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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4月的狗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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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吊唁一位江永瑶胞

 公元2011年6月8日,湖南省江永县兰溪乡瑶族同胞庆祝“洗泥节”前夕,一位钟姓瑶胞,小名狗仔的,因病去世。终年62岁。

 按人口统计数据分析,这一天死亡人数,全世界有十数万,中国有好几万。狗仔只是这数万大部队中羸弱低微,毫无色彩的一员。没“资格”铺排和张扬,我是知道的。

 但我仍要说几句话。

 接到狗仔的死讯,是在从扬州到无锡,我们正在外旅游的当口。既不意外,也不太伤感。今年4月下旬去看他时,就已经有所预感了。

 知道我们要来,已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的狗仔挣扎着让人扶起,坐在堂屋里等候。

 老长老长的白胡须遮不住他快意的笑脸。交谈时仍旧思维清晰,目光柔和。但芦柴干一样的身躯再也不能自由支配了。

 他说儿子儿媳工伤(冲床故障轧断手指)索赔有望,钱一到手就开建新屋。他邀请我们新屋落成时再来住个十天半月。他似乎没有想到“死”。

 他又让我们“参观”儿子为他准备的“千年屋”。他似乎想到了“死”。

 他莫非参透了“非生非死”的禅机?

 我与狗仔自1971年相识后,由于结婚成家,更由于工作的繁忙,12天探亲假的短促,长时间没有再见面。

 1987年,当我从九死一生的肿瘤手术中活过来后,人生支点就不得不由拼命谋生移到养病求生。由于夫妻两地分居,城市亲友分身乏术,孤独“养病”难免“郁闷”,这就想到了拥有“农闲”的狗仔。我邀请他到广州聚聚,他爽快答应。

 我们一见如故。他陪我聊天,陪我采买,陪我“化疗”和“复查”。这以后几乎每年的农闲都来一次,而且将儿子,堂弟们介绍过来,打工路过广州时都来看我。

 孤身一人又大病缠身之时,狗仔和其他农友隔三差五的到来,给了我活着的慰籍和活下去的勇气。

 狗仔是家中的“满崽”。自幼体弱,幼小时父亲就“走”了,剩下他与母亲留守百年祖屋。他在桃川读完初中便辍学回家务农。他与当年知青有深厚的感情,甚至产生了“情愫”,也在知青帮助下学会了拉二胡。他曾在我家拉了几曲,“音乐细胞”颇让人意外。

 狗仔大约于1976年娶妻,随后喜得“贵子”。不料妻子突然出走再嫁,接着是母亲亡故。他知道妻子去向,但从未考虑起诉“重婚”。儿子偶尔去“那边”看看妈妈,也从不阻止。他永远保留着那张结婚证。

 为了妻子的幸福(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当爹当妈独立拉扯儿子长大。为了父子的和谐,他没有再娶,忍受了几十年常人难以忍受的“鳏夫”之苦。

 儿子成家后,他又独自默默抚育孙女,让小夫妻后顾无忧地外出打工。

 以传统道德衡量,狗仔的一生诸多亮点;以当代道德衡量,狗仔的一生不乏亮点。

 听说狗仔的最后十几天是“绝食”了的。他其实还有食欲,能吃稀饭。但他断然绝食,让自己这么衰弱下去,衰弱下去,直到最后。

 也许他解决不了拉撒问题,怕过多麻烦断指的儿子;也许他怕好不容易索赔到手的那迭薄薄的人民币,由于自己而“缩水”;也许他并不惧怕死神......

 我们无从知晓。他已睡在那间“千年屋”,永远地睡在祖屋的后山上了。

 狗仔的儿子说,他爸爸没有看到新屋落成,有些遗憾,这是奢想了一辈子的事。我问下葬时是否“烧屋”了,“儿子”说,没有。我嘱他明年清明节烧一栋最有气派的二层大屋。羸弱低微,毫无色彩的狗仔,也该有栋像样的大房子了。

 我忘记问“儿子”,“收敛”时是否帮父亲刮掉了那一脸的白胡须......

于2011年7月24日狗仔去世“七七四十九天”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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