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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至善村是1954年初建在至善村后面山上的,正如晚归说的那样“靠山而建,环境更幽静,平添了几分书卷气,五栋二层小楼,五栋小平房,每栋住两户,共20户”。为了与山下的至善村有所区别,就叫新至善村,至善村也就顺其自然的被称为老至善村了。 新至善村刚建成后,我家父亲金先杰、母亲陈惠霞、哥哥金泽渊和我金小波,还带一个保姆共5人,就从至善村的22号搬进新村的8号平房,是1954年年初搬上来的,在新房子过的春节。我家是最早搬上来的一家,也是现在仍留在新至善村的唯一老住户。搬上来后半年后,也就是当年的七月,我弟弟金泽江就出生在这里的,他与新至善村同年,今年56岁了。 新至善村的平房面积与至善村的两户一栋的稍大一点,有五十多个平米,但结构合理些。每户平房是由两间大房和四间小房组成,而至善村就是三间大房和一间厨房。楼房的布局是楼下两间大房和一间厨房,楼上一间大房和三间小屋,约莫共七十来平米。另外,这十栋房子全是用标准的红砖砌的,那时的砖棱角分明,比现在的红砖也厚些,质量不知好到哪里去了,这些砖经过五十多年的风风雨雨,还完好无缺。而由联合国善后救济款修建的至善村却是土筑墙,墙面上粉了层白灰,虽然都是青瓦屋面,但一红一白,一上一下,新、老至善村还是好区别开的。 晚归又说“当年的新至善村绿荫蔽日,我家门前的山坎边种着大排桃树,每逢桃花盛开,桃红柳绿,美不胜收”,的确如此。但刚建成的新至善村除了十栋房子外,就是黄土,树都是后来学院派人种的。因房子都是挖山而建,十栋房子高低不平,错落有序,都不在一个平面上。所以在每栋房前的坎边上都种上了一排冬青树,起到篱笆作用,再在朝东的坎边上种上了不少桃树,还在每栋的坪前种上了法国梧桐,并在门口、窗前种有月季花和梔枝花,村道边种有松柏树。五十多年过去了,那些桃树、法国梧桐、柏树和花草等都没有了,只剩我家东边坡下的几棵大樟树和村南坡上的四五棵高大的泡桐树还都郁郁葱葱,加上几棵不知名的大树,将整个村子掩盖在緑叶丛中。 新至善村五栋平房是从1至10号,小楼房五栋是11至20号,这二十户大部分住的是湖南师范学院的教授,1号住的外语系教授罗暟岚,在他之前是体育组的刘老师住过一段较短的时间。罗皑岚先生是我国有名的外国文学教授,又是一位享誉全国的作家,早年他创作了长篇小说《苦果》、《清白家风》、《六月里的杜鹃》。2号是历史系教授谢德风,也是翻译家,译有(古希腊)修昔底德《伯罗奔尼撒战争史》、(古罗古)阿庇安《罗马史》等,他也就是谢克平(解珂玢)的父亲。3号住的是湖南师范学院人事处严处长。四号是物理系黄世知副教授,他和家父早年都是北大同班同学,我们两家来往密切。住5号是生物系陈青莲教授,他是植物分类学家、他夫人王玉鹤是附小数学老师。6号康涤瑕老师也是生物系的,他儿子康国奇和康国贤都下放在靖县。7号是教育系主任陈孝禅教授,他是心理学专家,也是陈聘美(陈词滥调)的父亲。8号是我家,父亲金先杰那年是湖南师范学院的教授兼副教务长。9号住了教育系的杨继本教授,他同家父在解放前夕,同在南宁师范学院教书,我们两家同住南宁八角亭一个院子的,后一同去了广西大学,到长沙后两家又成了邻居。10号的涂西畴是湖南师范学院筹委会副主任,即副院长。11号的化学系的杨教授住了两三年就搬走了,后来是何大群副院长住。12号住的是留过德的林兆倧教授,他是二级教授,也是湖南师范学院筹委会副主任,即副院长。13号是生物系梁启新教授。有中南华罗庚之称的李盛华教授住14号,他们家也同我们家往来密切。15号是生物系董爽秋教授,他也是二级教授,长期从事植物学教学和研究,还是全国政协委员。16号住的数学系主任肖伊莘教授。17号是历史系孙秉莹教授、他是西方史学专家。18号的姜运开是湖南师范学院总务长,他留过日,是姜新纪(姜大少爷)的父亲。19号物理系的刘丰瑞老师、20号也是物理系谭文柄教授。 当年湖南师范学院只一位一级教授,就是杨树达,他住在老至善村;二位二级教授是林兆倧和董爽秋,都住在新至善村,李盛华教授是1960年提升为二级教授的。 我手头上有一本家父保存下来的湖南省第一届政治协商会议文件汇刊,会议是1955年2月召开的,共有省政协委员175人参加,这175人中,有11人湖南师范学院的,11人中,有6人是住在新至善村的。他们是住12号的林兆倧教授,他还是省政协常委和湖南科普主任委员。住1号的罗暟岚教授是省文联的代表。家父金先杰当时是民盟代表,还代表民盟在大会上作了发言。住15号的董爽秋教授是农工民主党的代表、10号的涂西涛副院长是自然社科团体代表、18号的姜运开教授是特别邀请人士。还有四位湖南师范学院的省政协委员,他们分别是住老至善村17号的彭燕郊副教授,他也是省文联的代表。住老至善村6号的葛旭初教授,他也代表社科团体。住老至善村12号的雷敢教授也是自然社科团体代表。另有两位分别是代表教育界的马宗霍教授和是农工民主党代表皮名举教授,真可谓是人才济济。 这20家还有另一个显著特点,他们的子女上大学的也特多,可谓家家都有人才显出。初步算了下,光1960年至1965年这6年里,共出了二十多名大学生,有的一家还连出几个,如黄世知教授的四个子女中,有两个考上华中,一个在武汉水利学院,只有最小的儿子黄济民去了共大。李盛华家的五个子女中也也有四个考上大学,老大还是北大的、大女湖南师范学院、二女北航、最小的女儿是华南工学院。特别在1963年,村子里有八人上考大学,其中竟有两人考上了清华,一人是我哥哥金泽渊,他考上清华的无线电电子学系;另一位是20号谭文柄教授的女儿,如加上新至善村后48家的陈远,他也是我哥哥的附中同学,那年新至善村一下就有三人考上了清华。考上大学的还有9号孙长圣中南矿业学院、12号的彭贝贝天津大学、13号的梁庆匡华南工学院、梁伯匡中南矿业学院,15号董晓光长沙铁道学院、16号肖祥钦中南林学院、17号的孙安国考上武汉大学等,早一年也有4号的黄慕兰也是华中工学院、黄坚石武汉水利学院。一时间成为湖南师范学院的美谈。但也有两人没能考上大学,一位是因父亲被打成右派受连累的谢克平,还一人是李盛华教授的小儿子李朝熲,他在附中调皮有名,学校拿他脑壳痛,就在他档案里盖上不予录取的章,他考了两年也没能考上。文革时有人把他在附中的档案取来给他看,他看到这不予录取的章,气得大骂,早知道不予录取,第二年他就不会去白费力气复习功课了,害得他费了那么多的神。那年1964年,李朝熲和谢克平一道下放在零陵果木林场,是我们新至善村里的第一批知青。 新至善村(二) 当年,上新至善村只一条不宽的石子路,也就是从老至善村的11、12号那栋后面上坡,此路贯穿全村,以此路为界,路南边是五栋平房,北面是五栋两层的小楼房。沿路笔直上行,就见到一块篮球场大小的坪里,这是新至善村唯一的一块平地,坪西边的那栋两层楼房,就是第六栋(11、12号),林兆倧教授住12号,他已是湖南师范学院第一副院长了,大家都尊称他林副院长。坪北面是一道高土坎,上面有三栋楼房,分别是第八栋(15、16号),七栋(13、14号),十栋(19、20号),有二十几级石阶可登上。 村道在这坪边左拐九十度,上行十多米,就到达我家住的四栋8号家,我家是离山下较近的一栋,我家前面是第二栋(3、4号),西面分别是一栋、三栋和第五栋,后两栋都在高坎上,要从我家后面上两层石阶才到达。第九栋所处位置最高,最远,它虽排在七栋的后面,但要绕道经过第五栋,再走一段平路才到达。第九栋后面就是荒山了,在那栋后面的土坎上,泥土里露出一棺木的侧面,棺木已朽蚀部分,年代相当久了,不知是挖土的土夫子偷懒还是恶作剧,没把那坟挖走,这死人棺材正对着姜新纪家的后门,怪吓人的,我常到新纪家玩,但从不敢去开他家的后门。以后,住这18号的接连出现厄运,不知是否与这棺木没挖走有关? 一踏上新至善村的那条小道,最先被看到的是第八栋的15号,15号住的是生物系董爽秋教授,他有三个儿子晓东、晓光、晓白和女儿晓红,他们与我们都玩的好,晓红还是我幼儿园同班。他家是从桃园村搬来的,还带来一条大白狗。那条狗雄踞他家门口,老远就能看见上新至善村的人,见到陌生人它就叫,见小孩也叫,所以我们都很害怕。我们从幼儿园散园回来时,一进村就躲在哓白和小红的身后,那狗老远跑来迎接他们兄妹,它伸出长长的舌子,用两只前爪搭在哓白肩上以示亲热,哓白就抓住狗的两条前腿,我们才趁机跑回各自的家里。我哥哥读小学三年级了还怕那狗,放学后如一人回家,不敢走村道上来,却从我家东边的土坎上小排水沟里爬上来。对这条狗,村里很多人都有意见,直到有一次,这狗咬伤了老至善村7号杨少岩教授的孙子杨子生后(杨子生那几兄弟也顽皮,喜欢去逗那条狗),事情才闹大,董家才不得不将此狗送到生物系圈养起来。 大概是1957年秋开学不久,董爽秋教授的夫人吴亭菊讲师因病治疗无效去世了,湖南师范学院为她举行了隆重的追悼大会,全院师生都去开追悼会,那时,我刚进附小,与晓红同班。当时的六山门是三岔口(现师大出版大楼的位置),有条通往岳麓山方向的马路(这条路后来成了湖大和师大的分界线),朝西有条直达岳麓书院的大马路,学院的师生从六山门起,就在马路两边列队迎灵柩,一直排到大礼堂前。追悼大会是在大礼堂前坪举行的,我父亲金先杰已是教务长了他带我去参加了。会场上生物系的学生哭成一片,董爽秋教授和他的四儿女也哭成泪人。棺木埋在岳麓山半山腰,现红叶村上方,1980年,董爽秋教授去世后,经岳麓公园同意,将他的骨灰埋在他夫人墓里,与夫人偕子董玉清助教合葬在一处。 新至善村的这20家,至文革前大部分都没挪动过,只有住第五栋和第六栋的住户变化多。住第五栋10号的涂西畴副院长,1956年调中南土建学院任教务长,他家搬到知心村下下的一个小院里,隔壁那个小院就是中南土建学院院长柳士英住的。他家搬走后,历史系解毓才教授搬来住,他的两个二子是解建明和解新民,年龄都与我差不多,所以,我们天天在一块玩。9号的杨继本教授于1958年搬到新至善村48家去了,这48家是新建的,设备比我们20家齐全些,只不过是四户一栋的两层的小楼房,每户都安有抽水马桶和水龙头,而我们这20家都仍使用公厕和公用自来水。杨济本教授搬走后,住来一位孙琅公教授,他一个儿子叫孙长圣,外号叫孙老六,因他耳朵上长一小瘤,黄坚石就叫他西游记中的六耳猴,后简称孙老六,他也是我哥哥附中的同学,却喜欢和我们这些小学生玩。 1957年,村里变化较大,不少邻居被打成右派,还有几户被迁走,如姜运开、解毓才教授两家。当时年幼,不知为何有此变故,多年后才了解到一些情况。1957年春,湖南师范学院的林兆倧教授、皮名举教授、雷敢教授、姜运开教授、解毓才教授五位省政协委员,在省政协会议上联合发言,对高校以党代政不满,建议在高等学校内实行党领导下的校务委员会制,这就是轰动一时的湖南师范学院“五教授上书”一事。上书两个月后,反右运动一开展,这五教授中,除林兆倧教授外,另四人全给打成右派,下放劳动,姜运开教授最惨,撤掉他总务处长的职务,降薪贬到师院农场长年劳动改造,还被迫搬出他精心营造的新至善村,住到知心村去了,看来是他家后面外的那座没挖去的坟,坏了他家的风水?解毓才教授也搬出新至善村,解教授即使没去上书,也难逃脱戴右派的帽子厄运,他所在的历史系有教师9人,包括他就有8人被打成右派,另一教师只因带学生在外地实习,才逃过一劫。 林兆倧教授只所以没被打成右派,是因他的名望太大了,他是湖南师范学院副院长,又是省政协常委,中国科学院湖南省分院的副院长、民盟中央委员、湖南省科协副主席、湖南省化学化工学会理事长等职务。反右后,林兆倧教授的日子并不好过,化学系党总支常找他谈话(林还兼任化学系系主任)。1959年,湖南师院开展“拔白旗”运动,首当其冲的是院内的两位二级教授——林兆倧教授和董爽秋教授,被竖为两面白旗。有意思的是,批董爽秋教授教授时,没东西批,竟把他养狗咬人的事也给翻了出来。 林兆倧教授住在我家后面12号的小楼房,我常见到他,他有些微胖,圆脸,衣着整齐,一副学者派头。他的夫人是家庭妇女,后到六山门缝纫社学做裁缝,他有一个漂亮的女儿,好像在长沙市的一所聋哑学校当老师。还有两个儿子,当时流行一本《大林和小林》的童话书,所以,我们村里的小孩就喊他们哥俩为大林、小林,都在附中上高中。 1960年5月的一个中午,我家正在吃中饭,小林神色慌张的来到我家,对我父亲说:“金伯伯,我爸爸(林院长)到现在还没起床,房门从里面栓住了,喊也喊不开。”父亲就问小林,你母亲呢?小林说是去上海学缝纫去了,这几天就只他父子俩在家。我父亲先进书房打他家的电话,林院长屋里的电话铃不断的响,我们两家只相距二十来米,那铃响连我们家都能听到,但他那电话无人接听。父亲放下电话后,赶紧随小林去了他家,我也跟在其后。林院长的卧室在楼下,卧室的门窗紧闭,父亲想从窗户朝里看,有窗帘挡着看不清,但透过窗帘缝,可依稀看到有一人躺在床上,父亲就使劲的敲窗户,并大声的喊“林院长,林院长”,屋里没一点动静。这时父亲觉得有问题了,就去周围找人,找来十七号肖伊莘教授,肖教授虽调到湖大数学系当系主任去了,但他还住在村里。我父亲和肖教授站在林院长的卧室门口,要小林从卧室门上的气窗翻进卧室去,气窗也从里面栓住了,小林就拿了把菜刀将气窗玻璃敲破,伸手进去把栓拉开,气窗就打开了。然后,在父亲和肖教授的帮助下,小林就翻进了卧室里,从里面把门打开了。我们跟着父亲他们进去看了,林院长身着一套灰色的中山服,头偏在一边,枕头上还有呕吐的面条,这时我母亲也来了,她是学医的,她按了一下林院长手腕,没有脉搏,说已死了。 这时父亲叫我们都出去,就在林院长卧室里给院领导打电话汇报,还打电话叫卫生科派人来抢救,但一切都晚了。不一会儿,师范学院院长刘寿棋带领有关人员火速赶到林家,在林院长的卧室里他们搜到了一杯子和一小瓶子的,院领导就在我家里开了个临时碰头会,确定林院长是服用剧毒的化学药品自杀的。他于1960年5月28日深夜自杀的,人们只知道在5月28日那天的晚上,化学系党组织曾找他谈过话,他回到家里后就自杀了。因结论是自杀,当时的师范学院没给他举行任何形式的追悼会,由他的家属给悄悄的埋了,埋在那座荒山,都没人知道,我国有机化学的一代权威,就这样无声无息的陨落了。他夫人收到他自杀的电报后,火速从上海坐飞机赶回来的处理后事的,从此以后,林夫人就在六山门缝纫社做衣谋生了。不久后,他们林家也搬出了新至善村,好像去了稻香村。 葛懋琦跟帖 看到去西奇先生的“新至善村”,我久久不能平静,我联想到到我父亲的遭遇,我想哭...... 我在北京上五年大学(57-62),只回家两次。每次回家妈妈就跟我讲我父亲及很多老教授们的不幸,挨批斗的情况。66年7月父亲因病逝世后,有人以为是自杀。我曾看过金妈妈,金妈妈特别提醒我,你父亲是病死的,而不是自杀。 愿这些先人,在天国安息,那儿没有政治斗争。请先人放心,如今的中国大地,空气越来越清新。 林教授的一个女儿是聋哑学校老师,我弟弟在聋哑学校读了八年书,经常是林家姐姐带他去、带他回,在这里我要再道一声谢谢,他儿子已大学毕业多年,现在北京工作。 杨老先生有个孙子(叫杨之生?),有没有这回事:在湘江游泳,险些出事。 讲起那条狗,有一次三三看电影回家,快到家的时候,一条狗对着他叫,还是邻居李妈妈下来解了围。 上一篇文章: 新至善村(一) 下一篇文章: 新至善村(三)
新至善村(二)
当年,上新至善村只一条不宽的石子路,也就是从老至善村的11、12号那栋后面上坡,此路贯穿全村,以此路为界,路南边是五栋平房,北面是五栋两层的小楼房。沿路笔直上行,就见到一块篮球场大小的坪里,这是新至善村唯一的一块平地,坪西边的那栋两层楼房,就是第六栋(11、12号),林兆倧教授住12号,他已是湖南师范学院第一副院长了,大家都尊称他林副院长。坪北面是一道高土坎,上面有三栋楼房,分别是第八栋(15、16号),七栋(13、14号),十栋(19、20号),有二十几级石阶可登上。
村道在这坪边左拐九十度,上行十多米,就到达我家住的四栋8号家,我家是离山下较近的一栋,我家前面是第二栋(3、4号),西面分别是一栋、三栋和第五栋,后两栋都在高坎上,要从我家后面上两层石阶才到达。第九栋所处位置最高,最远,它虽排在七栋的后面,但要绕道经过第五栋,再走一段平路才到达。第九栋后面就是荒山了,在那栋后面的土坎上,泥土里露出一棺木的侧面,棺木已朽蚀部分,年代相当久了,不知是挖土的土夫子偷懒还是恶作剧,没把那坟挖走,这死人棺材正对着姜新纪家的后门,怪吓人的,我常到新纪家玩,但从不敢去开他家的后门。以后,住这18号的接连出现厄运,不知是否与这棺木没挖走有关? 一踏上新至善村的那条小道,最先被看到的是第八栋的15号,15号住的是生物系董爽秋教授,他有三个儿子晓东、晓光、晓白和女儿晓红,他们与我们都玩的好,晓红还是我幼儿园同班。他家是从桃园村搬来的,还带来一条大白狗。那条狗雄踞他家门口,老远就能看见上新至善村的人,见到陌生人它就叫,见小孩也叫,所以我们都很害怕。我们从幼儿园散园回来时,一进村就躲在哓白和小红的身后,那狗老远跑来迎接他们兄妹,它伸出长长的舌子,用两只前爪搭在哓白肩上以示亲热,哓白就抓住狗的两条前腿,我们才趁机跑回各自的家里。我哥哥读小学三年级了还怕那狗,放学后如一人回家,不敢走村道上来,却从我家东边的土坎上小排水沟里爬上来。对这条狗,村里很多人都有意见,直到有一次,这狗咬伤了老至善村7号杨少岩教授的孙子杨子生后(杨子生那几兄弟也顽皮,喜欢去逗那条狗),事情才闹大,董家才不得不将此狗送到生物系圈养起来。 大概是1957年秋开学不久,董爽秋教授的夫人吴亭菊讲师因病治疗无效去世了,湖南师范学院为她举行了隆重的追悼大会,全院师生都去开追悼会,那时,我刚进附小,与晓红同班。当时的六山门是三岔口(现师大出版大楼的位置),有条通往岳麓山方向的马路(这条路后来成了湖大和师大的分界线),朝西有条直达岳麓书院的大马路,学院的师生从六山门起,就在马路两边列队迎灵柩,一直排到大礼堂前。追悼大会是在大礼堂前坪举行的,我父亲金先杰已是教务长了他带我去参加了。会场上生物系的学生哭成一片,董爽秋教授和他的四儿女也哭成泪人。棺木埋在岳麓山半山腰,现红叶村上方,1980年,董爽秋教授去世后,经岳麓公园同意,将他的骨灰埋在他夫人墓里,与夫人偕子董玉清助教合葬在一处。 新至善村的这20家,至文革前大部分都没挪动过,只有住第五栋和第六栋的住户变化多。住第五栋10号的涂西畴副院长,1956年调中南土建学院任教务长,他家搬到知心村下下的一个小院里,隔壁那个小院就是中南土建学院院长柳士英住的。他家搬走后,历史系解毓才教授搬来住,他的两个二子是解建明和解新民,年龄都与我差不多,所以,我们天天在一块玩。9号的杨继本教授于1958年搬到新至善村48家去了,这48家是新建的,设备比我们20家齐全些,只不过是四户一栋的两层的小楼房,每户都安有抽水马桶和水龙头,而我们这20家都仍使用公厕和公用自来水。杨济本教授搬走后,住来一位孙琅公教授,他一个儿子叫孙长圣,外号叫孙老六,因他耳朵上长一小瘤,黄坚石就叫他西游记中的六耳猴,后简称孙老六,他也是我哥哥附中的同学,却喜欢和我们这些小学生玩。 1957年,村里变化较大,不少邻居被打成右派,还有几户被迁走,如姜运开、解毓才教授两家。当时年幼,不知为何有此变故,多年后才了解到一些情况。1957年春,湖南师范学院的林兆倧教授、皮名举教授、雷敢教授、姜运开教授、解毓才教授五位省政协委员,在省政协会议上联合发言,对高校以党代政不满,建议在高等学校内实行党领导下的校务委员会制,这就是轰动一时的湖南师范学院“五教授上书”一事。上书两个月后,反右运动一开展,这五教授中,除林兆倧教授外,另四人全给打成右派,下放劳动,姜运开教授最惨,撤掉他总务处长的职务,降薪贬到师院农场长年劳动改造,还被迫搬出他精心营造的新至善村,住到知心村去了,看来是他家后面外的那座没挖去的坟,坏了他家的风水?解毓才教授也搬出新至善村,解教授即使没去上书,也难逃脱戴右派的帽子厄运,他所在的历史系有教师9人,包括他就有8人被打成右派,另一教师只因带学生在外地实习,才逃过一劫。 林兆倧教授只所以没被打成右派,是因他的名望太大了,他是湖南师范学院副院长,又是省政协常委,中国科学院湖南省分院的副院长、民盟中央委员、湖南省科协副主席、湖南省化学化工学会理事长等职务。反右后,林兆倧教授的日子并不好过,化学系党总支常找他谈话(林还兼任化学系系主任)。1959年,湖南师院开展“拔白旗”运动,首当其冲的是院内的两位二级教授——林兆倧教授和董爽秋教授,被竖为两面白旗。有意思的是,批董爽秋教授教授时,没东西批,竟把他养狗咬人的事也给翻了出来。 林兆倧教授住在我家后面12号的小楼房,我常见到他,他有些微胖,圆脸,衣着整齐,一副学者派头。他的夫人是家庭妇女,后到六山门缝纫社学做裁缝,他有一个漂亮的女儿,好像在长沙市的一所聋哑学校当老师。还有两个儿子,当时流行一本《大林和小林》的童话书,所以,我们村里的小孩就喊他们哥俩为大林、小林,都在附中上高中。 1960年5月的一个中午,我家正在吃中饭,小林神色慌张的来到我家,对我父亲说:“金伯伯,我爸爸(林院长)到现在还没起床,房门从里面栓住了,喊也喊不开。”父亲就问小林,你母亲呢?小林说是去上海学缝纫去了,这几天就只他父子俩在家。我父亲先进书房打他家的电话,林院长屋里的电话铃不断的响,我们两家只相距二十来米,那铃响连我们家都能听到,但他那电话无人接听。父亲放下电话后,赶紧随小林去了他家,我也跟在其后。林院长的卧室在楼下,卧室的门窗紧闭,父亲想从窗户朝里看,有窗帘挡着看不清,但透过窗帘缝,可依稀看到有一人躺在床上,父亲就使劲的敲窗户,并大声的喊“林院长,林院长”,屋里没一点动静。这时父亲觉得有问题了,就去周围找人,找来十七号肖伊莘教授,肖教授虽调到湖大数学系当系主任去了,但他还住在村里。我父亲和肖教授站在林院长的卧室门口,要小林从卧室门上的气窗翻进卧室去,气窗也从里面栓住了,小林就拿了把菜刀将气窗玻璃敲破,伸手进去把栓拉开,气窗就打开了。然后,在父亲和肖教授的帮助下,小林就翻进了卧室里,从里面把门打开了。我们跟着父亲他们进去看了,林院长身着一套灰色的中山服,头偏在一边,枕头上还有呕吐的面条,这时我母亲也来了,她是学医的,她按了一下林院长手腕,没有脉搏,说已死了。 这时父亲叫我们都出去,就在林院长卧室里给院领导打电话汇报,还打电话叫卫生科派人来抢救,但一切都晚了。不一会儿,师范学院院长刘寿棋带领有关人员火速赶到林家,在林院长的卧室里他们搜到了一杯子和一小瓶子的,院领导就在我家里开了个临时碰头会,确定林院长是服用剧毒的化学药品自杀的。他于1960年5月28日深夜自杀的,人们只知道在5月28日那天的晚上,化学系党组织曾找他谈过话,他回到家里后就自杀了。因结论是自杀,当时的师范学院没给他举行任何形式的追悼会,由他的家属给悄悄的埋了,埋在那座荒山,都没人知道,我国有机化学的一代权威,就这样无声无息的陨落了。他夫人收到他自杀的电报后,火速从上海坐飞机赶回来的处理后事的,从此以后,林夫人就在六山门缝纫社做衣谋生了。不久后,他们林家也搬出了新至善村,好像去了稻香村。
葛懋琦跟帖
看到去西奇先生的“新至善村”,我久久不能平静,我联想到到我父亲的遭遇,我想哭......
我在北京上五年大学(57-62),只回家两次。每次回家妈妈就跟我讲我父亲及很多老教授们的不幸,挨批斗的情况。66年7月父亲因病逝世后,有人以为是自杀。我曾看过金妈妈,金妈妈特别提醒我,你父亲是病死的,而不是自杀。
愿这些先人,在天国安息,那儿没有政治斗争。请先人放心,如今的中国大地,空气越来越清新。
林教授的一个女儿是聋哑学校老师,我弟弟在聋哑学校读了八年书,经常是林家姐姐带他去、带他回,在这里我要再道一声谢谢,他儿子已大学毕业多年,现在北京工作。
杨老先生有个孙子(叫杨之生?),有没有这回事:在湘江游泳,险些出事。
讲起那条狗,有一次三三看电影回家,快到家的时候,一条狗对着他叫,还是邻居李妈妈下来解了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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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西奇 当前离线
头衔: 知青元老
西奇哥:找到了这张有点像。边上应该就是静子姐姐吧。 冰激凌 发表于 2011-2-16 13:40
你说对了,左边是文艺广场的静子版主,右边是知青公共频道的友情周末版主。
友情周末 当前离线
友情周末
头衔: 版主(友情周末)
回复 1# 冰激凌 西奇哥你好:读了你的文章,其中一些地方的描述如:二里半没菜店,所以买菜较远、湘江河里 ... 冰激凌 发表于 2011-2-17 20:47
谢谢冰激凌将我的旧文《新至善村》转贴到黄埔版块上来,看来你也是住在师大附近,对那里都很熟悉的,你认识我的哥嫂,他们还住在新至善村,欢迎你去玩。
去西奇君,俺是你的粉丝哦。。。 友情周末 发表于 2011-2-18 06:58
谢谢友情周末版主你才高八斗,吹拉弹唱样样行,我才是你的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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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从容保存了五十多年的幼儿园离园照片,里面有好几个都是新至善村的小伙伴,看看认出他(她)们吗?
谢谢友情周末兄将我们师大幼儿园1956年和1958年的出园照片发上来,我也找到了1957年的出园照,正好补充齐了。
回复 6# 去西奇 谢谢冰激凌将我的旧文《新至善村》转贴到黄埔版块上来,看来你也是住在师大附近,对那里都很熟悉的,你认识我的哥嫂,他们还住在新至善村,欢迎你去玩。
好的,我已经联系上了苏孝晖,一定会去新至善村转转。我以前常去上游村、德尚村、幼儿园,应该不会迷路吧。
回复 6# 去西奇 谢谢冰激凌将我的旧文《新至善村》转贴到黄埔版块上来,看来你也是住在师大附近,对那里都很 ... 冰激凌 发表于 2011-2-27 12:19
谢谢冰激凌,我哥嫂家就住在师大幼儿园边上,他们欢迎你去玩!
金山 当前离线
头衔: 大知青
去西奇 冰激凌 想不到 在这里还遇着啦 师大的子弟 你这上面所说的地方 我也很熟悉噢 我前几天发了一张《瞧 这一家子》看有你们认识的啵 ?都是师大子弟
每年的5月27都是我们同贵贵们相聚的日子。(注:“贵”是那个年代好事者对农民的统称。不是当时出了一个农民总理陈永贵?尊称“贵嗲”我们这些上山下乡的知青户口都落到了乡下,不也就是“贵”了?)
36年滴岁月冒如歌,倒是如梭啊!那时稚气未脱的伢妹子们现在在年龄上是都跨进了嗲嗲娭毑之列了,其中有4~5个已是名副其实的了。
这些人基本都是在一个大院里长大,同进幼儿园,同读初中、高中,下乡后又同吃一锅饭。这可不可以算一家子?
少年同伴相聚滴最大快乐就是:能穿越时空的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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