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知青作家---------罗丹笔下的白水河,千百年来,人们靠着一叶扁舟,往来两岸。白水街因河而建,随着岁月的流逝而逐渐的热闹繁华起来。在清,康乾盛世,由大姓何家挑头,在白水河上开通了义渡。几百年来,随着乡村商品经济的缓慢发展,白水义渡默默的承载着义务渡河的历史使命。也接续着千百年来,助人为乐和积德行善的佛教传承。据我的了解,从江永县城以下,或者干脆就是在整个的江永县内,就只白水有唯一的义渡。在漫长的岁月里,尽管摆渡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但是每天的渡船屋里,必定有一位义务摆渡的人,有时是中年的壮汉或泼辣的主妇;有时是年幼的孩子或耄耋的老人。无论是寒风刺骨的清晨,还是滴水成冰的黄昏;也无论是风雨如磐的半夜,还是烈日当头的正午,只要有人在对面的河岸高喊一声;过河嘞----那么渡船屋里一定会慢慢走出来一个人,然后,解缆,起锚,撑篙,摇桨。把你渡过河来。分文不取。除非洪水泛滥,渡口封江。
据我的初步考证,江河白水的赤龙潭,最迟应该不晚于1780年,就已经开通了义渡。那时我们的何族先人们,就在这条勾连江永,道县潇水两岸数万百姓的繁忙渡口,修建了坚固漂亮的石灰石船台,石阶,并且立碑勒字,铭文以记。那是在乾隆年间,距今230年前,西方社会已经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工业革命,文艺复兴风起云涌,然而,在固步自封的中华帝国,仍然妄自尊大的沉迷在八方来朝,唯我独大的太平盛世之中,仍旧是一幅自我陶醉的田园牧歌式的优雅从容。在这条每日客流量数百上千的繁忙渡口,人们步履悠闲的漫步在河边的小镇街口,面对一个个面容姣好的小女人,评头品足,或者面对一条汹涌的大江大发感叹。而在这时的欧美一带,莱茵河里已经是蒸汽机声轰鸣,密西西比河上也是现代汽轮机往来飞驰。一片繁忙。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我们的前辈肩拉手扛将一块块硕大无朋的巨石摆在了渡口的上面。今天我们仍然能从那一块块光滑如镜的条石上,读出祖先们那种坚韧顽强的执着与付出。系舟石上那被绳索勒出来的光滑的凹痕,默默的述说往日气壮山河的动人传说。在几百年的漫长岁月里,来自广西,道县等地络绎不绝的小商小贩在此歇脚。他们结伴进出广西八步,梧州一带,以物易物。去时大多肩挑黄豆,花生,食油等农副特产。回来时,又大多买回洋布,洋火。及食盐等等舶来商品。俗称‘走广西’。白水圩整天的人欢马叫,热闹非凡。在我的小时候,依稀记得赤龙潭烟波浩渺的江面上,一年四季,白帆点点,百十商家,千船云集。好一派热闹繁忙的兴旺发达。都庞岭周围一带,因为山路崎岖,交通不便,在未通公里的千百年里,人们的商品交换,只靠着沿潇水的水上舟楫往来各地,互通有无。往南走,可进入珠江流域的两广一带,融入当地相对发达的经济区域。经由西江,直达南海。往北。可进入九省通衢的武汉长江,接上通江达海的地缘优势。而一个小小的白水义渡,不知道方便了多少的商贩行脚。徒步两广的艰辛和困难,绝不是我们现在所能够想象得到的。挑一担几十上百斤的货物,在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上,行走十天半月,不分昼夜,马不停蹄。那是何等的体力付出!所以,在白水的渡口,轻松的走一程水路。那又是多么的享受和满足。那时,我们村里几十上百条的小乌蓬船,就是靠着这支水陆两栖的商贩行脚的支撑,而存在和发展壮大的。我的父亲曾经在很小的年纪就投身这支船队,代父出征,养家户口。不少人甚至远航零陵一带,那就是名副其实的湘江了,再经由洞庭湖驶向长江,就汇入了连接世界版图的太平洋。那时的白水圩,可是名闻遐迩的繁忙码头,一直到五十年带的中期,在我的孩提时代,仍然能清晰的窥见,当年繁忙热闹的小镇风采。一溜的青石街道,夹杂着古香古色的包谷路面,沿白水河岸,蜿蜒有致地铺排开来。整洁干净而且古朴盎然。两旁的商家店铺,整齐又拥挤的罗列在街道两边,最让人心生好奇的是一边临河的铺面居然是别具一格的吊脚楼,三两细秀的柱头,高矮不一的深扎在河水中,透过一排排的杉木栅栏,可以隐隐约约窥见上面的一方楼台,低矮但是绝对的有着别样的情调。清晨,极目都庞,天高地广。傍晚,还可以眺望一江碧水,数鱼楼台是一种别样的情趣。入夜,从雅致的格窗透出昏暗迷离的灯光,映照着赤龙潭那星星点点的渔火。不时传来二胡幽雅的琴声和女人们嘻嘻哈哈的打情骂俏。
夜阑人静之际,文人雅兴,荡一叶扁舟,把酒船头,看赤龙潭,清风明月,渔歌互答。又是何等的惬意。俨然就是三十年代文人笔下的秦淮风情。因为白水街是旧时永明古道上的一个繁忙驿站,商贾官宦往来不绝,行人游客川流不息。于是人以地旺,地因人兴,你想不繁荣都难。转过街口,一条小溪穿街而过,水清流急。成为小镇街头的一大亮点,横跨小溪,是座巍然耸立的三层楼阁。在一片平庸错落的民居当中,颇显得鹤立鸡群,自命不凡。名曰;永安阁。三个漂亮的楷书题名,深凿在一块两尺见方的石灰石之上,端庄秀雅,却不事张扬。当中的一块石碑是为青史留名的慷慨解囊之士而立。照例是一手漂亮的小楷,上刻某某某某,捐资几文。油黑闪亮,历久如新。阁的两头,青石的阶梯伸入水中,不时有年轻的少妇和妙龄的姑娘,在水边洗涮衣物或者菜蔬,潺潺的水声和着甜润的笑闹。婀娜多姿的体态,年轻优雅的身段不时引来过往行人,一片欣赏的目光和荤素夹杂的逗趣。成为小镇当年一道独特的人文风景。而每逢三六九的赶场,则必定是一个更为热闹的日子,周围十公里范围的百姓,就会三五成群的挑上自家出产的农副产品,诸如;鸡鸭鹅兔,瓜果青蔬。等等到白水街以物易物,调剂余缺。回去时还顺带买上一点,针头线脑的百货商品,居家备用。就地生财的小商小贩们,则把早早准备好的瓜果点心,艾叶粑粑,糯米粽子之类,摆满白水街头,抑扬顿挫的叫卖声,远远近近的飘荡着,浓重的商业功利目的上面,洋溢着殷勤友好的热情氛围。极富张力的繁荣着这座热闹的小镇。那时候,我也就有机会跟了父亲,母亲,或者其他年长的大人,到白水街口,义渡码头,或者永安阁里溜达溜达,一睹乡村当时的集市贸易盛况。那小商小贩们的讨价还价的热闹场面,至今还十分清晰的烙印在我的儿时记忆里面。三十六家店铺集中了当时的各种生活行业,现在也许就叫第三产业:酒馆,伙铺,豆腐店,染布坊,做酒卖浆,纺纱织布,生熟食品,风味小吃,铁木制品,南北杂货。不一而足。还有裁缝,打铁,补锅,剃头等等什么的。 当时不叫理发,自然更不知道什么是美发了。在农耕时代的漫长岁月里,白水河两岸的人们就是在这样的自给自足,自产自销当中年复一年的,过着他们知足常乐又自得其乐的安分日子。几百年过去了,时至今日,从那个人们曾经异常熟悉的系舟石旁,那座字迹斑驳的石碑上,仍能模糊的辨认出来,这个船台是在乾隆46年,由我们的老祖宗留下了的古物遗迹。那时,我们的先人,在这个宽阔的水面上,开通了轮渡,接送往来两岸的各地商贾官宦,和市井贩卒。两百年来,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在这座义渡的船台和繁华的小镇街口,不知道曾经留下了多少动人的传说。三十六家伙铺。又上演了多少恩爱情仇的凄美故事。据老祖母曾经说起,过去的白水街三十六家伙铺,每到傍晚和黄昏,家家户户,炊烟袅袅,人来客往,一派繁华,码头上下人流如织。赤龙潭畔千船云集,白帆点点,蔚为大观。每到端午,龙舟竞渡。或者乡村汇演,更是万众云集,盛况空前。当年。我的曾祖父就曾经借白水一方宝地,就地生财,开了一个酒店和豆腐铺子,还兴办了当时四里八乡唯一印染作坊,那是两百年前的农村商品经济独特个案。也应该是中国早期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萌芽吧。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别具一格,又优雅繁华的处所,在日益发展的当下,他明显的不符合时代社会的要求,如今,对面码头已然荒废,河床裸露,乱石横陈。远没有孩提眼中的烟波浩淼,,水深流急。因而上游水面就显得十分的狭窄,拥堵。几座庞然大物,面目狰狞的矗立在河道中间,那是村民为图生计而挖沙不止。机声隆隆,不绝于耳。终于。在上世纪的八十年代中期,仍然是大姓何家牵头,耗资五万,架起了一座钢筋水泥和石灰石混合拱桥。于是天堑通途,白水圩因而快速的走向了衰退和没落,今天的白水街已然是荒草凄迷,一副頽败之像,除了剩有的几户人家,仍然固执的留守着这座当年繁华的小镇之外,大多数人都移居别处。或人去楼空,或残墙断壁。白水街已经难觅当年的一丝一毫。只有小镇街口义渡码头的船台上,那一块块饱经沧桑的光滑巨石,还隐隐约约透露出它曾经的昔日繁华。她---就像一个过气的美人,娇媚不再。孤独,寂寞的回想着那早已过去了的昔日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