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关
满载旅客的列车呼啸着奔驰在沪-京线上,把一个个城市和一片片的村庄田野丢在身后。在田野逐渐减少,建筑群增加时,宣告天津的到来。 列车在天津稍事停留后,离开京沪线转向东北。过北戴河、秦皇岛,迅即到了山海关。 我已经不止一次的途径山海关。但是每当这“天下第一关”的字样映现在眼前的时候,心里总会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 我想到宋徽钦二帝,被金兵掳走后,就是通过这个关隘,解押到渺无人烟的地方——依兰,终其生死。 依兰、香兰地处东北的东北,解放后江南那些反革命被送到那边劳改,其家属都会惶惶然不可终日。 而现在我要去的地方比依兰、香兰还要远许多。只不过我是自愿去的,不是被掳,也不是被押解,尽管如此,一见到到要出关,总免不了心中泛起微微波浪。 这次,就是领着儿子走在归途,仍不例外。想到离那锦绣江南,越走越加遥远,心中不免怅然若失。 可就在我愁绪萦绕之际,儿子却越来越高兴。他在拥挤列车上的有限空间歪啦歪啦的跑来跑去,显得很兴奋。 我把儿子的异常举动记在心里,觉得是个谜。 后来,有一次记起了这件事,我就问儿子为什么?儿子说:“过了山海关我就觉得离家越来越近了!” 是啊!我的家在江南,儿子的家在北大荒啊!北大荒是儿子出生成长的地方,那里的一草一木对他来说都是亲切的,都值得眷恋。就是我最头痛的每年上冻、化冻时的泥泞,对他来说也是司空见惯,而丝毫不会排斥。
过了山海关,人烟明显稀少,列车像没有驯服的的野马,疯狂的奔驰。随着粗犷的吼叫声有强而弱消失在身后,只见大片大片的土地迎面旋转而来,再旋转到身后,然后再在遥远的深处转向前去。大地,就这样随着列车的飞速前进,不断地做着圆周运动。
列车疾驰,过了沈阳就到长春,过了长春,哈尔滨就出现在眼前。
现在我期望哈尔滨的到来,就像早些日子盼望上海的到来那样。因为在这趟列车上做出的抉择,我已经把儿子的治疗希望,寄托在哈尔滨了。
友情之手如林
哈尔滨是这趟列车的终点,在站台停的时间比较宽裕。但我还是事先向列车员问好开的是那边的车厢门。我事先把行李物品都运到车门附近,要争取第一个下车。
下车要争取第一,出站可得反其道而行之。等如潮般的人流过去后,我才挑着行李,领着儿子不紧不慢的检票出站。 出站后的第一件事是找到寄存处寄存行李。然后轻轻松松地背着孩子找公共汽车。
通向哈医大二院的11路车,就从火车站始发。应该说上车不成问题。其实这想法错了。
这可不是上海,旅客老老实实的等着排队。我们去时这公交车前边挤着一堆人。我只好背着孩子在远远的地方站着。我对能否坐上这趟车产生怀疑。可是当这趟车开走后再上来一趟,难道人们就会守秩序了吗? 我正在考虑间一个小姑娘乘务员打开了车门。正当乘客准备一拥而上的时候,这位小姑娘却死死地把住了车门,谁也不让上。这位小姑娘扫视了一边下面的乘客,估计是发现了骑在我肩上的孩子。她大声叫喊:“让小孩子先上!”下面的人似乎都没听见,没有一个人移动的。
小姑娘再次高喊:“让小孩子先上,不然谁都甭想上!”她说得那么斩钉截铁。人们有点动感了。但是他们动的不是身子和腿,而是脑袋。 你说不动身子动脑袋干啥?自有道理,他们在找人群中哪儿有小孩。当大家发现我的肩膀上有个孩子时,就跟着喊,让孩子先上,让孩子先上。话好说,只是谁也舍不得离开已经占据的有利地形。结果是只有头在动而腿则仍都牢牢的占据着原来的位置。 怎么办?怎么打开这个僵局? 俗语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里有多少个臭皮匠啊!可不,诸葛亮马上出来了! 这位诸葛亮发现大路就在脑袋上。他建议,让小孩子从这帮大人的脑袋上爬过去先上车。这个时候,拥挤着的密密层层的旅客脑袋,确实可以当做大路使用。 小姑娘觉得可行,大家也没有意见。于是儿子就开始了他在许多大人的脑袋上的爬行之旅。等孩子从人们的头上爬过去到达车门口。姑娘就把他接下来,让他找个位子做妥了。这才让这帮旅客你推我搡的拥挤着上车。
人们都说事情要做到两全其美不容易,我看这件事却真正的体现了两全其美。真是条条大路通向社会主义。
看到这里,有人认为那时人们的思想境界真高。我认为,这位本质上就是个好人。在哈尔滨坐公共汽车,这样的好人我碰到过两次。这另一次,什么情况?因为其属于全篇的有机组成部分,恕我以后再述。
到了医大二院,我就找住院处。 辛明贤不在,接待我的同志,告诉我现在没有床位,让我等几天。 但是他和我说,住旅馆花钱多。 他告诉我二院有个招待所,主要是接待病人的家属的,收费比较低,招待所还有食堂,吃食也能省点钱。再说,等床位也方便一些。又是一双伸来的友情之手。 他把我介绍到那里。我把孩子安顿好后,立即到火车站把行李取了回来。
第二天我再去住院处,见到了辛明贤同志。他让我再到门诊去看一下。 我们又去了门诊,上次收我们住院的江启俊大夫不在。在诊断的是一位中年女大夫,叫田乃滨。
这位田大夫检查了以后,胸有成竹的写上接受住院,做“旋转”、“架格”、“截骨”复位手术。
田大夫这短短的几个字的医嘱,当时可把我看蒙了。 儿子是脱位,脱位做复位手术,很容易理解。这个复位前边加上了三个专有术语,除了“截骨”我能理解,就是需要把骨头截断。此外,“旋转”、“架格”对我来说都如一头雾水,莫名其妙,由此而也感到儿子病情的复杂性。我暗自庆幸找到了对孩子的复杂手术了如指掌的大夫。当然这个认识过程也是随着儿子的治疗进程逐步完成的。
田大夫也告诉我现在病房没有空床位,得倒出床位才能入住。 幸好这里不像上海那样,孩子住了七天院,我连那病房门的朝南朝北都不知道。 这里的病房谁都可以进。就是小偷到病房来偷东西也不见得谁都能把他赶出去。 但不管怎么,这对我了解病房的情况大有帮助。从此我每天都到病房去看一看,有没有人出院。 去的次数多了,和护士、护士长都认识了。护士长高虹告诉我用不着每天都来,隔三五天再来看看,她会告诉我什么时候能倒出床位。 在这个过程中,友情之手源源不断地伸向于我,我除了感到温暖,还真有点受宠若惊之感。要知道在本单位,我是被群众专政的对象啊!
遵照高护士长的建议,我准备停几天再去病房。这几天空闲时间,我正好领儿子四处逛逛,认识认识哈尔滨。我前两次来到这个城市根本就没有玩的时间,现在正好补上。
至于我们在哈尔滨见了什么稀罕事,什么时候住上院,这复杂的手术是否顺利,医疗费用如何解决,只能留待以后再表。(待续)2011-7-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