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哀思

冬天的哀思
——此文献给我的两只离去的小乌龟

今天是腊八。“腊七腊八，冻死俩仨”，这是流传在北方的一句老话。

其实，一进腊月，大风就不停地吹，铺天盖地，“呜呜”的，狼嚎一般，把个北方大地吹得一片肃杀，仿佛城市的高楼大厦也在寒风中摇摇晃晃，瑟瑟发抖。

今年的天气怪得很，至今我们这里还没有下一场雪，这是很反常的。搁在往年，早该下一两场雪了，压一下弥漫在空气中的粉尘和病菌，肃肃瘟气，控制一下流感的蔓延。

我们呆在家里“猫冬”，北方的暖气使屋里暖洋洋的。然而，我的心情有点郁闷，甚至像天气一样有点凉。昨天早上，我养了近半年的第二只小乌龟也突然去世了，引起我无限悲哀。

今年六月，儿子携妻从重庆回廊坊，为了排遣我们的寂寞，给我们买了两只小乌龟。当他们捧着一个玻璃匣子放到我们面前时，老实说，我不是很接受的。并不是我不喜欢小动物，而是因为我感情太脆弱，经不起发生意外带来的悲伤。

但是既然买了，就要养活他们，毕竟是两条性命。

小乌龟是很可爱的。平时，他们钻到你看不到的地方，但是，你只要一撒下食物，他们就不管不顾地爬过来吃，那个大一点的，还有些不讲理，抢起来一点都不照顾弱势。只有我把食物分成两堆儿，让他们各吃各的，他们才相安无事。

每每吃饱了，他们就抬起头，看看我，点点头，好像在致谢。然后就各自钻到自己喜欢的地方呆着，一粒龟粮也不肯多吃，很知足的样子。后来我就训练他们，喂食的时候，就用小勺敲玻璃，开始它们不理睬我，后来，发现敲完玻璃就有龟粮出现，慢慢地，我一敲，他们就探头看，然后发现食物就快速爬过来，很有意思。

我们有时出门，在外面呆几天，心里就忐忑不安，一直担心两个小家伙挨饿，不管什么时候，回到家一进门，先喂它们，然后就是换水。让它们吃饱喝足，干干净净地去玩。

有时，我把他们放着手上，它们就使劲蹬我，还顺着我的手爬来爬去，企图摆脱我，我就一只手接一只手地捣，让他们休想逃脱。每当看到这种情况，老伴就在一旁喊：“你要把那小孩儿折腾死？”她管它们叫小孩儿。

我感觉他们长得很快，几个月下来，比买来时大多了。

然而，事情往往不像我们期待得那么顺利。有一天，那个大一点的乌龟突然不吃食了，只有那个小的自己在吃。大的很淡定地在一旁，连看都不看。我马上感到情况不对，把它拿起来看，发现它的嘴附近长了白斑，一边一块。晚上，我给儿子打电话，儿子说，问题不大，可以用他买的黄药粉泡一下。我就泡。但是无效。

而时光已经进入10月，天气在逐渐变凉。我又发现，不吃食的乌龟开始咳嗽，甚至经常大口喘气。我吓坏了，赶快电话求救。儿子说怕是得了肺炎，而一旦得了肺炎，死亡将是必然的。为了挽救小乌龟的生命，我买了葡萄糖，放进水里，又放了一点阿莫西林，并且让它晒太阳。儿子还寄来加热棒，提高水温。但是，一切努力都白费了，终于一天早上，我看见它漂在水面上，四肢松开，脖子伸得老长，眼睛闭的紧紧的，一动不动。我把它捞出来，全身已经瘫软，没有一丝力量。它死了，在冬天到来之前。我很心痛，好像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感到对不起它。我把它埋在院子里的香椿树下，希望它能安息。我在第一时间通知了儿子，他说，没办法，得了肺炎必死，现在不死，冬眠时也得死，过不了冬。

老伴也郁闷，她说，那只要是像这一只多好，欢蹦乱跳地，两只一起玩耍，唉，真是的……

对剩下的这一只，我非常精心。两天到三天换一次水，还要把沙子洗两三遍。就这样，坚持到入冬，小家伙终于进入冬眠。

然而我发现，它已经冬眠了却经常爬上来，爬下去，一会上岸，一会下水。我对老伴说，这小家伙，梦游呢！老伴说，热了，它就爬上来，凉了，它就爬下去，挺知冷知热的。她又不无担忧地说：这一只会不会死啊？我说，不会吧，冬眠了，暖暖和和地，还能再得肺炎？

就这样，我还把它每一个姿势都拍了照，觉得它的睡姿格外有趣。然而，万万没想到，昨天早上，我看到它埋在水里。前一天晚上它是仰面朝天躺着的，我以为它累了在休息，很晚的时候才把它翻过来。当我给它拿上来，换完水，再把它重新放到水里时，我感觉有些不对劲，怎么一动不动，往常它是要蹬我一下的。怎么回事？一丝不祥的感觉在袭击我。我赶忙拿在手上看，发现它的头像断了一样垂下来。我再拉它的四条腿，竟然没有一点蠕动。完了。我的心一下子到了冰点。

我把这噩耗告诉老伴，她也愣了，说，看看，我就是一直在担心，它太小了……

我们开始回忆，开始思考，为什么会这样。记得冬眠之前，它在吃食时，曾经把龟粮咬碎了又吐出来，是不是当时得了什么病？今天我上网查，人家说，冬眠的水温应该保持在10度，而我的水温在26度；人家说，水温高了，影响冬眠，似睡非睡，它就要活动，消耗体力。天啊，我却以为它在梦游！实际上它是在寻找合适的温度，最终筋疲力尽，累死了！

我深深地内疚，它们的死都是我的错。我为什么不早一点去查资料呢？由于我的怠惰和疏忽，让它们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无疑是一场悲剧。我无法进行我的忏悔，他们用生命换来了我可以在他们牺牲之前就应该学习到的经验。这个时空的错位让我永远不能原谅自己。

生命是脆弱的。特别是弱小的生命，更需要呵护。当我们企图主宰一个生命的时候，当我们要做一个生命的主人的时候，你要慎重地问问自己：你——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