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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兔四哥关心,这次桡桡呷饱了饭再看滴,不碍事了,跟大姐姐一样,感觉你这脑瓜子非同一般,里面真装蛮多东西啊。
初從文,三年不中;後習武,校場發壹矢,中鼓吏,逐之出;遂學醫,有所成。自撰壹良方,服之,愚鈍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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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 酸菜團子

 

      抢收便抢种。昨天还黄灿灿的稻田,已是浅水一片。

      湖乡的主要农具是铁搭,类似四齿耙,不同是四股之端各有铁角。铁搭有满封、套封、平齿、尖齿之分类,满封、套封用于水田翻耕,而尖齿、平齿大多用于旱地耕作。号称“鱼米之乡、丝绸之府” 的湖乡却从“犁耕文化”倒退到了“锄耕文化”。据说从南宋以后,由于人口的迁移、增长及多熟制的推行,导致的土地零细化。江南地区能够用于饲养耕牛的土地日益减少,平时耕种,人力足以胜任,故牛之饲养尤少,几云绝迹。而铁搭更能适应江南地区粘重的土壤耕作环境。于是,农业生产出现了一种简单化趋势,即人力代畜力。

      男人们分成翻田、耙平二拨。翻田的人多,干耙平活的大都是有经验的人,这是“技术活”; 他们要把翻过、削耙过的田再整理一遍,边耙平边退。作耙平活要心中有数,眼观四面,削高补低;倘若田里高低不平,水面就不好控制,秧苗会因过干或浸水太深而不发蔸。

       田耙平,秧苗也挑到了。农民忌讳颇多,过去称头天插秧为“开秧门”, 须备荤腥酒菜、香烛黄纸,在田边或土谷庙祭烧, 祈求保佑丰收。如请人帮忙插秧,主人除热情招待,还要说些慰劳话。早餐,每人要吃两个鸭蛋。鸭蛋称“种田子”,有“吃了种田子,将来谷子饱满”,“吃了种田子,秧苗不会浮 ”的说法。在插第一行秧时不得开口,不互传秧把,不可把稻秧甩在别人身上等。插秧至田头有余秧全插在田岸,表示今年多粮(实亦供耘田时补株用)。结束插秧那天,又叫“关秧门 ”。先有一人拿着“秧模”下田;“秧模”是一根二尺四寸长的细竹棍,在田两端用“秧模”作标准插上一行秧。清早就出工拔秧的年青妇女、大姑娘们来到田里;她们两人一组,以“秧模”为准,放开“秧绳”,绷紧,在“秧绳棍”扎好,插入田埂前。转眼间,水田被棕的、麻的、尼龙的“秧绳”分割成一行行的长条块。插秧先“打秧”,必须把秧平均地抛在待种的水田里。拋下秧后,每人一行以四乘三的规格,边插边退。这是集体作业,稍不努力,落在后面就突出了。落得远的,有人会在另一端插上秧,“关”在里边的人在众人哄笑声中,小心地从秧苗间走出来,简直难堪极了。

      又有人开始“拉歌”了,唱的还是《游南山》,好象是秧田那里传来的:

     “桃红柳绿三月天,妹叫情哥去叫船。白雀山上奴去过,今朝搭郎游南山……”

      翻田的人群中有人和道:

     “港湾有只小蓬船,郎哥开口问船家:今朝载伢到南山,你要船钱几百文?船公当下便回言:张三勿是陌生人,慢慢准备可动身……”

      担秧的人中也跟了上来:

     “姑娘听言心中喜,回到房中换新衣,湖绸短衫外底肩,玄色洋绸百褶裙,青丝细发黑乌云,旁边插个一丈青,斜插珠花鬓边垂,金翠耳环左右分,袅袅婷婷走出门,好象蝴蝶舞翩跹……”

      林木森已无心听歌了,他乱了阵脚,一味紧张地翻挖农田;双眼紧盯着稻蔸,挥动铁搭,挖、翻,挖、翻,机械地向前。铁搭荡动着泥水,田里很快就成了泥桨池,只能估摸着操作。

      集体作业还有一个特点是喜欢开玩笑,大家都是主人又全是“帮工”,有些人干活时总喜欢找个人寻开心快乐一番。捉弄的人一般是你的上下俩个人,相互挤眉弄眼就达成默契。上下两人突然一个“冲刺”,挟着你向前,挖着挖着,上面一个人会突然停下,揉揉腰、伸伸臂;下面一个仍紧紧地“押”着你,逼你向前挖;于是你成了“中间领头的”,两边挤着你动,使你乱了章程。还有的是两头齐攻,把你甩在后面;甚至故意“拉”下一些活给你,使你更慢;待你“拼杀突围”,还会遭来一番嘲弄。其实作集体作业一定要适应规律性,你要不急不慢地与上一个人保持三二行的距离;隨同着前进,人也轻松。对付捉弄方法只需一个“懒”字;你偷懒我就歇气,渠不通水不流。上边不挖我也不动,下面的想夹攻,你不理会,待他超过你就反过来压着他,“围困” 的就不是你了。林木森总憋不下一口气,硬着头皮作,总形成“异军突起”。

       聪明人往往会输给精明人。

       浸在钱北港,河水带走他满身的泥;林木森才感到“今天结束了”的轻松。真想好好地吃一餐饭;可连筷子都举不动,喝了一碗稀饭,他便睡了。

      朦胧中,被人推醒;林木森连眼皮都不想睁,翻身又睡。突然他闻到一股诱人香味;淡淡米香,还掺着酸、带着甜;揉合着诱惑,挑逗起周身神经,激起肠胃异常兴奋地蠕动。林木森惊喜地看见李金凤站在床前,手里捏着一个团子——刚蒸好的酸菜团子散发热气,更散着诱惑的芳香。

     “烫呀!你急什么?”看见林木森被烫得张口结舌,李金凤咯咯地笑个不停,说,“起来;起来喝碗稀饭。”

      团子粘粘糯糯地,拌了油、加了糖的酸菜馅格外香。就着稀饭,林木森一口气吃了六个,感到周身舒畅极了。

      “明天歇一天吧!”徐贞女说。

      “没事……”林木森摇摇头;一想到明天,他浑身又感到疲惫了。象是给自己打气,他又说,“明天拌稻,不能歇!”

      李金凤听了,心里一顫;她把锅里几个团子捡到碗里,收进了里屋。

      林木森睡了个安稳觉;肚子饱,睡前还抽了支烟。有了经验,林木森咬咬牙,挺顺利地拌了一天稻;可能是团子撑开了肠胃,他中午吃了两碗饭。

      几天来,李金凤头一餐替他添了碗饭,很是高兴。见林木森在唆螺蛳,笑着说:

      “给你猜个谜。‘拎来一桶,洗洗一桶,烧了一桶,吃了一桶,还有一桶。’是什么?”

      林木森知道是唆螺,一桶螺蛳,剪尾蒸熟,唆去肉,螺蛳壳还有一桶。他故意装作不知道,李金凤很是得意,说:

     “你在干什么?”

     “唆螺蛳。”

      林木森唆螺蛳自有一套,螺蛳的尾巴剪得短就不好唆,人们往往用针去挑。林木森却用筷子把螺蛳肉顶进去,再唆便行了。

     “还不知道?你给我吃一个螺蛳。”

      林木森一笑,装着不懂,唆出一个螺蛳肉递给李金凤。李金凤一怔,悟到刚才的话有误。看见林木森故作正经,脸一红,把螺蛳肉吃了,林木森的脸更红。李金凤想“敲打”两句,看见姆妈在偷笑,端着碗走进了里屋。

      今天收割的田离河堤近,林木森知道了晒稻草的地盘,等谷装好箩,拌稻的人收工,先去把稻草背到河堤边。李金凤算是收了个早工,可脸上没有一点笑意。

      吃了晚饭,林木森早早地睡了;朦胧中听见李金凤在埋怨姆妈:

      “几个酸菜团子都留不住;薛帅要吃,也吃不了八只团子。”

      “就几个团子,你有完没完?”

      “姆妈,我说的是团子吗?家里就这么点晚粳米……”

      林木森还真的惦记昨晚的酸菜团子了,淡淡米香,粘粘糯糯地,掺着酸、带着甜的酸菜……金娥怎么这样?贪婪。蛮横。都不是,是蔑视。在她眼里,自己只是一个“上门女婿”;一个“嫁”进李家的“童养女婿”,一个给李家“传种接代”的人!有这种想法的还有舅舅,还有村里老人,还有……

      林木森有些懊悔了,或许,真不该这时回来!他又想起龙溪茧站的酸菜包子;渗着肥肉熬出的油,掺拌在酸菜里的油渣……人在困境里,最低廉的食物胜过山珍海味。

      去“铁路工地”到公社集合那天,林木森去看了徐桂香。徐桂香忍了又忍,还是哭了。她说:

     “陆宝林还算有点良心!木森,你同他说说,帮忙把你转到良种场去。只要他去和王主任说;杨场长那边,我让我男人说。”

      林木森知道公社良种场是“农场制”,动心了;路上憋了半天,还是向陆宝林开了口。陆宝林当即便“封了口”,说:

      “都是种田,良种场会强到哪里?小老大真是个书呆子!我一不管人二不管农,没有王主任同意,我能去钱北点名让你去‘铁路工地’?”

      见林木森满脸茫然,陆宝林摇摇头,说: “大树底下好乘凉!小老大。”

      林木森又想到同学所说适者生存,想到罩住同学的“大树”。若与自己相比,同学的“大树”小多了。

      这棵大树底下好乘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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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 “生活架勢”

 

       农民珍惜土地,敬畏土地。

       湖兴过去几乎每村都有土地庙,敬奉农田的土地庙称“土谷庙”,有的大圩垸里也有;还有些建立在田边,半人高或更小的小庙称“田祖庙”。到庙前致祭,民称“祭田公田婆”,是古代祭后土之遗风。致祭活动大都在清明前后、插秧前后、夏至时及秋收开镰时举行,备线香、黄纸、肉饭等拜祭,致祝祷及叩谢之辞。清明时曰“许愿”,插秧时曰“尝甜头”,秋收时曰“还愿”。 夏至时祭者穿蓑戴笠,祷雨水充足;秋收时插黄熟稻谷于供饭上,有荐新享神之古意。

      “文革”把土地庙、土谷庙、田祖庙全给“革命”了。大家也都口口声声喊“破四旧、立四新”,家家户户在“神龛”位贴上毛主席像。毛主席像蚕房、粮库里都能贴,田地桑园就不好办了。“千年田地八百主,举头三尺有神明。”每到“清明”作秧田的前一日,队里的三五个老人会“偷偷”地去田里,在田头向阳坡上“搭‘田祖庙’”。平块箩筐大小的地,竖上两块砖,盖上两片瓦,从怀里小心取出“土谷神位”。一块贴着红纸的木牌位,“文革”简化了手续,土谷神、蚕花仙子、灶神都用红纸代替了。打开一个油布包,点上二根蜡烛,敬上三支香。三五个老人围着,默念祷告,等烛尽烟完,四下看看没人,慌忙磕上三个头。“田祖庙”自然要拆掉,但这块地方一年内都不许动用。返回时,老人们个个昂首挺胸,象替村里完成了一件“伟业”。

       割稻、插田这是妇女们最基础的农活,似乎最平常,其实最累。

       农村的孩子“启蒙”晚,男孩子顶多读完小学,十二、三岁的人了;应该开始“学做农事”,先跟着妇女作。首先干的农活就是割稻、插田。湖乡人多田少,女孩子不到十五六岁不给出工抢工分。有些农活例外,一是春蚕时采桑叶,二是割稻、插田。若不参加,队里老人会把嘴一撇,拉长了声调问姑娘的阿爸、姆妈:“家里‘千金’对去城里(姑娘城里有婆家)了?田不插、稻不割,白米饭呑得进喉?”

      “双抢”时,生产队每日插田都有“任务”;收一天,种一天,不得延误。宁早不趁晚,所以插田这天要开“早工”去拔秧。天蒙蒙亮,村里就响起哨子声。揉着腥松眼,脑袋里还残留着梦,相跟着来到秧田。

      女人们拔秧坐“秧凳”,一种底部有块前面翘起的木板的凳。秧凳放在秧畦上,捆秧的稻草撂在底板上,隨着拔秧,身子一扭秧凳就向前了。拔秧时伏着身体,两只手掌竖起贴地张开,四指向前拨进秧苗,順势向身前捋。虎口内装满,两只手的秧归拢左手,右手再去拔满一把,合并;扲着秧苗叶在秧田的畦沟里上下耸动,洗去泥。双手合拢秧苗外叶稍部,右手从秧凳抽根稻草,左姆指压住稻草,右手缠绕三二圈,将稻草挤进圈内,扯左姆指压住的稻草用力一拉。好,一个秧把完成。在拔第一把秧时,大家会习惯地先用秧根擦手,以防“秧疯”。

      男人则不行,没有秧凳,也不许坐秧凳拔秧。你若坐秧凳拔秧,队里老人会关心地问:“今天沾不得冷水呀?”周围一片哄笑,一回味,原来是说你来了“天癸”。这还是对待“知青”,对农村青年则话也沒一句,上来拎起秧凳后面的档就一掀,“狗吃屎”地趴在田里还摸不清哪里来的风。

       这就是“知青”最头痛、最恼火,也最无奈的“生活(活,当地念“卫”)架式”。你想,农村青年是“从小抓起”,“知青”可谓半路出家。湖乡农民偏偏讲究这些,还有一条定律,“架式太熊,作死无功”。

       男人拔秧的“架式”是,单腿跪在秧畦上,另条腿半蹲畦沟。林木森感到这比“扎马步”还难受,三五个秧把下来,跪着的腿痛,蹲着的腿麻,畦沟里的水被洗秧而荡动,已不是沾不得冷水而是裆里没有干纱。

      不过男人有男人的优势,可以“偷懒”。偷懒有三种方式:一是“光明正大”,不时地去归拢秧把;女人们抜秧抜得快,你去把她们的秧把拎到田头归拢,以方便挑秧。二是“见机行事”,不时地去关心女人们;帮着把些畦边沟里的散秧拔了,这样你一个秧把能走上六七米,她也节约了时间。如果她们的捆秧稻草快没了,赶紧把自己的给她,这样你可理直气壮地走到田头去拿。三是“明目张胆”,抽烟;走到田埂上,先洗去手上的泥,再擦干水,掏出烟,可找不到火柴,四下一寻,叫个人,等他过来,花上同样的程序,俩人点燃烟,抽完。丢烟屁股时,真想给卷烟厂提个意见,香烟为什么作得这么短!

       这些可不是谁的发明,男人们都这样。不需五分钟,刚才“借”给你火柴的就会站在田埂上向你“借”火柴了。还有一招还“嚣张”,突然有人高声向别人要“纸”,别人给不给且不管,他远远地去“方便”一趟。回来时,队里老人会一个一句地敲打,“懒驴拉磨屎尿多”、“吃家饭,拉野屎”。年轻人则乘机伸直腰,高声地附和,快快乐乐地笑一阵。挨骂的不气不恼,满脸委屈,下次照样。还别说,若他哪天不去“方便”,许多人还不习惯,因为少了一个可以伸腰、可以乐呵、可以乘机发牢骚的时机。

      这就是生产队,欢欢乐乐的集体劳动。说穿了,生产队里割稻、插田全靠着女人和“半劳力”;男人们可以不开早工,问题是工分摆不平。一起参加,这样开早工的时间多少,干活多少,大家都在场,谁也没意见。这就是生产队,充满无奈何的集体劳动。

      还有,其实“生活架式”差的大有人在;单说一个“扮相”,农民最亲的是田是地,赤脚作田,草鞋下地是根本。可现在万不得已青年人是不穿草鞋的,有的甚至把解放鞋、凉鞋、拖鞋穿到田头,踏上田埂先洗脚。女人怕晒黑,大热天穿着长衣长裤下田。队里老人想教训,可自家的儿女媳妇也这样。“教好要三年,学坏一分钟。”于是,队里老人总结说:“生活架式,一代不如一代!”还有一句也不知是褒是贬:“简直象个‘知青’。”

       三五个回合下来,天亮了。“早工”收工的哨子终于响了。

       吃了早饭,男人们分成翻田、耙平二拨。以队里老人的“生活架式”: 翻田时,人侧立,挺直胸膛,左腿在前膝略弯,右腿距左腿二个脚板远,形成时时欲进的姿态。当年有部电影《朝阳沟》就很生动地描述过,“左腿绷,右腿撑”。瞅着二行、三蔸稻蔸的前面,左脚向前,挥动带片状圆齿尖的套封铁搭,挖下顺手一拉,使泥土翻转,把稻蔸压在下面,随即右脚跟上。挖到田头后,边退边削平耙散,使块状田泥松散开来。

      林木森发现,依照队里老人的“生活架式”其实彼有道理。“生活架式”摆的姿势是人的重心偏前,挖时左脚向前,有个冲力,迫使你的铁搭在前面寻到个支撑点,于是挖下;右脚跟进,身体回缓,有一个寻找平衡感,于是顺手回拉,使田泥翻转。掌握“生活架式”有个节奏,只要你找准点,跟上“拍”,还真的能挺直胸膛来。

       这个“拍”,就是歌。宋元学者胡仔曾说:湖兴“舟人樵子往往能歌,俗谓之山歌,即吴歌也。”,湖兴山歌内容非常丰富,有山歌、田歌、茶歌、棹歌、渔歌、菱歌、织歌等,祭祀、采茶、养蚕、捕鱼、作田、划船都要哼上一曲。湖乡好“拉歌”,基调很简单,七字一句,二句、或四或六、甚至八句为一段。据说源于“茶馆小调”,内容大都是乡俗俚事。象《游南山》会哼唱的人多,常唱的歌词几乎人人都会唱上三五段。作事久了,有人就“起哄”。领头“拉歌”的自然是嗓门亮的,铁搭一撑,咳上一声,歌声便在田里响起。有人领便有人跟,此起彼伏,有时还二三人一起跟,关键段子几乎大家一起唱,煞是热闹。最热闹的“拉歌”叫《古人说》,大多是《增广贤文》里的句子。领头人往往会唱前先加上一句“古人说”,再唱“近水楼台先得月”;马上会有人接,“向阳花木易为春。”这类歌没有定版,往往想到哪里唱哪里。

      热闹是热闹,但与大好的革命形势不相符。就说《古人说》,什么“命中只有八合米,走尽天下难满升。”什么“当路莫栽荆棘树,它年免挂子孙衣。”歌词宣扬的全是“封、资、修”的一套。“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它就不倒。”去年,大队革委会决定用“无产阶级革命歌声”占领“广阔天地”,这光荣的任务落在“知青”身上。

      不就唱歌吗?“知青”们信心不说百倍,十足是肯定的。可是,不到一天,完成不了。为什么?原因还不好说。(没有歌,没有合式的歌。这话能说、敢说吗?)

       为什么说没有合式的歌?作田是最直接的体力活动。作田不象采茶、养蚕、捕鱼、划船等体力活动有着生产独立性。“拉歌”就是一种劳动号子,有着最简明的节奏。这个节奏基本点就是最基本的锣鼓点子,“1、2、3;1、2、3;123、123、1、2,3。”大多“拉歌”如此,七字一句,二句一段。如《游南山》的唱段,唱时为“扳艄、一、橹;进、新、桥;米行街、(米行街)、上、闹、吵吵。”“生活架式”也跟着这个节奏,合上“节拍”,挖、翻,略停,又挖、翻……革命歌曲雄壮有力,鼓舞斗志;开会、行军、表演唱都行,就是节奏不适应作田劳动的最简单的重复动作。在田里唱歌,五音不全,调子从湖兴“跑”到苏州、上海,只要基点在就行。还有,“拉歌”是你唱我和,就是唱二三段,分把多钟,旁边的人会把铁搭“越界”,把你的活“带”上。唱革命歌曲,和的人少,场面就不活跃。你低着头唱,别人听不清,当你是在“扯白话”。你高声唱,合不上“节奏”,有人“起哄”要你换支歌;来首“知青”最拿手的《听妈妈讲过去的事情》,饱含深情唱到一大半,你赶紧闭嘴吧——社员们已作了一大截事,就你孤零零在田当中象个戆头!

      最后,大队革委会决定,都不唱。于是,田里便没了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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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 自由組合

 

       今天是“收割”。 队长王阿土把收割的地方说了,阿芳婶就领着妇女们出动了;男人们都在晒谷坪上整理箩筐,准备“自由组合”。

      “自由组合”是以拌桶为单位。

      晒谷坪边竖立着六只拌谷桶。拌谷桶四方型,上大下小,象量米斗,敞口同乒乓球台差不多大小,是用三四厘米厚的硬木板围的;底更厚,为了便于在田里拖行,桶底还有二根菜碗粗的园木。园木略上翘,与桶的敞口等齐,也是拌谷桶的“脚”,拌谷桶因此而能竖立。掮拌桶是用根碗口粗丁字型木棍。将拌桶侧竖,把掮杠对角斜放,人站拌桶边,屈腿肩抵掮杠,手搭拌桶的上端板,手一扳、腿一立,掮上了肩;掮拌桶,人罩在桶内,只看见脚下的路,只得一路小跑而行。虽说拌桶不过二百多斤,但体大招风,掮杠又硬,还硌肩,不是一般人可轻松对付的。

      “木森,替我担箩筐。” 王兴荣一句话,就把林木森从“观阵”人群中拖了出来。

      凡自告奋勇掮拌桶的,有“权”组织人;每只拌桶七个人,以拌出稻谷担数计工。

       农村平时一日三餐,两餐米饭,早餐为粥,有的晚餐也吃粥。农忙时三餐以吃饭为主,早餐吃粥,会有糕团之类。下午加一餐“点心”(有的地方称“腰餐” ),如果没有糕团,便吃午餐剩饭,被戏为“扒冷饭”。用开水泡或烧一烧,称泡饭粥。(湖乡由此出工分三个时段吃四餐;早饭后,六时半至十一时为上午,中饭后,十二时至下午三时为中午,吃点心半小时,六点半收工,此间天快已黑了。人称:三餐九碗时时饥,四餐八碗时时饱。可见多吃一餐还可省一碗饭。)拌谷以拌桶为单位,每个时段每人返回时要带一担谷外,上午各拌桶还得“专人”担回三担谷,中午为二担,下午只是一人一担。拌谷的算“责任制”,先干完先收工。如果遇上割谷的田面积大,拌谷出谷多,还可加工分。自愿结合,任劳任怨,“自由组合”的道理在此。

      不拌谷的社员去翻田,要到点才收工。

      男人来到田头,妇女们己集中把田头的水稻割倒了几块;移开稻禾,几个人一声吆喝,拌桶下田。

      拌稻时人的身体斜对着拌桶角,抡起稻禾,用力打下,“嘭”地一响,稻谷脱落,象雨打凉棚,沙沙声一串;将稻禾一抖,举起又一下,双手卡住稻禾兜中,里外一翻转,再卡紧,又是连打二下,再抖一下;好,这把稻算拌好了。

      拌了一担多谷,王兴荣便上前收入箩筐;头一担谷是送晒谷坪,他负责上午的担谷。

       王兴荣舀谷时,大家就忙着束稻草。束稻草关键在缚,取小束稻草作“绳”,把躺在田里稻草稍部一蔸,朝胸前搂时顺势将“绳”交叉,把梢塞进,卡住,把“绳”蔸一扯,稻草束紧,抓住一转,稻草束便立在田里了。稻草束完,并在前面移开一个新址;俩个人抓住拌谷桶角上“角”,一声吆喝,把拌谷桶的“脚”抬起,拌谷桶底悬离,只是两根菜碗粗的园木在泥水里。后面但人便很轻松地推桶前进了。

      “你的‘稻把’分给谁?”王阿桂冲着林木森嚷。他是生产队副队长;平日最看不起林木森,经常找他的碴。

      林木森一看,原来自已的稻把比别人的小。

      李新华过来,说: “取稻禾要按割的把子拿;把子大把不住,就把外面的稻叶捊些搭紧,象用绳子扎一样。”

      林木森明白了;割稻是有规律的,插秧时一行六禾,割稻时二行一把,这样拌稻后的稻草把是三把一束,分配稻草束大小差不多。还有,能多拿尽力多拿,同样拌四下,稻禾拿得越多,谷越多,完成任务速度越快;是否拌得彻底、干净是后话。

      王阿桂仍虎着眼注视林木森的举动,李新华笑着凑过去,说:

      “阿桂叔,今天收新谷应该热闹,唱段曲吧!”

       大家一致叫好。林木森忙递支烟过去,说:

       “是呀!阿桂叔,唱段。热闹热闹,也给大家鼓鼓劲!”

       “唱段?好,唱段。” 王阿桂兴致也来了,一亮嗓,双手腰间一扠,唱道: “自从盘古立乾坤,江南一府湖兴城。十八里溪沿城转,水乡处处好风景……”

       歌声一亮,田里一遍叫好声。割稻的、拌谷的、翻田的、挑谷的都停下手来,给王阿桂“劈里啪啦”一阵掌声。

       林木森知道王阿桂唱的是《游南山》,说一个叫张三娘的姑娘坐船游玩湖兴城乡,歌中几乎唱遍了湖兴的风景名胜,湖乡大多人都会哼唱二段。《游南山》很长,唱完基本要半日时间,王阿桂选唱此曲,自然是要把大家的劲都鼓起来,你唱我和,互动共趣。果然,翻田的队伍中传来应和的歌声:

      “说风景来道风情,话说北门那个村,姑娘家住下机坊,村前直落一条塘……” 

       接下来又有人应和: “门前有块圆磨石,姑娘坐定自思量,远看姑娘象孟姜,风吹一阵粉花香……”

       只听五六个人一起和道:“有人问我名和姓,姓张小名叫三娘……”

       于是,爆发出一阵笑。集体作业就是这样,只要有人带头,总是一片歌声一串笑。大家的情绪高兴了,相互之间也友善了。

       王兴荣送稻谷还没回,拌桶又有了一担多;有人准备装谷,李新华说:

       “木森,你先装!”

      装箩前,先要清草。双手十指杈开,插进谷里,在桶内一抄,散落谷里的稻禾、稻叶被手象耙子一样收拢,取出;再用簸箕装担,每箩必须装得冒尖,还得不时将箩摇实,补满。林木森舀谷时,大家就忙着束稻草,并在前面移开一个新址;舀谷必须在他们返回前离开,不然会误工。

      扁担上肩,林木森差点绊倒;箩筐里的重量远远超出他的估计。一个“马步”,他舒了一口气,再站起,两只箩筐象从水里捞出,水哗哗地淌。林木森没经验,装谷前箩筐下没垫上稻草,水田湿谷,自然箩里浸透了水。田里的泥有一尺深,每一步都在泞滑泥水里挣扎;好在“桩子稳”,咬牙挑到田埂前,他几乎迈不上,箩筐被双手拧住,顺着他的拉劲,林木森迈上田埂,才清楚是王兴荣帮了他一把。

      一个上午,林木森身上没有一丝干纱,汗水、泥水简直是在淌。担谷回转吃饭时,他知道李新华让他先装担的好处了;他这担谷沥水时间最长,要比最后这担至少轻二十斤。

       上午休息时,林木森的肚子就唱空城计了。此时,大家一起回转,夹在队伍中间,又累又饿地,只得硬着头皮跟着走。好不容易挑到晒谷坪,林木森腰已伸不直,几乎连倒谷的劲都没有了。

      闻到饭菜香,嗓子里都伸出一只手;徐贞女特地买了二角钱五花肉,剁碎,加上二个鸡蛋一蒸。一碗毛豆螺蛳肉,虽然毛豆因蒸过有些泛黄,还是鲜美诱人。还讨来一碗臭和尚豆,这是臭卤泡制的蚕豆。臭卤是由霉苋菜梗卤或芥菜卤制成的,泡制的臭毛豆、臭豆腐、臭和尚豆、臭南瓜,闻着臭,吃起来香爽开冑。林木森急忙端起碗,柔软的饭在喉咙里咽不下;最后他舀了两匙瘦肉鸡蛋羹吃了碗饭,便离开了饭桌。

       中饭后,林木森硬着头皮出工。

       中午王阿桂要挑谷,林木森发现他总轮不到拌桶角;等前面一个人刚离开,后面就有人插到他前面,他只好转到另一个角上去。有时围着拌桶转一圈也轮不上他拌。显然,大家是趁王阿桂不在,照顾他多歇歇。王兴荣包了“出谷”,每一担他都挑到机耕道上;别人的箩筐他装一簸箕摇一下,林木森的那担,他没摇一下。担回晒谷坪,林木森感到比上午那担轻。

       吃点心后,王阿土让林木森去分稻草;因为妇女们已割完稻,除了把稻草拖在一起,其他人帮拌谷的男人们递送稻禾和束稻草。生产队里分物质不让女人插手;因为她们眼睛大,心眼小,容易产生口角。

      太阳西斜,稻己拌完;王阿桂他们担着谷回转了,他们都惦着自留地。妇女们都盯着稻草看,最后一束稻草刚分掉,不等队长发话,她们已奔到自家稻草前,开始背稻草“抢地盘”。

      李金凤已瞄准了河堤边一处桑园,虽远一点,但方便稻草晒干。她首先背上四束稻草就跑,一路泥水四溅,到了地方;一束占上一个角,“地盘”划定,就可以安心地运输了。林木森也打算背四束,乖乖,每束不不轻于二十斤。二趟下来,他就有些吃不消了。

       一声哨音,收工。田里背稻草的人多了,天也黑了。

      “你把稻草竖起,摊开些。”李金凤吩咐他,口吻象姐姐。

      “你来晒,我去背。”

      “不……你还有一担谷要挑……”李金凤语气充满无奈;因为她不能替林木森担谷,别人见了会说闲话, 说林木森不能算个全劳力。

      把稻草摊晒好,机耕道上己是三三两两回转的人,摸着黑走向灯光点点的村落,心里有一种慰籍。

      李金凤背着羊草筐,紧跟在林木森的身后;林木森发觉这担谷比想象的轻,到晒谷坪昏暗的灯光下,他才发现箩里的稻草特别多。显然是李新华有意所为;这也只有在天黑才行,大家都忙于自家的事,也顾不上是否有人偷懒耍滑了。

      到钱北港洗个澡,扒了半碗饭,林木森就感到饱了。说在床上靠靠,一支烟没抽完,他就打起了鼾。

      李金凤进来,叹了口气;小心地把林木森的脚移到床上,用扇子赶了蚊子,放下蚊帐。转脸看见母亲,掩饰地说:

     “姆妈,听听他打的‘牛皮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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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 參加“雙搶”

 

       七月十四日,林木森回到钱北。

       明天就开始农业大忙的“双抢”;湖乡人多田少,“双抢”并不比“春蚕”时紧张,只是溽暑磨人,使人感到无奈何的疲惫,更显得了劳累。大家对林木森此时回来,有些惊异。

       十一点不到,众人便散去;满地的烟头、糖果纸、瓜子壳,还有槟榔渣。槟榔是湖南喜爱的特色食品;王兴荣他们咀嚼满口的桂枝辛辣与甘甜,即惊奇又有口难辩,引得林木森哈哈大笑。

       林木森准备到钱北港去洗澡;被李金凤拦住了,说:

      “都半夜了;河水太凉,到后门去冲一下吧!”

      这是回到钱北,她对林木森说的第一句话。拉开后门,李金凤已备好一盆水;温温热,林木森感到心中一阵热。

      洗澡时,他听见舅妈在调侃女儿。

      “金凤会疼人了!明天也帮姆妈拎桶洗澡水,好吗?哟,脸怎么红得象猴子屁股一样……”

     “姆妈——他能这时候回来,容易吗?”

      的确,林木森此时回湖兴,连他父母兄弟都感到意外……

      回到湖南,父母爱,兄弟疼,一晃就五六个月。五月,插完早稻后,有几个同学回家来;他们是到老革命根据地——浏阳“插队”的,一脸的茫然,浑身疲惫。

      林木森惊奇发现,原来在学校里誓不兩立的“两派”,现在亲亲热热地坐在一起,畅所欲言,完全恢复了亲密无间的同学友谊。同学们谈了浏阳的“知青集体户”生活,吃“红锅菜”,红薯当粮;风趣地念道,“一斤红薯两斤屎,回头望望还不止。”“萝卜片,红薯饭,米汤青菜赛仙汤。”同学们讲了梯田涧溪、山林野兽;说了山火烧林,“我们冲锋在前,险些被火围困,差点作了‘金训华式好知青’。”数百亩的老林子成了“黑木桩”,只好伐了作棺材。谈笑风生中无不流露出生活的艰辛,但充满了“知青集体户”的情谊。林木森得到一个惊异的消息,那个用脚蹭擦毛主席语录的“反革命”同学春节时与“房东”的女儿结婚了。

      “说是‘知青’不许谈恋爱,他岳父是大队革委会主任,办酒时,公社和‘带队干部’屁都没放,还都去喝了酒。”

     “还说要‘晚婚’,结婚证是他岳父去办的,公社立马给办了。”

     “我们队里一个‘六四知青’结婚时,公社说女的差半岁年纪不到,硬是不给办。结果小孩成了‘黑户’。”

      说到“六四知青”时,同学们都有些伤感,闭口不谈了。

      第三天,听到工厂“知青办”有车去浏阳,同学们顾不上还没与父母说上几句知心话马上启程。生活已教会了“知青”节俭。他们是轮流回来“求援”的,每人都提着沉重的旅行袋,装着“知青点”各个家长的心!

      林木森一同前往去,他三哥也下在浏阳,顺便给同学“贺喜”。

       挤坐在“解放”卡车后厢,迎着风,沐浴着阳光,同学们唱着歌。

      “这趟运气真好!”同学说,“我们来回都搭‘便车’。有时搭不上,只好走。”

      林木森在一栋“青瓦土墙四合院”见到当年同命相怜的同学。

     “新娘子”很壮实,略黑,显得比同学的年纪大。她对婚姻很满意,连脸上的酒窝都盛满了幸福的笑;明亮的眼睛时时注视男人的举止,及时地替他料理所需的一切。

      “乡里妹子不晓得什么是爱,只知道伺候男人!”同学感到生活很惬意;他说,“木森,不瞒你说,我的事进了‘档案’。象戴了顶‘帽子’,也不指望被重用。找个堂客,享受一下家庭欢乐。在‘知青点’,我是狗屎;在她面前,我就是天!”

      林木森走时,同学一直把他送到浏阳县城,托他带些“山货”回去。在汽车站,同学有些伤感,说:

      “适者生存。木森,其实我是怕!你不知道‘六四知青’遭了多少罪?因家庭成份不好,‘文革’开始,许多人差点被杀;要不是有当地驻军,都差点逃不出来。还说,这‘运动’隔上七八年要来一次,我有个头吗?木森,我堂客的二个哥哥都参军后进了城,我也算是半个‘招女婿’;我妈妈有些想不通,又怎么办呢?过去‘带队干部’见了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动不动就揪住‘辫子’说上两句,好象我是‘知青点’的‘闹药’。现在见到我,老远就笑,还递烟给我抽。他妈的!木森,人就得找棵大树靠着。我岳父前几天说,公社把我的‘档案’弄丢了;已让‘带队干部’重新补写了鉴定,还说过两夫让我到公社‘民兵基干排’去。这世道真他妈的怪,说你红就成了红杜鹃,讲你黑就变成黑乌鸦!”

       回来路上,林木森不由想到了李金凤……

       从浏阳回家,林木森不时翻出一双鞋垫;这是李金凤绣的绒面鞋垫,编有图案的绒花中,歪歪扭扭有个“凤”字。鞋垫是李金凤偷偷放在林木森的行囊里的。一次次地把弄,林木森思念钱北了。家里人都要他过了“中秋”再走,说:

      “现在是‘双抢’,去干什么?你耽心‘透支’,就带些钱去。”

       林木森耽心的不是钱而是柴,是“双抢”期间的稻草。

       湖乡缺柴;烧火全靠农作物的茎杆,桑枝、黄麻杆、瓜豆类茎蔓,最大宗是稻草。湖乡烧饭大多人家用两眼“行灶”(灶台),烧火处的炉灶口有烟道联通后引到厨房外。烹调不甚讲究,先炒菜,荤腥以鱼为主,即便宜还新鲜。抓把稻草,一扠大小,展成扇形挽个圈,把稍部在根部缠绕一下,塞进圈里,这便是草把。一个草把点燃,锅热,放勺油。第二个草把放进,煎鱼,鱼皮刚黄,灶膛火也差不多了。盛起,再点个草把炒其它菜。放水,下米,掺上“饭娘” (剩饭) ,盖上平锅盖。二三个草把,水开,用锅铲抄底推动一下,搁上“井”字竹蒸架,把刚才炒过、半生不熟的菜搁上。换用高锅盖,顶多二个草把,饭“收了水”菜也熟了。余火慢慢地煨,渐渐闻到了锅巴香……

      “双抢”的早秈稻是在水田里“拌”,每天收割完一批田,午后三点半“吃点心”后,女社员会把束好的稻草拖拢成一长条;会计按全队各户人头(大人按1.2计,小孩按年龄以0.8到0.2计),已产生的工分各按百分之五十进行分配。会计列好表,到田里任意叫个人“拈阄”;按生产队的“花名册”顺序,以此阄号开始,分配各户的束数。稻草一旦分好,当晚必须拖离稻田,不然会影响明天的灌水、翻田、插秧。刚割下的稻草还是青杆,又泡在水田里,要一束束背到地头渠道桑园去晒;事先还得“抢地盘”,不然得多跑路。没拖走的,队里会让人把稻草在渠道边堆拢一堆,天热,鲜稻草堆放一起会“沤”,就不经烧了。舅舅在三角滩看庄稼,舅妈下不了田;林木森仿佛看见李金凤一个人背着稻草,吃力地在泥水里奔跑……

       林木森对家人说,“我明天走。”

       林木森到钱北二年多,正经八百参加“双抢”还是头一次。

      他是钱北大队第一个“知青”;初来时,队里照顾他,给了六分半的底分,让他同妇女一起出工。妇女最高底分是六分,完成的活比他至少多一半;但谁也没说他干得少,还尽可能照顾他多歇歇。三个月后,大队里陆续到了十来个“知青”;按公社“同工同酬”的要求,大队专门召集生产队长开了会。二队的队委们商讨了一阵,把林木森的底分提到了八分五,参加男人出工。平常有王兴荣等人帮扯一把,大家也不指望他干得有板有样,只要能跟得上,倒也过得去。进了大队,因林木森领的是全额“非包工分”,自然成了全劳力,拿十分的底分。这样一来,大队开会有根有椐了,倒一下把全大队“知青”的底分问题解决了。

       现在的林木森必须和全劳力们并肩参加“双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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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嘟嘟、沙漠一棵树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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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06# 兔四哥  首先是看"风流云散"去了,看完了那篇。现在要从头到尾细看此篇小说!
扎根荒漠敢称王,哪怕风沙日日狂。
炼就身躯坚似铁,三千岁月看胡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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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待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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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 命犯小人

 

      “道钉工程队”共有六个班,分成二个队由铁路的两端起,隔上一公里摆一个班;每干完一个工作段就前进二公里。开始挺顺利,一个工作段补不了二百颗钉,几乎是做天事搬天家。六七天后,被“咬”住了。每天早六点到晚五点,天蒙蒙亮出门,黑了天摸回来;一根接着一根,几乎是挨着枕木钉道钉。每天三餐饭由“工程车”送,每人捧只铝饭盒,坐在铁轨上吃。天睛还好,遇上阴雨刮风,没吃完就冰凉的了。后来宁愿饿,把晚饭带回“宿舍”。饭、菜合在一起,加上水,煮成“汤泡饭”,热热乎乎吃一餐。

      再前进二三个工作段,不但要补道钉,还得等枕木。

      林木森的班长是河北人,干了一辈子“线路”,不到五十岁比“花甲”人还显得老;话不多,人挺好。

      一天中午,冒雨作业,个个淋成“落汤鸡”;等“工程车”一到,班长就让大家领上饭就回“宿舍”。换衣服时,林木森猛然想起那个淋雨的下午,眼前晃荡着李金凤类似祼体的身体……

      班长见林木森发呆,知道他想家了。说:

      “木森,想媳妇啦?”

     “没……班长,我没媳妇。”

     “想媳妇又不丑!我们想是白想,一年一趟‘探亲假’。如果明天枕木到不了,我们得窝两天。三天,来回三天。你回家一趟。”

      林木森的“祷告”灵验了。天下雨,基础石不够量的地方有些下陷;送材料的轨道车要抢运基础石,各工程队都去支援。人一多就弄不清谁来没来,班长给林木森放了假。

      赶到湖兴北门码头,离开船还有半小时;林木森在码头商店逛了圈,给李金凤买了双白丝袜。人在困境容易思念别人的好;林木森想到在钱北的舒适,是与李金凤的照料分不开的。应该谢谢她。

      林木森突然回来,李金凤很惊喜;不等姆妈开口,跑出去借了四个鸡蛋。还没吃完饭,“扯白话”的就进了门;夸他好骂他坏的都是这些人,林木森心里总有些芥蒂。林木森放下碗就出去了,晚上十一点才回转。他想到了白丝袜。

     “你找什么?”李金凤在大床上问。

     “丝袜;你见到一双白丝袜吗?”

     “没有。不信,你来搜!”

      李金凤撩起蚊帐,含嗔一笑;激起他一番燥乱。林木森一看,睡在另一头的舅妈脸冲着墙,象是睡着了。他就势坐在床沿,故意搜枕头、翻垫褥,李金凤咯咯地笑个不停。林木森见李金凤双手合拢捂在胸前,使伸手去抓她的手。李金凤捂住不放,他便插进她的掌心;林木森的手僵持了,他的手背触到一团柔韧肉团……李金凤笑声顿止,面色绯红;林木森放弃对她的手掌用力,将手转过放在柔和的乳房上。李金凤似乎被他的大胆进犯惊讶了,全身僵固,呼吸变粗;乳房激来情感的涟漪,环环相荡,泛起洄波,汇聚漩涡,似乎整个心身都被震撼……突然,李金凤拉下脸;一把推开林木森,把手中的丝袜丢在地上。愤愤地说:

      “什么破宝贝,给你;我才不稀罕!”

      林木森一楞,他为自己的冒犯而羞愧;望一眼地上的白丝袜,怏怏离开。

      “发瘟呀!刚才还好好的。”徐贞女骂女儿道,“下去,把袜子捡起来。”

      “不捡!我不要了。”

      徐贞女下床,捡起丝袜,小心地吹掸。说:

      “你不是眼红阿萍的聘礼里有双白丝袜吗?一元二角钱一双,丢在地下;抽风呀!”

     “我不要别人的东西。你当是给我的?是他刚才出门急,忘记带了。”

      林木森知道李金凤在暗示朱丽雯;他去和朱丽雯聊天,至于有这么大的反应吗?

      蒙在被子里的林木森闻到一丝茉莉花香,他悟到了;是朱丽雯见他脖子上有个虫咬的红班点,给他抺了香水——你舅舅又酿醋了吗?你表妹见了我,一身酸味——朱丽雯下午去队里找金德江,遇见李金凤,问她话她装作没听见。朱丽雯说,“来,多抹点;别被醋熏倒了!”女人的心真敏感;林木森琢磨怎样消除李金凤的误会。转念一想,不对呀!我怎么这么在乎她的感受……难道我爱上了她?李金凤单纯,朴实;可是……难道与一个不识字的农村女子渡过一生吗?冷静;一定要冷静!

      第二天,林木森借口要去城里看姨妈,提前回到工地。正洗脸,突然被双有力的胳膊替后面抱住;那人把他抱起,大声地说:

     “木森,猜猜我是谁?”

      大牛!果然是。林木森问:

     “你不在铺轨吗?” 大牛咧着嘴笑,说:“铺完了。铺轨的民工分成了三摊,大部分回去了;有百多人去补基石,加枕木了;只有不到三十人进了工程队。”

      大牛来了后,林木森简直成了个帮工; 大牛包揽了林木森的“活”。出工时,十字镐、撬棍、道钉包,他全包圆,只留两个铝饭盒和一个水壶给林木森;除了敲钉时帮着撬枕木,其它活林木森插不上手。

      “元旦”后,南北道钉队“会师”。“铁路建设指挥部”通知各工程队,将转入“维护阶段”;除留下“有特长、劳动态度好”的少量民工,其余的在一月十五日前返回。

      一月十日,工程队队长来隨班劳动。按队长的安排,民工两人一组,完成一根枕木作业。钉道钉很简单。一根枕木,两头各配一块铁垫板,四颗道钉。先在铁轨与枕木间垫好垫板,一人用撬棍抬起枕木;另一人举十字镐,先轻顿,把道钉嵌进枕木,用力打进大半,再补一下,稳当牢固。据说,这是“考试”;过关的将编入“维护工程队”,能成为铁路线路工人。能吃“国家粮”;都说“银行金饭碗,邮政银饭碗,铁路铁饭碗”;民工们都眼红了。

      “乡下人上不得排场”;平日一个个干得好好的,今天乱了阵脚。有的砸飞锤,有的敲歪钉;大牛不错,稳准狠,顿进道钉,一镐一个钉,道钉嵌牢垫板,震得铁轨发出一串“嗡嗡” 的回音。轮到林木森,他不慌大忙,顿进一颗道钉,打进大半;又顿进一颗道钉,打进大半;四颗全打进后,抡起十字镐,里外里外,交叉四下,不偏不斜,道钉稳牢。

      队长问:“你叫什么?为什么要交叉敲击?”

     “消除内应力,避免拉动。我叫林木森。”

      下午,大牛在“宿舍”门口拦住林木森;劈头就是一句:

      “木森,我对你怎么样?”

      “你对我没话说。”

      “就是。木森,不说在这里,在茧站时,我一天规定自己只抽十支烟,但每天都分给你三支以上。我从来没说你半个不字,处处帮你,敬重你;现在我问你一句,能不能让我一回?”

      林木森有些不大高兴了。忍了忍,问:“什么事?你说。”

     “让我留下。木森,我们班只留一个民工,班长要留你;让给我,行不行?”

      林木森想了一下,找到班长;班长埋着头抽了一支烟,说:

      “论干活大牛的确不错,可惜没有文化。木森,队长对你的印象很好;特别评价你能按工艺要求进行操作……我二个儿子都‘插队’了,你们……不是作农活的料!”

      屋外,哗啦啦一阵响;有人推倒了工具,他俩知道,是大牛。

      第二天,队长接到一封错别字连篇的匿名信;说他的阶级立场有问题,庇护有“家庭问题,被公社审查,还没结论” 的林木森。

      事情传出,众人议论。大牛向天赌咒,话,他说了;信,决对不是他写的。

      林木森闷在“宿舍”里,他突然想到王大明哪天所说的话,心里不由一阵寒噤。陆阿福还真是个“半仙”,我今年真的“命犯小人”。等大家都上工了,林木森找工程队会计结了工资,悄悄地离开了工程队。

      坐在公路边等“班车”,林木森感到非常失落。寒风呼啸,风里挟杂着冰雪的凛冽,公路上空寂无人。林木森心里不由一阵阵地发毛,真的要“出门避灾”!

      猛然间,他思念起父母兄弟了。推算一下,离春节只有十四天;望望手中二十六元“工资”,他决定回湖南。

      匆匆忙忙地,说声就要动身。李阿三吃了晚饭,在桌前坐了一阵;巴了几锅旱烟,最终还是没有作声,起身走了。李金凤默默地磨米,为林木森准备了些路上的“点心”。

      出门这天,李金凤赖在床上不起;徐贞女催、骂,她也不吭声。

      林木森拎着旅行袋,冲着大床蚊帐,说:“我走了。”

      李金凤没吭声;林木森出门时,听见她的哭声。

      徐贞女倚着门框,望着林木森的背影,叹了一口气;低声骂:

      “真是一对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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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 鐵路工地

 

       林木森咬咬牙,埋头割稻;终于“追”上了李金凤。

       收晚稻比“双抢”轻闲,田里不等着插秧;割下摊在田里,三五天后,稻穗怏了,再打稻脱粒。

      割稻是妇女活,其实比男人的地上活累。弯着腰,左手拢稻,右手动镰刀;双手要配合得自然、到位,割下的稻才整齐。林木森没割完一垅,就感到大腿肌肉发胀;他割稻最大的缺陷是割的稻蔸参差不齐,摆放得也歪七扭八地。看着脸发臊,回头略作整理,就被成了“尾巴”,孤零零地突出在后面。

      集体出工热闹,割到田头的人,往往会慢慢地走回,再到下个起点前,先把田里的“尾巴”尽情地嘲弄一番;“荤腥”全上,众人一番哄笑,你还作声不得。

      割第三垅时,李金凤“插”在了他的前面;林木森轻松了,插秧是一行六棵,割稻也是,李金凤不时地越界,林木森甩掉了后面的“追击”,心里高兴极了。

      秋日艳阳,秋风爽爽;前面稻浪卷动,后面满田行行有序、黄中掺青绿色的稻禾,真有种丰收的喜悦。林木森注视李金凤割稻,她不慌不忙地,左手往外一旋拢,二行四蔸稻禾搂拢,右手用镰刀离田面寸多地方一抹;稻蔸整齐划一,顺势带回的稻禾也摆成了一溜。

      李金凤觉察到林木森在注视自己,泌汗的脸胀得通红;突然,她脸上一片惶恐,声音都有些颤抖地说:

      “有、有人叫你……是、是陆……”

      林木森也听到了叫声。陆宝林扶着辆自行车,站在机耕道上;冲着他招手。

      “又有什么……”李金凤叫住了林木森,“等等,把镰刀给我。”

      林木森掸着身上稻叶屑;忐忑地走到机耕道前,强挤笑脸问:

      “陆主任,有什么事吗?”

      “走;上大队去!”陆宝林拍拍自行车的书包架,说,“上来。小老大,近来怎么样?他妈的!你屁股一拍就走,桂香这肥猪婆找老子的麻烦……你坐好呀!明天你到公社,顺便去见见她……小老大,边上那个是金凤吧?成双成对,蛮舒适哟……金凤长得不比‘绣花女’差!他姆妈的!老子还守活寡…… ”

      林木森“坐”不住了,问:“陆主任,找我有什么事?”

      “嗨!还没说正事。小老大,铁路工地要抢工期;县里要增派民工。龙溪是十五人;明天你到公社集合,我送你们去;也顺便慰问一下‘龙溪民工团’。”

      上“铁路工地”是美差。因是“国家用工”,公社、大队有劳务收入;去的民工除有全数(从报到日起到返回日至,有一天算一天)“非包工分”,每天还发三角钱“生活补贴”。在“铁路工地”上吃饭不交米,还不定量;若碰上要加班,现金补贴兑现。

       再一问,钱北大队只有二个名额;林木森有些紧张,这等好事能不你争我抢吗?果然,随陆宝林到了大队部;大队干部正为名额争得不可开交。

      陆宝林接过烟,喝口茶;眼睛朝屋里的人扫了一圈,皮笑肉不笑地说:

      “怎么?定不下来,这么麻烦,干脆我把名额拨给别的大队去。蔡支书,我是个粗人, 说话、做事是掮根毛竹进城门,直进直出。为什么给钱北两个名额?就是‘一带一’;你们是得了便宜别卖乖,一句话的事,说了我好回去。”

      大队干部们正是因林木森的名额在争执,按沈金生的话,“公社又没下文,我们先不吭声,把人派上去。木已成舟,我就不相信公社会把人退回来。”此时不吭声了,谁也没料到陆宝林会来,跟他是没道理可说的。

      蔡阿毛笑着说:“陆主任,年底了,大队的‘非包工分’要摆平;既然公社领导发了话,有困难我们自己解决。先定一个。正好,林木森来了。木森,去大队会计那办手续,先借五元钱作盘缠;明天去公社集合,去‘铁路工地’。”

      陆宝林一听,把手一挥,说:“我还有事;走了。”

      林木森满心欢喜走出大队部,王大明追了上来,说:

      “怎么走得这么快?木森,见了老朋友招呼都没一个。”

      林木森笑笑。想想从龙溪茧站回来,还是头一次见到王大明。

      “生气了?”

      “什么?啊,没有。”凭王大明能到茧站看自己,这个朋友,林木森已很知足了。忙又补了一句,“生什么气?没有。”

      “怎么说呢?木森,我几次想去看你,可阿福伯不让。阿福伯说,‘木森命中有劫,钱北街上谁也帮不了。’还说什么,君子、君子……我背了二天。是孔夫子说的……对,是‘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是什么意思?阿福伯说,我懂不懂没用,说你懂。”

       林木森想想,倒还真是这样。

       “还有一句话,木森,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大明,吞吞吐吐地,我更难受。”

      “木森,风水先生的话大半说给鬼听的。阿福伯说,你今年命犯小人,可能、可能还有‘劫’。说是你要出门去避灾,我想你去‘铁路工地’,还真应了出门避灾。路上小心些。”

      “谢谢你!还有……替我谢谢阿福伯!”

       李阿三一家对拆散这对“玉兔”很是高兴,李金凤张罗着要磨米作团子给林木森路满心上当点心;林木森笑了,说:

      “我是去作事,你当是走亲戚呀!”

      徐贞女说:“要作要作。你去龙溪集合,正好带些给姨妈;没有宏铭开口,这样的好事会轮到你吗?”

      林木森心里“咯噔”一下;他想到陆宝林说的那句话,“大树底下好乘凉”,要利用“亲戚”!一股傲气袭起,冷冷地说:“要送你去送。”

      李阿三鼻子里“哼”了声,说了句:“鸭子嘴”,走了。

      为了执行伟大领袖毛主席的“一定要扭转北煤南运”的伟大指示;国家加强了对江南九省的煤炭储量勘探,众多地方的小煤矿陆续投入开采。浙北的煤炭储量是全省第一,为了便于煤炭运输,国家决定在浙北修建一条铁路,使山里的煤能运到省城。铁路修了二年多,基本建成;为了表示“忠心”,显示“文革”成绩,“铁路建设指挥部”决定,在十二月二十六日“通车”,向毛主席的生日“献礼”!于是,“铁路工地”群策群力,以架通铁轨、先“通车”为革命政治工作的目标;打一场“对毛主席忠不忠,就看火车通不通”的“革命的‘大会战’”!“铁路建设指挥部”组织了三班人马,各负其责。首先是“开路先锋”;他们将基石铺上,捣平,排上三五根枕木,安上铁轨就向前。二班是“筑路中军”;任务是补基碎石,补齐枕木,敲上二颗道钉,保“通车”。第三班是“检验部队”,由若干支“工程队”组成;由他们来捣平、扎实基右,补足枕木,补足道钉,校平铁轨……作扎实工作。

       去“铁路工地”吃饭不定量,是真;说不交米,是误传。“国家大项目” ,各级政府是全力以赴;为减轻民工的负担,公社粮站便出具“粮食凭单”,证明你带了多少粮到工地。尔后,当地粮管部门按“粮食凭单” 同有关部门去结算。当然公社粮站还是按出具定量与民工所在大队结算。

      “龙溪公社民工团”负责人张汉春不冷不热地按待了陆宝林。张汉春原是龙溪公社副社长,刚“解放”就领着“龙溪公社民工团”上了“铁路工地”。

      陆宝林想让张汉春把林木森留在“团部”,张汉春对林木森也有些耳闻,想了一下,说:

     “整个工程就剩下个尾巴;你还是让他下去好。干得好,没准让铁路上看上了,倒是条出路。”

     “是吗?”陆宝林疑惑地望着张汉春,说,“张叔,木森可是王主任的表妹夫;他又吃了场‘冤枉’,能帮就帮一把!”

     “他冤枉不冤枉,这是你们的事;就凭你叫声张叔,我透点底给你。铁路修好肯定会留批人养护。工地上能干活的民工多,有文化的民工少;如果他肯吃苦,只要干得不比别人差太多,有文化就是最大的优势。”

     “行!张叔,听你的。不过,怎样让他留下呢?”

     “这事你我都帮不上。随着工程完成,民工也会遂步撤回;越晚撤回的机会越大。让他去‘工程队’。”

      张汉春把林木森分在“检验部队”,被安排在“道钉工程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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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02# 大姐姐 谢谢大姐姐!总感到叫起来不服气,我六十岁,应该比你年长。你写作文笔朴实,很适宜写‘乡土文学’。期待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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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01# 桡桡 谢谢桡桡的支持!本想一次发个三五集,怕耽误你吃饭,你家男人会骂我。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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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兔四哥:你的丰富阅历成就了你的创作源泉,小说里的那些复杂的人物关系如果只看一遍是很难理顺的,可你把它交代得清清楚楚,佩服你的形象思维和逻辑思维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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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可以少吃,兔四哥的小说不可以不看。这章又看完了。
初從文,三年不中;後習武,校場發壹矢,中鼓吏,逐之出;遂學醫,有所成。自撰壹良方,服之,愚鈍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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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 特殊群體

 

      林木森从金德江口中得知,那个替他“鸣冤”的姑娘就是朱丽雯。

      林木森在龙溪茧站茫然无助,他的罪行却在钱北盛传。版本很多。有说他是“反共救国军太湖别动队”的“特派员”;也有说是“国民党浙北反共救国军”的副司令。受“台湾派遣”,由湖南冒充“知青”来湖兴联络“湖匪沈英杰的‘旧部’,组织反革命武装;颠覆无产阶级革命政权”。这个“反革命组织”非常庞大,司令部机关就有“八大处”……

      陆宝林亲率“公社治保会”来钱北调查,“大队治保会”忙了大半天,按陆宝林圈定的范围传讯了五十四人。陆宝林让赵小龙把住楼梯口,关上门,先是一个个叫上楼,亲自单独地问,鼓眼睛、拍桌子地折腾二三十分钟。后来二三个一起问,十分八分钟一批。最后一起叫了进来,挑二三人问问,让他们派个代表写了张“材料”,一起签名、盖上手指印。陆宝林晚饭大吃,话也没留一句,带上人走了。

      事情弄得扑朔迷离地,真相却浮出了水面。薛长寿在茶馆里吹牛,是他在林木森床铺的“夹层”里发现了这张“反革命机构组织图”,及时地“粉碎了一个反革命组织”。

      朱丽雯得知原由后,与金德江经过分析,找到蔡支书。蔡阿毛叫来金德江、徐武和杨慧丽,经朱丽雯的陈述,他们也众口一词证实了这张“反革命机构组织图”的由来。蔡阿毛当天去公社作了汇报;谁料到材料已呈报,“上面”不发话,谁也不好“翻案”。无奈之下,朱丽雯假以爷爷名义打电话给父亲;父亲责怪他们多管闲事,还是找了省里的“大人物”。“大人物”闻之一笑,说:“年青人喜欢幻想,让他们碰碰钉子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于是让秘书给“省知青办”打了电话;“指示”:“‘知青’的思想单纯;要不毛主席怎么要他们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对‘知青’的思想问题,以教育为主!”“省知青办”打了电话到湖兴,正好“省清查办”解除了“反共救国军太湖别动队”等“反革命潜伏组织”的追查;沈心田就以这条“指示”,让林木森回了钱北。

      聚餐后,林木森变得开朗一些了。虽然话还是不多,出工休息时他开始和大家坐在一起了,对些“扯白话”也听得津津有味。在家里脸上多了笑,对徐贞女的话多了,吃饭也自己夹菜了;最大变化是对薛天康一家人的态度大有改善,与金娥也有了回话,有时还逗薛帅二句。但他与李金凤反生疏了,林木森为一度的非分之念而羞愧,开始变得客气了;甚至变得孤傲,晚上只是专心致致地看书,遇上李金凤换衣马上自觉回避。

      林木森开始外出,隔日一趟,会玩到晚上十一点才回。林木森去“朱家墙门”的频率越来越高。

      林木森很感谢朱丽雯的“相救”;他很想有一个能与自己互溶的空间,只有“共同命运”才能有“共同语言”。

      “朱家墙门”现归供销社,住的供销社的四户职工大多在豆制品、肉食站工作;都是夜班工作,白天需安静。左厢楼下成了“知青”聚会的好场所。聚餐后,徐武和杨慧丽来得很少。据说,杨慧丽去请田树勋时,田树勋先很高兴;后来得知林木森是“主角”,便推说“大队有开会”。在杨慧丽出门时还说了一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徐武和杨慧丽为此几番争辩;杨慧丽便以各种理由不肯来,徐武也就不好“放单”了。金德江却因“溶入‘四花旦’” 而放单。林木森和朱丽雯都处于“灰色家庭”,都有着从处于“众星拱北”跌到众矢之的的少年变故;俩人越谈意见越拢,话题越扯越广泛,社会、政治、文化、爱情……

      林木森发现朱丽雯的目光犀利,对问题有着与众不同的见解与思路。他向朱丽雯讲述了龙溪茧站的二十一天,讲了王建华、大牛、田云娇、徐桂香,还有陆宝林和王莲花的私情。虽然林木森隐瞒了一些,但朱丽雯的敏感力很强。

      “王莲花……真可怜。她一定提出以身相许了?”

      “没有……”

      “别骗我。一个柔弱女子……要是我处于她这种境地,或许,也会这样……你……接受了?”

      “没有!即使她要这样,我决不会乘人之危。”

      “好了,看你急得样子。我相信你!”朱丽雯笑了,她的眼中充满了温情,说,“人的情感有时是很神奇的。木森,我感到你的性格太情感化;对于情,你会用爱的感情去衡量;对于爱,你却不知如何去衡量,去应对了。”

      林木森感到朱丽雯所说太玄乎。朱丽雯便就话题,提及苏联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的一段情节:“保尔为掩护革命党人朱赫夫被抓进白匪军的监狱;同牢房的一位姑娘因第二天要被白匪军蹂躏,要把她的‘处女夜’给保尔。但遭到了保尔的拒绝……”

      “如果是你,会怎样?我想听你的真心话。”

      “我会拒绝。这不是爱,仅仅是一种情欲。”

      “虚伪!我知道,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男人都会这样说。他们都想保持所谓君子风范;标榜自己有坐怀不乱的美德。即使是心里想,嘴上也不谁,更不会、也不敢承认!这是情欲吗?一个柔弱女子,当时她是在求助;你认为保尔的拒绝是高尚的革命情操吗?我看只是一种虚伪的自我解脱!”

      林木森惊诧了,他不由瞪大眼望着朱丽雯;朱丽雯用挑衅的目光回视,对视之下,林木森回避了。

      躺在床上,林木森回想朱丽雯的话,嚼嚼有一定的道理。姑娘要委身于保尔,这里面并没有爱;姑娘只是想得到一种心灵上的抚慰;这虽然也是一种无奈之举,但她能得到片刻的情爱欢乐要比直接遭受蹂躏要幸福得多。

      林木森悟到了王莲花之所以的所作所为;她“出卖”陈坚是为了追求幸福。什么是幸福?幸福太广义又太简单了。饥者为碗粥,倦者为片刻的休息,为官者因擢升,为商者因赚钱,女人找到心仪男人……沈梅英突然变心,因为是她找错了人;摘除林木森头上的大队干部光环,其体魂、力气、吃苦受累、农技农活还不如一个普通的农村小伙!

      林木森对朱丽雯信服了。由衷赞叹:“好一个叛逆的奇女子!”

      林木森与朱丽雯的频繁交往,联想到“玉兔” 的传言,引起了李阿三一家的不满。但朱丽雯对林木森有恩!横加干涉怕挫伤林木森刚恢复的情绪。

      “知青”是农村的“特殊群体”。时间一长,社员们对“知青”习以为常了。从内心里,他们很不以为然,“知青”除了有张“鸭子嘴”别的本事没有,凭什么拿全劳力工分?“寸土惜金”的自留地,到了他们手上,草比人高!说归说;人心都是肉长的。想想他们年轻轻离开家,从小阿爸姆妈连日头都舍不得让他们晒,几时赤脚踩过烂泥坑?有的连柴灶都不会烧(杨慧丽到钱北六队的当天,守着灶台哭了;蔡阿毛娘子赶去一看,灶膛里塞满了稻草,满地是火柴梗。原来她怕烧到手,划着火柴就朝灶膛丢,一盒火柴划完,稻草还没烧着。队里只好让妇女队长阿海娘子教了她半个月。——题外话:据说,田树勋姆妈对此事很看重,认定杨慧丽不是个能持家的好媳妇;坚持不让田树勋和杨慧丽‘交朋友’,杨慧丽由此对蔡阿毛娘子产生了意见),蛮可怜!一个生产队六七十户,二三个“知青”,一家抓把米也带过去了。

       社员们对“知青”的评定,还有一条是公认的——友谊。只要是“知青”,无论男女,是否相识,见了就是朋友;遇饭吃饭,遇粥喝粥,谁有困难,解囊相助。如果有“知青”遭到了欺负,便一拥而上抱不平;作这些事,还有心机。一队钱红英的自留地被相邻的“泥师阿根”沿边挖过一锄宽;半个月过去,不见动静,大家都认为没事了。一个晚上,刚出齐苗的胡萝卜被人全部锄去。阿根娘子坐在地上哭骂半天;补种已过时,只好改种冬白菜,还得悄悄退回那一锄宽自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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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阿瓜友、云儿飘飘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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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定的历史环境社会背景下的湖州乡村,知青、普通乡村农民、男人、女人的普通生活,人物性格迥异,有血有肉,鲜活丰满。兔四哥神来之笔让我看得过瘾,谢谢,期待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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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部非常精美的长篇小说,希望大家多关注!顶起来
关爱他人 善待自己 快乐生活 爱生活 爱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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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 各懷己見

 

      徐武的烹调手艺的确不错;四碟四碗,大盆盛鱼,色、香、味俱全。三杯下肚,礼仪全消;争争吵吵,“童言无忌”。

      朱丽雯是“主人”,称“不善饮酒”,却很顾全气氛。金德江最年长,很殷勤地劝酒夹菜。徐武喝得最豪爽,大碗端起,四下找人挑战。林木森喝得最沉稳,来者不拒;但,每次只饮一小口。钱红英、汪美珍她们“四花旦”则是埋头苦干。杨慧丽与她们格格不入,话也很少。

      “四花旦”的雅号是林木森“封”的。

      钱北大队现在的十八个“知青”分属三类。徐武、杨慧丽和钱红英、汪美珍等三男五女八个人是湖兴城的“插队知青”;是“正规军”。田树勋和金德江等“钱北知青”七个人是“回乡知青”;是“地方部队”。林木森、朱丽雯等三人是“投亲靠友”,算“外援盟军”。

      八个湖兴城的“插队知青”分在六个生产队;都是“一人一灶”,各自为战。时间一长,自然各自结伴。钱红英、汪美珍她们四个都是湖兴东门外作坊街的,家系小市民。父辈们都从事“小手工业”,在社会上很不起眼;就连“文革”最激烈时期,也只是跟着“造反派” 屁股后面“摇面标语小旗,喊二声口号”。按杨慧丽的说法,“钱红英、汪美珍她们象父辈一样,很市侩;精得分只苍蝇要先数清汗毛,省得一块小手指大小咸萝卜能吃一天的饭。”最令杨慧丽不屑地是,钱北的“光棍”多,对“女知青”很是“呵护备至”;三五成群,六七结伙地到“女知青”这来玩,钱红英、汪美珍她们便广交朋友,四个人结伙到各家去窜门,各家一是客气,二是“讨好”,定会留下吃餐便饭。如此蹭饭行为,且不谈是“资产阶级思想,小资产阶级行为”;至少有损“女知青”的形象,败坏了“知青”的声誉。

      林木森、徐武、金德江和朱丽雯他们却不以为然。他们知道杨慧丽另有用意;十八九岁的姑娘已懂事了,她的比小伙想得多,谁不想作“凤凰”?杨慧丽到钱北,对田树勋颇有好感;偏偏田树勋喜欢钱红英(均因树勋姆妈的反对而无果),心里难免有些嫉恨。

      朱丽雯说:“年青人有颗火热的心,革命时代当先锋;农村除了窜门,还有什么娱乐?”

      徐武说:“钱北大队十八个‘知青’,十二个是‘女知青’;六个‘钱北街’的是各自为战。她们四人不团结,怎样‘保卫家园’?”

      金德江说得更直白:“以及单个地让‘狼群’围剿;不如结伙冲散‘狼群’。”

      杨慧丽说:“钱红英、汪美珍她们在社员家又是唱,又是跳地;太不自重,至少也是招人闲话。”

      林木森哈哈一笑,说:“钱红英的嗓音好,听她唱歌是种享受。‘四花旦’送文艺下乡,贫下中农欢迎,有什么不好?”

      大家听了也笑了。“四花旦”的雅号不胫而走,连钱红英、汪美珍她们都欣然接受。

     “知青”最忌讳的是人生、前途;最喜欢谈的偏偏又是人生、前途。 尤其刚“断奶”,他们已领不到“国家的钱、粮”,急于能获得“生存”的必须物质;这偏偏又是别人无法给予的,只好畅谈人生、前途,自寻安慰。

      杨慧丽对人生、前途充满了憧憬;要用热血写青春,要以饱满的革命斗志,“战天斗地改变钱北”。

      林木森刚刚溶入温暖集体的激情,已被无意听到杨慧丽和徐武的对话所驱散;忧愤之下,他猛一击案,说:

      “人生是什么?对某些人是随心所欲,对大多人是无可奈何。你们谁能说,可以主宰自己的人生?人生就是四个字,听天由命!”

      众人满面惊诧。朱丽雯却拍手称好。

      “好!这才是我认识的林木森。德江说你受挫心灰了,徐武说你沉沦了,我不相信你会一蹶不振。来,我敬你一杯!”朱丽雯端杯示意,一口饮干;又说,“对于人生,我只相信命;宿命!”

      金德江附和,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徐武大为不满,说:“不对!你们为什么要屈尊于别人?向毛主席保证!我就不相信,都是人,为什么我们就命该如此吗?为什么不能去奋斗、去争取……” 

      “徐武——”杨慧丽打断徐武的话,站起来说,“我们是应该去奋斗!去奋斗首先要树立人生的理想;要有个正确的革命目标,要有革命的人生观、世界观。这样,才会有人生的真正意义!”

      钱红英说:“慧丽,都‘插队’了,还怎样去奋斗?”

      汪美珍说:“奋斗?我的奋斗目标就是不‘透支’。”

      杨慧丽不屑地一笑,说:“‘插队’又怎么样?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我们将面临自食其力,也将是我们独立生活的开始;我们要在‘再教育’中成长,在钱北展开我们的抱负,开创新的天地!”

      林木森为她鼓掌;笑着说:

      “难得听到这样的豪言壮语了!雄心壮志可嘉;现实是什么?这些我说得比你少吗?该说的我都说了,该作的我也作了;结果是怎样?莫须有!结果就一个莫须有,什么都会没有!”

      杨慧丽巴动嘴唇,最终还是没说话;或许是因林木森的遭遇而同情,或许是为林木森的遭遇而不屑一驳。

      “好了。木森,不要说了。在主宰者的随心所欲下,你不屈服则死!”朱丽雯伤感道,“有时,一个电话比和十条生命都强大。我们能主宰的不是人生,而是自己的生命。”

      “我就不相信,我就不信,我不信……”徐武激昂了,他想反驳;却找不到能表达的词语,他没有下文,说的一遍比一遍低,最后不吭声了。

      大家都沉默了;谁也不敢再触及这个话题。每个人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今天的话太直白……不仅是白,而是“黑”!如果泄露出去,一个“反革命集团”的“帽子”就无须莫须有了!盲从,是中国人的一种传统,甚至是一种社会责任感。强烈的革命热情是青年最典型的特征。在“知青”的思想里,参加“文革”是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的“要关心国家大事”的忠诚表现;更是在效忠国家,同时还把国家至上与社会责任感和个人英雄主义交织在一起。“上山下乡”以后,“知青”开始傍徨,头脑中的革命理论被现实的“生存”开始了交锋。虽然革命意志开始动摇了,但,传统的政治革命热情规范了他们的言行,强烈的革命责任感更使他们相互警惕、防范……

      林木森很后悔,“处事戒多言,言多必失”。为避祸从口出,回钱北后他闭门不出,缄口不语;甚至对薛天康也与他人一样礼尚往来。今天却忘乎所以,他唯求不连累他人而庆幸!林木森久久地望着朱丽雯;他没料到,这个活泼开朗的姑娘心底深处,竟然有这种感叹。

      各怀已见;话不投机。一场热闹的聚餐在不快的气氛中收场。

      “等一下,大家帮着收好碗筷再走。”杨慧丽拦住了“四花旦”;一切停当,杨慧丽又拦住大家,严肃地说,“我看大家收拾碗筷挺利落;乘着清醒,我说一句。我们今天是酒后说酒话,出门便不再提!钱红英,我们是来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的;有些话只能关门说,出门就全忘掉!”

      “四花旦”都认真地点头,金德江却感到失面子;冷冷地说:

      “放心!就是传了出去,我决不会说杨慧丽在场。”

      徐武不高兴了,替杨慧丽抱不平说:

      “德江,这话说得就没意思了;难道我们是王连举、甫志高?向毛主席保证!真的有什么事,我头一个‘顶雷’!”

      “好了,好了。”林木森忙说,“今天是我不好!喝多了,喝多了!”

      “是喝多了。”朱丽雯接着话,笑着说,“慧丽还说大家清醒,刚才我差点把大汤碗打破了。”

      “是呀,是呀;喝多了,喝多了。”

      大家都附合着,散了。

      林木森出门时,朱丽雯送到大门口,说:

      “无论多么风光或失落的事,只不过是你自己心中的一个结;如果能敞开怀抱,一切都会成为过去。”

       朱丽雯的声音很低,但语气很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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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94# 桡桡 谢谢桡桡的支持!我给‘大姐姐’回帖曾说,拙作是小说,凡写作要有创作源,这便是作者的阅历和生活。我是个平民百姓,生活在终日繁忙却又无所作为的劳动人民之间。平常的人都说‘自食其乐’,可都是父母生,爹妈养,谁人甘心人后?大家都为幸福而奋斗,有成功,有失败。这就是人生,这也就是故事。拙作是小说,是我的、朋友的、熟悉和陌生人的故事。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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