳朵竖不起来,雪子用脚夹;悦子如实描绘,但雪子将其改为用手,悦子提出疑意.人类的进步只有建立在真实的思想反映基础上才有可能.教育要起到这样的作用才是正常的.谁都应该认识"三个孙中山"就是一个孙中山,是一个事物用三种方式表达而以;我们的教育落后反动,很大程度就表现在对事物多样性表现的否定!

      "中国人更资本主义了?."我国的市场经济发展才30来年,其规范远未成熟,国民对什么是资本主义也缺少认识,要求在市场经济环境下求得公正还有待时日."我们要留神自己可能会步入另一种将“市场”神秘化也神圣化的“犬儒主义”,忘记了“公正”是要靠以行动改变制度争取来的,而非“市场”对自己错误的自动修正。换言之,如果不警惕“市场”,美好的市场也很容易与权贵合谋,甚至成为另一种权贵。 "这段提醒得好!

   资本主义社会环境下的香港人,在世界上享有更多尊重,我们应努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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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老师的视角提供给我们观察世界的方便。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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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视角】让我们多视角的看自己、看世界,多视角的看问题、想问题!谢谢艾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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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写我口”好!昨天晚上我又去看了烟火,姐姐五岁的孙子,一直高兴大叫,后来我说:你形容一下你看见的烟花,他说:有的像棒棒糖,有的像鸡蛋黄,有的像大饼,有的像瀑布,有的像流星,……我说真不错!以后你会写字了,就把你看见的的写出来,你就是作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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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奔香港

 

 

      一年一度的高考生源争夺战接近尾声,香港高校再次成为关注焦点。今年,申请香港院校的内地考生人数比去年增长12%,有30名省状元填报了港大,17名省、市状元获得港大48万港币奖学金。

 

  2003年,教育部允许香港高校在内地自主招生;2006年,招生范围增加到20个省市,之后的两年时间,北大、清华招收状元的比例下降了22%。

 

  在香港大学新闻学教授陈婉莹看来,相对于内地高校而言,学术自由是香港高校的重要特点之一,也是与国际接轨之处。“大学归根到底就是这4个字。教授享有学术自由,学生也比较自由。如果学生有办法,有能力,他当然是选择香港。不是为了48万奖学金,也不是为了一年16万——学费已经去了11.9万了,住宿费一年1万多。”

 

  香港高校比较开放,不断网、不断电。在香港读大学确实比较人性化,资讯的获得也比较开放。”陈婉莹说。一个内地学生深深为港大的图书馆所触动,他一次性可借150本书,可以借半年。宿舍,床上,一半空间都是书。“他有一种对知识的饥渴,是非常优秀的学生,大陆有太多优秀学生了,到了香港,就像解放出来一样。”

 

  今年一位放弃内地名校转赴港大的考生说,选择香港是想尝试不一样的教育体制。

 

  一种经历


  如果不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Connie看上去跟香港人没有任何区别。来港大读硕士之前,她曾以2004年上海高考文科前三名的成绩考入北大,母亲原本反对她北上,半夜还给班主任打过电话取消志愿。

 

  “上海人不愿意去外地,但是很喜欢香港,我去北京读书,在上海的那些阿姨来我家都要问,为什么要去外地,来香港读书以后,就没人问了。”

 

  Connie曾在北大宿舍黑板上看到港大招生信息,她去听了那次招生宣传。偌大教室里只坐了四五十人,教授全英文演讲,几轮面试都在半天内极有效率地完成,群面是关于“适者生存”的全英文讨论,最终只有10个学生被录取,Connie落选。

 

  大二时,Connie到港大交换过一学期,本科毕业后,她如愿到港大读硕士。在香港,几乎所有高校都是全英文授课,英语是内地学生迈向西方教学模式的第一道门槛。Connie印象最深的就是港大的英文讨论课,10人一组,课上你可以听到各种口音的英语混杂在一起,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同学很敢说,除了英语,还有各种敏感话题,“光是这一点就证明你可以见识到跟国内不一样的东西。”

 

  “大陆学生刚去肯定会觉得这些人很奇怪,因为你以前接受的教育不是这样,你本能地会排斥他们,讨论到敏感话题,你就会想,这有什么可讨论的?当然心里也有对英语的不自信。”为了保证英语讨论课的分数,Connie每次上课总会第一个上去噼里啪啦说一大通,这样老师就不会叫她起来讨论了。“其他同学说的时候,我就开始走神了,有时听不懂他们在讨论什么。”

 

  Connie将港大的生活形容为“自由、时髦”:半夜会有人来敲门邀请你参加party,跟内地高校12点前断网熄灯不同,香港学生喜欢high到天亮;没有人为你制定学习计划,没有辅导员,甚至没有班级的概念,但又总能联系上导师得到帮助;在这个大学里,很少有人真正只在做学习一件事,连校长都会鼓励学生尽情地玩;刚来的那一年,一到假期打折季,内地女生每天都在买东西,买了整整一个月……

 

  “来香港读书,其实是读一种经历,跟内地完全不同。”Connie说。

 

  但并不是每一个内地学生都适合这种经历。今年,港大只从报考的30名省状元中挑选了11名给予全额奖学金。“我觉得适合港大的学生,要有比较强的独立思考与自理能力,能独立做决定,有自己的想法,能面对挑战,不能太脆弱。”香港大学中国事务总监黄依倩说。“在这里,竞争是非常非常大的。在港大不能只是做一件事情,除非你这件事情做得特别好。当你发现很多同学同时做很多事情时,你会有一种孤独的感觉。港大的学生一定要有很强的目标,如果你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话,就比较难适应。我们需要思想上比较成熟的孩子。”

 

  在香港如何读大学

 

  工作1年后,张倩烨决定辞职申请去香港大学读研究生,在陈婉莹教授门下学新闻。

 

  在港大,一个新闻班有六十多个人,上课分成4个小组,既可以单向和老师沟通,也可以多向与同学交流,思想的交流和碰撞非常激烈。在内地五六百人的大学课堂上,往往是老师在讲,学生在听,没有交流互动。

 

  “香港大学老师和学生之间的关系很紧密。”张倩烨说。学生可以随时给教授发电子邮件,教授也会争取回复每一封邮件。他们认为辅导学生是自己的责任,其他事情可以耽误,但是学生邮件不能不回复。有时老师甚至会亲自帮学生改简历,为学生的职业生涯做规划指导。

 

  “香港首先是一个服务型社会,然后才有一个服务型的学校。如果学生欠学费了,OK,你可以先欠一段时间,没关系。但是在大陆某些学校,不交学费是没有办法进大学的。”张倩烨的老师陈婉莹接过话茬。

 

  在港大新闻系,一些老师还会引导内地学生关心社会民生热点问题,除了传授实际新闻操作之外,还会教育学生承担社会责任。“内地大学的老师很多都在忙出名,忙赚钱,这会分散精力,造成老师对自己作为一个教育者角色的认知缺位,反而淡化了对学生的教育。”张倩烨说。

 

  “内地大学和香港大学的另一个重要差别是香港有很自由的氛围。在这里网络自由、资讯自由。如果不出来,我就永远不会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在香港大学图书馆,她既可以轻易找到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高行健的书,可以看《灵山》,这些书在内地大学未必找得到。

 

  “我觉得大学是整个社会的缩影。”张倩烨觉得现在内地刚毕业的高中生社会阅历还很浅,他们在选择大学的时候很大程度上是家长在起作用。无论是选择内地大学、香港的大学,还是美国的学校,都是家长在用自己三四十年的经历为孩子做选择。选择不同地方的大学,“这其实是对社会环境的投票。”

 

  “突然镀了金”

 

  对于Connie和她的一些内地同学来说,除了优越的教育条件以外,更实际的考虑是,来香港读书背后的高性价比。“去国外读书费用太高,离家又太远,香港就刚好,既可以感受西方的教育模式,又还在华人世界,这些学校在亚洲的排名都很靠前。”

 

  有统计数据表明,香港大学每年都会收到约9000份内地学生的申请,其中只有3%会被接受。2008年,香港移民局为赴港攻读学士学位的内地学生延长一年签证,三分之一的内地学生选择留港。

 

  “很多公司的亚洲总部都在香港,这里有很多机会,你很容易能找到一份传统意义上的好工作。”传统意义上的好工作是什么?“与金融、法律相关,钱多。”

 

  “如果你在内地读书,来香港工作的概率很低,但在香港读书,毕业后留在这里找工作就会容易很多,工资又比内地高,像进投行,起薪都在3万以上。”

 

  毕业后,这些内地学生一部分去了国外深造,留下来的人不少进了投行,“即使是北大、复旦毕业的,进投行的都不算多,但在香港读书进投行的就很多,就像突然镀了金一样。”Connie分析原因,一方面香港是世界金融中心,公司多,需要的人多,机会满天飞;另一方面,香港本地人读大学的并没有想象的多,很多人是直接出国留学。

 

  同样是出国深造,从内地申请和从香港申请也会有不同的待遇。“从内地去国外,一般能申请到二流大学,但以香港作为跳板,就能申请到一流大学,因为人家觉得你英语好,接受的又是西方教育模式。”Connie说。

 

  “国外的大学不会在乎你内地学生成绩是不是真的很好,是不是很聪明,他们看重你读书的这个环境,跟他们是一样的,有些规则他们就不需要再教你,你过去直接把知识传授给你就行了。”一位在港读理工科的内地学生说。


  “目标在那里,只要往上爬”

 

  暴雨来临前的香港理工大学,晚上9点,刘宇所在的电子及资讯工程实验室里静悄悄的。即使是周末,仍有3位学生在加班。刘宇说,这里的工作时间从中午12点开始直到深夜12点,他们的导师则从早晨8点半开始就驻扎在实验室的三间私人办公室里,敦促学生工作,自己兼做研究,直到晚上10点半。办公室里撂满了各种书籍、材料,有点凌乱,感觉像随时都要从手边抽一叠来读的架势。“国外的学者教授都是这样。”

 

  这是刘宇待在香港的第7年。8月,他将到美国马里兰大学继续深造。在实验室一间辅导室里,刘宇说起他来香港读书的经历。

 

  2004年,刘宇考入浙大信息工程专业,当时香港理工大学每年都会在浙大招收10名左右的学生,在父亲的鼓励下,刘宇选择了来香港读书。父亲是大学老师,他不停地告诉刘宇,香港的学术环境安静,实验室里的老师做学术专心,没什么行政压力、人事斗争,都是真才实学。

 

  以前看电视觉得香港与内地一样,到香港读书以后,刘宇却发现两地的文化差异比他想象的大。有次,他在大学洗手间里闻到一股刺鼻的怪味,就找到相关部门反映情况,清洁工人来了以后,很快发现了源头,“一个阿姨,很轻易地说出了氨的英文”,刘宇想了很久,也没能想起氨的英文怎么说。

 

  “在香港,确实更容易找到国际化视野。”过去的几年里,刘宇已经在国际顶级行业期刊上发表了3篇论文,这在国内大学里是相当困难的。“他们不太可能在国际期刊上发文章,因为不是用英文完成的,而我们这里直接是用英语做科研。”根据UGC的数据,2007年到2008年之间,香港5871个研究职位中有一半以上由内地学生获得。

 

  在刘宇看来,香港大学里另一个跟国际接轨的地方就是学术操守。他将这种学术操守理解为,不抄袭、肯定能用、有成效,其中不抄袭是道德底线,肯定能用和有成效是起码要求。“在内地,做事不用做到最好,但在香港不同,做事一定要做到最好。”刘宇实验室里研发出来的车牌检测器,准确率每次都能达到100%,而内地的同类产品只能达到80%。“内地每天工作8小时,香港一天甚至要工作16小时,工程师水平就能超出内地一大截。”

 

  导师也经常灌输给刘宇和他的同学这样一种观念,我给你这么多钱,就是要你做这么多事。在实验室的经费中,项目和科研的资金全都以人力成本计算,导师和教授的薪酬另外支付,“所以,教授没有经济压力,完全可以专心做事。”

 

  现在,刘宇每月拿1万6的工资,整天泡在实验室里。

 

  “香港城市小,圈子也不大,如果你造假了,抄袭了,所有人都会知道,以后你就很难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没有人敢冒这样的风险。”

 

  刘宇的办公桌上放着好几期《时代》和《亚洲周刊》,这是他在香港最常阅读的刊物。现在,他经常提到的两个词是,“国际化视野”和“独立思考”。“如果我在内地读书,毕业后可能也跟我同学一样,现在我来到香港就是国际了。”

 

  “城市小,那种感觉就盖过来了。”“什么感觉?”“在人堆里往上爬。”晚上12点,刘宇从实验室里出来,隔壁电脑房里有人在用电子琴练习曲子,经过几处楼梯转角,有人坐在沙发上聊天、讨论,整幢大楼灯火通明,毫无睡意。“在内地,你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你不知道成功会在哪里。在香港,目标是确定的,就在那里,只要努力往上爬就可以了。”

 

  两种身份

 

  前几年,刘宇在电梯里几乎很少说普通话,他担心一开口就会暴露出“内地过来的”这个事实。他觉得自己和别的内地学生不太一样,从本科到硕士,接受的是一整套香港教育模式。香港人的思维和视角正在深刻地改造着他的头脑。

 

  可是,他仍在两种身份里徘徊。“看到内地过来生孩子的新闻,想到跟自己无关,我就会从这种身份里逃出来。上通识教育时,看到内地欠缺的地方,我们这些内地过来的又觉得挺难过的。”

 

  入学后的两个月内,学校里专门开设了广东话课,专门介绍香港,把太平山顶、庙街都逛了个遍。等到学会了广东话,刘宇开始等待7年期限的到来——成为香港永久居民。这条理由足以使去香港读书多了一层更深的意味。“一些内地学生都在熬这个7年,如果已经读了4年,当然要继续下去,否则不就亏了吗?”一个现成的例子是,刘宇的同学提前回内地找工作,却发现同一家公司,给内地员工开出的薪酬是3000块,给香港员工开出的却是10000块。

 

  而对于刘宇来说,他已经更懂得规划自己的未来。“如果在美国,突然有什么变化,离开超过3个月,至少我手头还有一本香港护照。”刘宇说,他很在意这本可以自由通行的护照。“想要去那里比真的去那里更重要。大学里,每到假期,内地学生即使有钱,也只能跟团,香港学生就能到处旅行。在香港待久了,也就习惯了不受限制,尤其在这种时候。”

 

  在他渐渐了解香港社会之后,这种渴望又带有更加微妙的心理。“香港有各种各样的假期,本地人又没什么可玩,旅行就成了他们度假的方式之一,甚至是中产阶级身份的象征。”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Connie、刘宇为化名)

 

  ——摘自《南方人物周刊》作者 邢人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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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财富的公正

 

 

      

“一场暴风雪之后,一家商店决定把原来售价10美元的雪铲提价到20美元。这是公正的还是不公正的?”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桑德尔式的问题”。两年多来,这位哈佛大学的政治学教授,他的网络课,连同文字版的《公正:该如何做是好?》,早已成为中国大学生追捧的对象。这里不想狗尾续貂地重述桑德尔教授的见解,只想说一个很深很强烈的触动。在5月份复旦之行的一次讲座中,他以上述问题做了一个调查,结果,在座的那些“精英大学生们”认为“公正”的约占到2/3。

       

“要知道,在加拿大、瑞士和德国,83%的受访者都认为不公正。这表明,中国人更资本主义!”桑德尔评论说。学生大笑。

      

相信笑过之后,很多人会有触动。对自己而言,隐隐也觉得处于矛盾中,不过一时间似乎也倾向于“公正”,因为商家做生意自然该有定价权利,——当然,“隐隐的矛盾”告诉我,这是乘人危难发不义之财,不过某种“逆反”又告诉自己,“满口道德文章”过于虚伪了……

      

呈现出意识中与自我的这个“对话”,是因为相信不少人大概也有类似的思考路径。不是吗?当下不正有一些经济学家们在大讲什么“经济学家不谈道德”吗?追问到底,大概我们共同的假设是那种“功利主义”——每个人自由地追求幸福,加总起来就是整个社会的幸福,而且那只“看不见的手”——市场,会自动地调节,例如,如果一个商家总想投机倒把,大概一时发财会败坏永久的声誉,然后没有“雪铲”的商家敢在大雪后涨价。

      

才疏学浅,很难看出上述路径有什么问题,——事实上,它正是思考“公正”问题的多元路径之一。但是,桑德尔的话却让人震惊:“中国人更资本主义”?!换言之,这个国家不是最讲“仁义礼智信”、这个国家的学子不是从小就熟悉“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批判吗?我们大多也幻想着:西方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可我们多大程度上了解了西方的“今天”,我们多大程度上又认真想过自己的“明天”呢?

      

自然,认为“市场比权贵”更公正,有着深厚的社会历史背景。但是,当厌烦了假大空的官话,特别当厌烦了将冠冕堂皇作为蝇营狗苟的外衣,我们要留神自己可能会步入另一种将“市场”神秘化也神圣化的“犬儒主义”,忘记了“公正”是要靠以行动改变制度争取来的,而非“市场”对自己错误的自动修正。换言之,如果不警惕“市场”,美好的市场也很容易与权贵合谋,甚至成为另一种权贵。

      

当郭美美们在肆无忌惮地炫富之际,“网络红人”桑德尔的意义,在于用一种睿智的方式,刺激至少一些中国人,认真审慎地思考:财富的公正问题。

 

——摘自《视野》作者 孙 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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