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时我经常闹病。现在想来无非是呼吸道感染,发烧,消化不良之类常见病,以及因扁桃体肥大易发的扁桃腺发炎。
在我记忆中,每逢闹病从不看医,而由父亲主持“扯痧”。他突然变得恶狠狠,不由分说,掀起我的衣服,在后背上揪住我的皮肤,两手合力,拉扯得叭叭作响,母亲也帮着压住我哭叫挣扎的身体,必欲拉扯出两道长长的血杠而后快,任怎么求饶都不理睬。
这是“小巫”,还有更可怕的“大巫”:刁寒毛疔。父亲说,“寒毛疔”闭住哒,会死人的。非刁出来不可。
住在天心路(现建湘南路)的陈老倌夫妇开着一间草药店,是父母的老相好。陈老倌一脸胡子,陈老太一脸麻子,真乃“天生一对,地设一双”。父母带我到他们店子:一束束干草药,一盆盆鲜草药,布满前厅后院,也算别致。只要陈老倌一脸坏笑走出来,我就紧张和抗拒,感觉在劫难逃了。他用一枚硕大的缝衣针穿一根粗丝线,向我后颈部的什么穴位硬生生猛刺,将皮肤里的什么东东拉扯出来,刺一次,拉扯一次,再刺,再拉,要拉扯出一个黄豆大的小洞(居然也不出血)才罢休。我的哭喊可以惊天动地,却不能叫停这可恶的屠伯。
当我以各种理由不去这个店子时,陈老倌就“服务上门”。看着他走下麻石台阶,我就提前哭叫,想惊动左右芳邻前来救援。尽管看客不少,使我至今不明白的是,竟没有一个人出来指出谬误,极力劝阻。
与小巫大巫相伴的是吃草药,如果是喉咙痛(扁桃腺发炎),就在下巴处贴膏药或往口腔喷点什么粉。
后来,陈老倌的草药店没有了,他们夫妇成了住家人。路过时,母亲也进去小坐,再没有上演叼寒毛疔的“恶作剧”。我上学后,逐渐有了知识。有什么病症,会直奔“长沙医院”(现“省人医”),而且往往药到(针到)病除。父母对我大约也是只望“病除”,并没有虐待欲的。
后来的后来,陈老倌夫妇不见了,从此失去联系。母亲常说,陈老倌夫妇是好人,很喜欢我的。可我没有叫过“陈叔叔”。说此话时,母亲有些凄然。按年龄推算,他们可能死了。为我刁过无数次“寒毛疔”的陈老倌——不知该爱还是该恨的“陈叔叔”肯定已经死了!他那一脸的络腮胡。
长大后,我曾就扯痧,刁寒毛疔之事咨询过省人医和附二院的教授级医师。他们说这是一种强迫疗法,对某些非感染(小感染)非功能性的疾病可能有些疗效,但难以实证。
现在,对儿童的“虐待”事件又渐次冒头:八九岁女孩注射什么“生长激素”。而且每天一针,连续一年;五六岁男童割包皮......
这一切,可喜还是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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