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马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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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上个世纪五十年代，这座飞鷃亭还耸立于县城大操场的右则的。那时，人们已不称其为飞鷃亭，因其亭子是八角形而被人们俚称“八角亭”了。记得少年时，我曾与二三友伴，在这虽然破败但还古韵犹存的八角亭下玩耍，尽管不见了萋萋芳草，也不见了孤飞鷃鸟，甚至也没有了绿树残花，代之而在的不过是一片居民凌乱的菜地，但那傲然雄居的八角亭，在周围低矮的房屋中，依然如鹤立鸡群，独具一格，诉说着古旧的风光，使人感受着悠远的历史足迹。从朝阳街口，顺着一条小路，走上大操场，几个篮球架，一条四百来米的跑道，见证了当时城中各个机关学校有限的体育赛事，见证了居民们有限的休闲日子。在那个昔日的大操场旁，就是县政府县委会机关的几栋两三层的楼房，而紧靠政府后院的，则是政府的礼堂，一个狭小的阳台，就是常常开大会的主席台或者叫观礼台，站在那逼仄的阳台上，可俯视着这相对城里其他地方来说要宽阔也集中的大操场。这是县里常常开大会的地方。十多年里，这里曾经开过多少大会，有过多少慷慨激昂的演讲从此间飞散开去，也许谁也说不清楚，特别是那些阶级斗争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的日子，这里曾经演绎过多少啼笑皆非的故事啊！

    我总是记得1956年那个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那天，我和几个中学的同学，晚上三四点钟就起来了，等候在这个大操场上，因为这天有个盛大的庆祝大会，要庆祝公私合营胜利完成，庆祝社会主义即日到来了。当旭日东升阳光灿烂的时刻，操场上彩旗飘舞人头窜涌，当那位在文化大革命中黯然自杀的当时的县长宣布：“我们浏阳从今天起，已经胜利进入社会主义社会了！”全场的群众处在怎样一种狂热激动之中？！十多年来，人们日盼夜盼“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社会主义社会竟然在这个阳光灿烂的日子“突然”来到了，这是怎样一个喜讯呢？我们这些不谙世事的小青年，根本就不知道历史还将有的许多曲折，便是那位振振有词的县长，当时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在几年以后，在文化大革命的急风暴雨中，在经受许多不公平的待遇之后，竟然选择了一种无奈的抗议方式自杀身亡吧！

    历史其实并不如胡适先生曾说过的：是一个任人随意打扮的小姑娘。历史毕竟是人民创造的，尽管在历史的道路上从来就没有过平坦，或者说总是充满着坎坷蜿蜒着曲折布满着荆棘，但人民用鲜血用生命用不折不挠的奋斗开创的道路总是要走向光明美好的。尽管在进前的途程中也许要淹没许多历史的陈迹，比如那飞鷃亭或叫八角亭的古迹竟会被一些无知的割断历史链条掩埋历史痕迹的所谓破旧立新者拆除，以至如今人们再也看不到那独特的别具一格的古代称为胜景也实在是胜景的八角亭了，但新的广场毕竟留给了小民百姓一片宣泄快乐的空间。

    我常常沉浸在怀旧的泥潭里。老是想，如果当年那些可以随意割断历史链条的“聪明决策人”，稍有一点民族的历史的头脑，或者说稍有一点前瞻的意识，稍有一点人民的观念，就不会将古城的许多堪称文物古迹的历史遗迹老祖宗的心血付诸残垣付诸瓦砾付诸烟云吧！当然，那城中的许多古建筑在战争在贫困中轰然倒塌也许无法阻挡，但在人为的扫除历史文化文明的逆流中悄然摧毁的如飞鷃亭等古迹，却实在是不可思议的！如果不是对历史文化的无知与愚蠢，浏阳古城的许多千年遗迹或许还能保存下来。面对古迹，使人们看到历史；对比现在，使我们想望未来。留下一个或几个曾经辉煌曾经激人想象的陈迹，那又会何等地美妙！我不知道山西平遥江苏周庄湘西凤凰是如何保护下来的？因而在赞叹古老浏阳的现在辉煌时，我不能不慨叹不能不遗憾也不能不愤怒，是谁，敢于如此肆无忌惮地把历史割断了把文化蕴藏给掩埋了？！一如这小小的飞鷃亭或说八角亭，如果如今还在，如果不是被一片高楼给镇住而荡然无存，请想像一下：在那亭子的周围，留下一片碧草一园花木几条小径簇拥着古亭，配上这现代的广场，那又会是怎样一番风景呢？人们的心情又会是怎样一种惬意呢？

    可惜！今天的浏阳虽然现代却失去了古老的韵味，所以我们在赞叹现代的时候，却只好挖出些古人的诗词古人的文字来想象曾经的古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