罩滩往事ANG="EN-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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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设想,让时光倒流,定格,然后在被定义的时间段内检视,我们曾经在干些什么。
于是我回到了少年,我的生命倒流在一抹湖滩。
在大湖之中渔猎,置身旷天阔水,你会觉得自己多么多么渺小。我就是这种感觉,当水覆盖住我的身体,我认为自己不过是一条鱼,在湖的怀抱中游动。
这种特别的意蕴源自于一种颇为壮观的捕渔方式——罩滩。
夏天或者秋天,洪水退却时节,在湖湾的浅草滩,我的乡亲们经常会组织起这样震撼的渔猎阵势。
罩滩的工具很简单,是用竹条编织的半圆球状的蔑罩,顶端设置一个直径一尺左右的圆孔。我们将竹蔑罩对着水草滩平稳地盖下去,被罩着的鱼就会在罩内有限的空间里不停冲撞。这时,你只要伸出一只手,就可以稳稳地捉到鱼了。
但是,罩滩绝对是集体的活动。你别企望一个人、几个人或者十几个人就可以罩到鱼的。通常,我的乡亲们总是有序地组织起几十、上百人的罩滩部落,选择一块几百上千亩的水草滩,大家排着队,从深水的边缘开始起罩。你可以想像一下,在湛蓝的天空下,在开阔的湖滩上,上百人的呐喊,上百张罩溅起的水花,以及被追赶的惊慌乱窜的鱼群,这样的渔猎场面,曾让我少年的心激荡不已。
在这样的时刻,我们必须感恩湖。我们的湖吐纳四水,鱼虾在它的怀抱中繁衍、聚集。我们在湖的视野里罩滩捕鱼,供给我们生命中非常重要的营养,让我卑微的生命沐浴大湖的恩泽。我知道,这是湖燃烧激情的另一种呈现。
让记忆再回到那片水草滩。那时候,我无法理解在野性的湖湾里,会有如此肥美的鱼群。当我们的部落围近滩涂,那些鱼怆惶中跃上了岸,或者就在我们的头上飞过,像白色的箭,碰撞得我们身体生疼。此时,力气弱小的我干脆将竹蔑罩对准天空,让飞翔的鱼径直入罩。一场罩滩战役下来,我们都会有不薄的收获。
在粮食奇缺的日子里,我们的愿望不只是征服一处湖滩。向另一处滩涂进发,我们的部落行动得颇为雄壮。烈日下,我们的影子那么暗,我们的皮肤那么黝黑,我们目光如炬,寻找鱼群出没的滩涂。而我总是喜欢穿行在大人们荫凉的影子中,那是我生命成长中的另一种通道,饱含父辈们用身体为我撑起的无限关爱。
中午时分,围坐在一处洲头上,大家拿出收藏在怀里的饭团,还有旱烟,那种特别的香味,沿着湖洲的小径渗透。常常会有人点燃干枯的湖草和枯树枝,将整条鱼烧烤来吃。在我有限的见识中,这是天地间最芳香的食物了!
感谢湖的宠爱,好多次,尾随在上百人的渔猎部落中,我罩住过十多斤重的野生乌鳢,那是一番怎样的冲撞与搏斗,大人们围观着我,看我以怎样的气力缚住苍龙。
……
离开这样壮阔的渔猎往事很多年了,那些空旷的湖滩应当还在,当年罩滩的部落却被时光瓦解。我也许是最早从这支部落叛逆到城市的人了。
但我怀念罩滩,怀念肥美的鱼群,怀念一罩下去鱼儿冲撞的惬意与快乐。
最难忘的情怀,当然是在罩滩的过程中,我可以一次又一次亲切拥抱滋润自己生命的大湖!
拥抱大湖,我心骄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