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东行(8):威海卫的后事今说
1、丁汝昌死后的故事。一八九四月二月十七日下午四时,北洋海军军舰仅康济号挂着大龙旗在霏霏细雨中起碇,缓缓驶离已飘扬起日本太阳旗的刘公岛。严格地说,它已算不上什么军舰了,日本技师已经折去了它所有的舰炮,它是用来做灵船的,当年马尾学堂中年纪最小的学员,康济号管带萨镇冰驾着这艘船,载着丁汝昌,刘步蟾,杨用霖等人灵枢,在风雨中向烟台驶去。(1894年11月,“镇远”巡海回威海,舰底触礁进水,管带林泰曾忧愤自杀。杨用霖升护理左翼总兵兼署镇远管带。次年2月11日,丁汝昌和刘步蟾先后自杀。北洋水师威海营务处提调牛昶昞等,推举杨用霖出面与日军接洽投降。杨用霖严词拒绝,回舱后口吟文天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绝命诗,用手枪从口内自击殉国。)
船过日岛,海面上突然传来隆隆的炮声。只见日本军舰一字排列,齐鸣礼炮,一面面被雨水浸湿的太阳旗缓缓下降。。。。。。 日本人不知是在向宁死不屈的中国海军将领致敬还是以这种方式庆贺北洋海军全军覆灭。
丁汝昌等人的遗体停放烟台期间,各国驻烟台领事及驻烟台的海军将领们,纷纷前往吊唁。洋人可以对丁汝昌之死表现出充分的同情,但国人却接受不了北洋舰队的“投降”。特别是京城中的一些强烈主战的书生们,不能正视战争失败这个事实,他们的愤怒需要一个喧泄的出口,需要一个责骂的对象。当年昏庸的朝廷已谕令把丁汝昌交刑部议处。此刻,“议处对象”业已身亡,刑部便以三道铜箍把棺材捆锁,且连棺带箍遍涂黑漆,昭示棺主戴罪。这副棺材辗转运回丁氏原籍,但不准进村,不准下葬,于村口砌座砖窑暂栖,等待判决。丁夫人悲痛欲绝,吞金自杀。
若干年后,清廷着手重建北洋海军,起用萨镇冰。1908年底,下谕查处丁汝昌的光绪皇帝驾崩,萨镇冰已任总理南北洋水师要职。1910年,由萨镇冰牵头,联络官绅400多人上书朝廷,强烈要求为丁汝昌平反昭雪,并附上有万人签名赞同的十几柄“万民伞”。 当时,新皇帝宣统4岁,朝廷由他的生父、摄政王载沣掌管。载沣是老好人,乐得卖个顺水人情,遂以“力竭捐躯,情节可怜”作为台阶,恢复丁汝昌官衔,恩准其遗骸与夫人合葬于小鸡山。
世纪轮回,光阴似箭,晃眼到了1959年,中国正在“大跃进”。“开荒大生产”是农村大跃进的重头戏,当地公社领导盯上了小鸡山。如何处置丁汝昌墓,乃题中应有之义,基层干部水平高,认准丁汝昌是“地主阶级的看家狗”,狗坟一座,三下五落二推平可也!几名公社社员被派工挖掘,酬劳是每人大米一斤。墓茔打开,刨出一红一黑两口棺材。红棺里躺的是丁夫人,尸体已腐烂,骷髅口腔内含一个金环,手指骨套一枚金戒,胸骨上有两颗碧玉珠子。黑棺里躺的是丁汝昌,肉身不朽,须发犹存,头戴瓜皮小帽,身穿黑色棉袍,陪葬品仅一把玉柄拂尘———黑棺拂尘与共,颇具象征性的对立意味。 丁氏夫妇遗骸当即被拖往池塘边一把火烧了。墓坑填平,“开荒”而成一片小小的苎麻地。 那年头的官风民风也还单纯,贪污盗窃如同米粟布帛一样稀罕!公社领导光明磊落,把几件出土文物贱卖给县银行,买回一辆供公家使用的凤凰牌自行车。丁汝昌那副楠木棺材是李鸿章冒天下之大不为而馈赠的,质地结实,经历大半个世纪还幽香散发,公社把它打造成8条板凳,分配给公共食堂;连边角料也没浪费,改成了切菜砧板。 又是20年过去。1979年,中国国家领导人访问日本,前辈对手的后代问起了丁汝昌墓。于是,无为县有关方面于1986年决定重建,陆续拨款14万元,崭新的丁汝昌陵墓于2000年落成。 丁汝昌原籍安徽庐江县,何以他的墓茔却在庐江县东边的无为县小鸡山? 话说某年,丁汝昌回庐江,偶尔前往无为县的龙骨山旅游。龙骨山有泉一眼,名叫“笑泉”。据说,这泉很怪,平时幽静,水平如镜,但若有人在泉边喧哗,泉水便会漩涡翻动,荡漾之声仿若少女的笑声。丁将军迈步笑泉边,发了几声喊,果然听得水中有少女窃笑!苏轼有云: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丁汝昌继续沿泉溪踱至龙骨山下一个无名小山岗,却见一只母鸡“咯咯”叫着领一群小鸡觅食。久违了的温馨之感蓦然溢满百战将军胸臆,他便把那山岗命名为“小鸡山”,决定死后葬身于此。
一个威海卫,一个刘公岛,一个丁汝昌为何生出这么多故事!且同一个人不同时代却评价大不相同。何解?请朋友们听了慢慢思考就是。(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