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江永干农活系列之二fficeffice" />
烧石灰
在江永农村,为了增加稻谷的产量,每年都要往田里撒石灰。因此,每到冬天,队里都要烧几窑石灰。
烧石灰是一桩很累的活。首先是挑管子累(江永人把石灰岩叫管子)。把石灰岩从五、六里路外的猫崽山运倒窑上全靠肩挑。
队里规定每人一天至少要挑八、九担,要完成任务光走路都要走四、五十里,何况肩上还要压付重担。我那时才十六、七岁,力气小,但为了图表现,给队干部留个好印象以便日后招工时获得推荐。我担担挑百多斤,紧跟在社员们身后,生怕被拉下遭人耻笑。
路,好像越来越长,弯弯曲曲没个尽头似的。肩上的胆子越来越重,虽不停地换肩也无济于事。大冬天的,脱得剩下球裤背心仍汗如雨下。好不容易完成任务,我一下子瘫在地上,再也不想动了。
其次是烧灰。石灰窑就建在河边的坡坎上,整个窑形状就像个硕大的藕煤炉。炉口直径约ffice:smarttags" />两米左右,向天开在坡顶上。与炉膛垂直相连的炉门则开在坡底,用砖砌成,留有一个一尺见方的窗口用来塞灰草。
石灰窑的火一旦点燃就不能让它熄灭,直到石灰烧好为止。为此,队长把全队的劳力分成两人一组,轮流烧火。轮到我和师傅的时候,他老人家不停地往炉膛里塞灰草,我在一旁忙着解草把,再将解散的灰草抱到师傅脚下。过大约半个小时,我就和师傅换个位,我烧火,他解草。
炉膛内炉火熊熊,烈焰翻滚。灰草一塞进去呼地一下即被烈火吞食。动作稍慢,火焰就会降低,立刻引来窑上喊声一片:哪么搞的,火都要熄了,快点烧啊!
我只好一把接一把地拼命往炉门里塞灰草,任凭草茬、荆棘将一双手划拉得鲜血淋淋也全然不顾。
白天还好点,周围有人活动,和你打个招呼,开句玩笑。最怕是后半夜。四周一片漆黑,黑暗中一点动静都没有,除了远处的狗吠,只剩下炉膛内火的咆哮和炉门外北风凄厉的呼喊。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和师傅两个人了。趁着解草的间隙,我遥望着远处村子里星星点点的灯火,突然觉得很委屈,很伤心。我问自己:从那万家灯火的长沙城跑到这野径云俱黑的遥远的乡村来,而且还要一辈子呆在这里到底为了什么?悲凉的感觉中,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不知不觉中泪湿衣襟。
不过,烧石灰也有惬意的时候。首先是可以大快朵颐。因为石灰要烧一天一夜,所以在此期间,吃喝是归生产队负责的。开工那天,一大早,全队的男劳力全都聚集到窑旁的河滩上。除准备挑石灰的宛箕扁担外,还有全套的锅、碗、瓢、盆。厨房就设在河滩上
开饭时,豆腐丸子、芹菜炒肉、豆笋烧肉等平日难得一见的美食一盆接一盆端上来,饭还管饱。这对我们这些平日里少见荤腥,常觉饥肠辘辘的知青来说,确实是实实在在地体会了一把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绿林豪情
更有滋味的是宵夜。半夜被叫起来,围坐在火堆旁,饮一小口酒,就着忽明忽暗的灯火在碗里扒拉着,专挑爱吃的夹。那场景,别有一番风味!
其次是搞鱼崽。白天不烧灰时,我们几个知青喜欢跟着队长八苟到河里摸鱼。江永的河大都不深,清澈见底。河底布满鹅卵石。八苟他们几个在河里这里瞧瞧,那里看看,冷不防搬起一只鹅卵石砸下去,“砰”地一声溅起一团水花。完了用手朝石头底下一摸,一条鲇鱼就到手了。我们依样画葫芦却很难摸到一条鱼。虽然如此,却感到很有意思。
最使我难忘的是在窑上过夜。除了两个值班烧火的人以外,其余的人围着熊熊燃烧的窑火抽烟、聊天、讲黄段子。再晚一点,大家纷纷躺下,一会儿便鼾声四起。我和衣躺在地上感受着“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的场景。仰望夜空中闪烁的群星,想念远在长沙的爸爸妈妈,回忆着那些童年往事,猜想读高中的昔日同窗在干什么。不知不觉又泪流满面。
几十年过去了,现在的江永也早已不烧石灰。但黑夜中那一炉通红的窑火,那满天闪烁的星星,还有那忽明忽暗的灯火中浑浊的水酒却永远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难以消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