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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短篇小说】八 月 夜

 

八 月 夜

  

    那时候,秀子还小。十六岁抑或是十七岁?连自己也有些糊涂了。但是她觉得自己已经长大,身子结实且苗条。感觉到自己胸前在浑然隆起,粗布衣衫摩挲着颇有些微痒,舒柔又畅快。她觉出了少女的羞涩和青春的骚动。山里姑娘成熟得早,是山谷粗犷的风吹的,是山岚雾气浸润的,是山溪温柔的流水洗涤的。她是早熟的果子,虽然还没有达到经不起手指一弹的境地,但却是潮润的新鲜的

 已经有许多双眼睛在自己身上飞来飞去了,她尽管不抬头,也能感觉得到的。

但是,她那双清冽的潭水般的眼睛,还没有停驻在哪个后生家身上。

那时候还小的她,却也朦朦胧胧地有了些美好的想望。不过毕竟是不明确的。有些恼人,却不强烈。

在爷爷面前,她还是个撒娇的妹娃子。也只有在爷爷面前,她才有放娇的可能,爹和妈都忙不赢。爹呢,每天阴沉着脸,生活的担子压在爹身上太沉了,太沉了!妈呢,忙里又忙外,最小的弟弟还在她怀里吃奶。妈是憔悴了,象遭霜打过的一根红薯藤,枯干且萎蔫。只有爷爷还有些神采,那老猎人自有一股粗犷气,深深的皱纹并没有消磨掉他的豪爽。

她爱爷爷,她也是爷爷心尖的肉。

一个晚上,爷爷坐在地坪里,在使劲擦那支已经铮亮的鸟铳。这是个八月的夜。八月的夜里流荡着阵阵桂花的香味,风轻轻地抚过篱笆,小小的山村是恬静的。

“爷爷,你去守野猪么?”

“恩。”

“我跟你去。”

“你还小,秀子!你个妹娃家……”

“小,小,总是小!爷爷,我在你眼里总也是长不大的!”秀子放娇了,她一边用蒲扇为爷爷扑打蚊蚋,一边用左手摇着爷爷的肩膀,“我不小了!就要跟你去,我怕……”

“怕什么呢?”

“我怕野猪欺侮你,你老了!”

“啊哈哈……”

爷爷那宽大的嘴里抛出一串哈哈,就抬起头来,对秀子瞧了很久,没有言声了。秀子懂得爷爷的脾性,晓得他同意了。秀子就跑进厅屋里,从墙上摘下那个深黄色的竹梆。

于是爷孙两个就上路了。

“你发癫了,秀子!”妈追出门来,喊,“一个妹娃家,到深山里去!”

爷爷悄悄地向秀子说:“不理她,女人家总爱牵肠挂肚的。”

八月的夜是天清气朗的。甚至没有一丝雾岚。山和树,也没有叫人阴森苍黛的感觉。上弦月象一只小小的船,荡到山脊上,挂在树梢头,似乎就不再动了。一片柔和的朦胧的光,泻在这山叠山的地方,呈一片灰白色。溪水总是唱着一支古老的歌,金铃子和纺织娘把夜呼唤得有些神秘而幽邃。

顺着溪水走了一小段,就上了陡峭的山路,树影在山路上摇荡出一片斑驳。

“分派你管哪个坡呢?”

“桐子坡。”

“桐子坡呀!”

秀子心里咯噔一声响,心就不在乳头下平和地跳着了,激烈得崩到了口腔里。桐子坡,那阴森森的地方,白天都赶得鬼出,偏僻而又陡峻。

“亏得你,爷爷!你一个老人家,如何敢独自守在那桐子坡?”

“啊哈哈……”爷爷就爱打哈哈,那声音,铜钟样的,震得山坡都有些颤动,“讲你还小吧,讲你妹子家吧!果真就怕了。”

“我不怕。”秀子轻轻地说,并不气壮。她想到了那阴森森的桐子坡,有一次白天去砍柴,她也迷了路,人说那是碰上了岔路鬼。大白天都有岔路鬼,那夜晚呢?野猪她不怕,就有些怕鬼。

“你不来我也有个伴的,队上还派了李安尚。”爷爷说。

李安尚,她晓得,是知青组里那个瘦高挑的清秀后生家。那城里来的后生不象他的其他同伴,他不爱玩闹,沉默得很,总是含一把口琴,一个人躲到一个角落里轻轻地吹,有时也低沉地唱,唱些忧伤的歌子。秀子认定,他一定死了娘或没了爷,不然,他怎么老是沉闷忧伤呢?而且由于名字的谐音,大家都叫他李和尚。他总是默默地撇撇嘴巴,也不答应也不否认。他倒真象个和尚。但是李和尚不念经,只唱歌。

爬了好长一段陡峻的山路,连常在山间奔走打猎的爷爷,也有些气喘吁吁了。好在前面就是桐子坡。

且又听得一阵低沉浑厚的歌声,象一株苍老的树,在风中摇荡。她奇怪那后生有如此的声音。歌声忧伤但很好听,很揪人的心。

秀子于是轻轻唤爷爷停下来,她想听那歌声。爷爷同意了,爷爷也爱听李安尚唱的。于是爷孙俩就停在山路边上。

秀子听得出那支歌叫《三套车》,另一个女知青给她唱过,告诉她是一支俄罗斯民歌。什么是俄罗斯?她不懂。她读了太少的书,世上不懂的事太多了。那女知青告诉她,一个遥远的国度里,白雪皑皑一片原野,一个赶车汉唱着他的悲哀。李安尚是个赶车汉么?歌声在山林里回荡,黑幽幽的山林,高高耸在一片天宇下的山峰,一片肃穆。深深的树林里藏着幽秘。秀子突然就有些惆怅,有些哀伤,她就想到这山叠山的家乡,山里人真苦。田少,土坡多,每年要种那么多红薯,一到八、九、十月,队上就要组织人守坡。山里野猪多,那些长嘴巴的家伙,惯会在半夜里钻出来,拱坡里的红薯,从山里人的饭碗里抢食。山里人也许惯了,那些城里人呢?一个一个后生子妹娃家,读了许多书,却也要到这山里来种红薯,守野猪,远远地离开他们的家,难怪他们要唱些忧伤的歌!

李安尚不唱了,山林一片寂静。爷爷就站起来,向守夜人的柴草盖的棚子走去,秀子跟在后面。

 

  

回一壶酽茶:

   谢谢你!我也与您一样,曾经很喜欢古华、叶蔚林他们几个湘军领军人物的作品。八十年代的文学轰动不再了!那是个令人怀念的时候。现在我很难得读那些网络的快餐文学了,可以说一窍不通。我还是很恋念那些激动过我们的文学作品的。谢谢,难得又一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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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喜欢你的八月天,哦,现在就是八月天吧?秀子还在思念吗?

八十年代,我订了几份文学期刊,很喜欢读那些文章,蓝蓝的木兰溪,没有航标的河流上,爬满青藤的木屋。。。。。。以后的小说慢慢地就有些看不下去了,所以不看了,最近出的韩寒的《三重门》呼声很高,我特意拿了想好好读一下,我真的一版都看不完。

看了你的八月天,很享受,纯文学的美。谢谢,希望能更多地看到你的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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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40# 天马山人

回先生的话:老兵确实不是"哥,与"美眉"相差甚远.与现版"杨排风"相似.不是块"将军"料.让您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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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苦椎、妮娜与老兵哥的关注!请别叫我教授,退休的老家伙就是一个闲人,愿与各位交流人生感悟。

  苦椎,我们是老朋友了,所以您客气了!

  老兵哥大概不能称为“哥”,似乎是一位“美眉”吧?尽管是位“军长”,该是“中将”阶级以上了!

  妮娜的文字真美,听说您是一位作家,难怪在文字的造美中如此游刃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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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 天马山人

      天马山人教授您好!拜读了您的美文!欢迎您来到温馨快乐的浏阳知青家园!期待您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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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29# 天马山人

先生能写出如此清澈的好文章,正如云儿飘飘所讲的:"先生好文笔".老兵在人才济济的家园中能品读一篇又一篇精美的好文章,真是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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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复无糖包子老弟:我两次下去,一次在今太平桥,二次在张坊之彭坊大队。下放前住在原大操场下面(今步行街处)。我曾在官渡读过小学,后来进一中读初中。初中毕业就因家庭问题不被高中录取,以后就在社会上浪荡颠簸了。不记得是何时与你相识的了,看照片实在面熟!几经生死人还在,得逢故旧笑口开!

    代问沙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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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27# 天马山人 天马山人您好:

  请问您原下放农村在什么地方?未下放之前家住什么地方?中学在什么地方读书?是否以此提个醒待我慢慢回忆,人老了记忆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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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27# 天马山人  天马山人您好:

  无糖包子在我家玩,在我电脑上操作造成失误。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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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根荒漠敢称王,哪怕风沙日日狂。
炼就身躯坚似铁,三千岁月看胡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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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善壎先生的夸奖!谢谢苦椎老弟的捧场!

     与善壎先生的诗文相比,与苦椎老弟的摄影相向,这种老气横秋的劳什子算得了什么?!以歪文会良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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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方子的青睐!

    如读此文能进入些意境,那是您的一双慧眼明亮清澈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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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文章,好意境,好爱看,意犹未尽。谢谢天马山人给家园带来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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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教授,兄长!

 

山人才疏学浅,不敢妄评。

 

只能捧个人场,叫个好!!

防”脑瘫”于末然,老亦有思,老亦有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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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5# 天马山人

 

 

小说的情调、格局与语言的风格、品味,都在说天马山人兄是对文学有深刻认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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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云儿飘飘的夸奖!一篇旧稿,已是过去式了,我知道不会激起当今人的阅读兴趣的。只是那种淡淡的忧伤总是缠绕心头,所以冒失地发出来。我曾自以为这是我过去发表过的小说中自己最如意的一篇。我讲究一种诗意的文字感觉,所以有些轻飘飘的。您是美丽的人有颗美丽的心也有美丽的感觉,所以读出了韵味,这就是知音了!这篇旧稿能得您青睐并给予高度评价,真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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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真的看了二三遍,却不知该如何回帖,只知在这样的月光如水的夜晚,沏一杯清茶,抛却窗外的浮躁与尘器,静静地读这样的文字,如我是一种极美的享受,现时难得一见的好文章,先生好文笔也,。

    欢迎您——天马山人先生!感谢您带来高水平的文学作品!家园因你而精彩,愿常常欣赏到您的好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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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糖包子先生:看您的头像,怎么这么面熟?似乎是多年前的一位老朋友了。谢谢你的青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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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兔四哥鼓励!正在拜读先生的长篇大作,尽管读得很慢,但已得益匪浅!蒋子龙好像说过:小说之道,大愚若智。(原话记不清了)。我们大概都陷入了人生之愚,描些人生世事,其实显不出智慧。因为经济大潮汹涌中,还有几个人读这种劳什子?但我们却愚到极点,豆灯之下,依然自乐而为之,也算不枉人世间走了一场吧。不知先生有否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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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嘟嘟鼓励!出山一说,恭维了,不敢当。但我“本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躲进山里,看世上热热闹闹,也便来凑凑吧。你我老同事,不说客气话。至于所谓大学教授,其实算个啥?你把我的老底翻出来,不怕人笑话?老不死的,还来凑年轻一辈的热闹,本就可笑了。何况还想把几篇旧稿翻出来,早已赶不上与时俱进的时代了。比不得你和“难得,太聪明”老弟等的书法摄影那样吸引人的眼球,更不能与知青中高人的文字相比。我知道我这种过时的文字是没多少人看的了。只是来结识些朋友,以娱老境吧!谢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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