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 我有一个朋友,一个忠心的朋友。他和我共同生活了几十年,对我衷心耿耿,执行我的要求从不打一点折扣。而我实在是对不起他,几十年来,我从来没有善待过他,不断地折磨他,虐待他,可他依然对我不离不弃,百依百顺。我嘴里不说,其实打心眼儿里感激他。老了老了,写篇对他的忏悔吧。 少时,在他需要营养的时候,我不公正地用饥饿对待他,不给他吃饱,对于他无私的奉献,我没有基本的营养喂养他。在他需要粮食的时候,我用很少的“定量”对付他。在他需要热量的时候,我几个月都不给他一点荤腥。他从不抱怨,当他有所表示的时候(叽里咕噜),我就把能吃的、不能吃的,好吃的、不好吃的一股脑的塞给他,也不管他是否愿意。他却选择沉默。 在他成长的时候,我也曾残暴地对待他。当他的骨骼正在生长的时候,我经常将二倍于他体重的重担压在他稚嫩的肩上,当他实在无法忍受,满头大汗,骨头“咯吱”做响,我没良心地却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咬咬牙就过去了。南方的冬天是寒冷的,我不顾他的感受,为了出风头,强迫他在下雪的日子到冰冷的溪水中去洗澡、游泳。在结了冰茬的水田里犁田。有一次,我用斧子砍柴,不慎将他的膝盖上砍了一个四寸长的大口子,我不但没有善意地、精心地治疗,反而在他伤口久久不能愈合时,粗暴地用普通的缝衣针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给他缝合……真是罄竹难书啊!他实在无法忍受了,向我发出信号:风湿病、腰肌劳损、坐股神经痛、胃溃疡,我却还是满不在乎,用“天降大任…必先劳其筋骨,裂其体肤…”一类的屁话搪塞于他。 就是在我的生活得到改善的时候,我依然无视他的感受。我用超过他承受能力的酒精残害他,我一整宿,一整宿的不让他睡觉,陪我看球,陪我搓麻。为了我可怜的快感,我强迫他抽了四十年的香烟。 终于,我忠实的朋友向我抗议了。以我从未料到的方式向我抗议。先是诉说:精力不如从前啦,工作一天竟然让我有了从没有过的感觉:累!去年在单位的爬山比赛中,竟然让我这个“老山民”的名次落到十名以外,让那些小伙子着实的羞辱了一番。我长期无视他的感受,几十年他都选择默默地承受,即使感觉不好,我也从不为他寻医问药。我感受到对他有愧,近年来就每年给他做一次体检。可是,他终于向我表示反抗了,多年驯服的习惯使他自己不说。而是通过医生的结论向我提出无声的抗议,先是在体检报告数据中显示:轻度脂肪肝、苷油三脂超标。最近,居然又告诉我他得了一种我听说过多少次,而自己从没想到过的病:“高血压”。虽说比较别人(同年龄的人),指标并不算是高,但是这对我是个明显的警告:老伙计,您再这样对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回首往事,我面对老朋友羞愧万分。他对我的贡献太大,而我欠他的太多。今后的日子里,我下决心要重视他,善待他,呵护他,与他不离不弃,携手同行,直到人生的终点。 我这个忠实的朋友,就是我的身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