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木出山,万木遭殃
完成了伐木任务的我们坐下来吃带去的干粮,馒头咸菜和着雪团子。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干粮我让克和在山上到处溜溜玩玩,采采野果,不要迷路就行。这时山上虽是冰天雪地,但也有冻在树枝蔓上的猕猴桃,个子虽只有半截拇指大,吃起来的味道绝对比新西兰猕猴桃强。
克和也不愿意走来走去,就在伐下来的树身上坐着休息。但北大荒的冬天,能冻死懒汉,所以休息一会他还得起来走动走动。真还不如干点活强。
我找到机务排长刘公胜,告诉他,我的柴火已整够,可以装车了,请他安排运输。
刘公胜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我说:“都弄好了?”
我说:“都弄好了!”
他告诉我说,油脱子一天四趟的任务,最后一趟给我拉。
我心中有了底,无论如何我要在今天一天内把木头拉回家,提前完成这次使命。
为了能在半个下午的时间内,顺利完成这趟集堆装车的任务。我又开始在山上转悠。
这次的转悠,可不是为了寻找猎物。而是为了设计这已经捕获的猎物出山的道路。
老林业人员有句发人深省,给人警诫的话,叫做:“一木出山,万木遭殃!”
我这三木要出山,该有多少无辜的树木要遭殃啊!
我必须找出一条既能方便木头出山,又能尽量减少对无辜树木伤害之路。
好在曾经研究过华罗庚的《优选法》,平时工作中也在应用一二。这次,更得依靠它来选择我这几棵木头出山的道路。
因为伐下的三棵树在不同的三个方向,我必须赶在油脱子到来之前,选好这三条不同之路。
我终于选好了三条自认为既能便于木头出山,又能尽量减少伤及无辜的比较合理的通路。
这时候,油脱子也已在完成了三趟任务之后,进山找我来了。
开油脱子的是孙德明,甘肃来的小青年,文革时的打手,但他没有打过我。是否因为他刚来场时在我的班里待过,念及点班长的情谊,就不知道了。
孙德明来后,我指挥他开车进树林,用钢丝绳把那三条巨蟒一条条的都拖到一个宽阔的地方。 那五十来马力的拖拉机,干这些自然是小菜一碟。
这一来,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完成了十来个农工半天未必就能完成的任务。这才真叫“事在人为”。
然后我与克和再动手,把每条巨蟒,在去掉梢头后分截成两段,每段五米长,一共六段,每段平均有一千六、七百斤。
截好后,我安排指挥克和,孙德明和油脱子一起为我装车。当然以我为主。
装车时,车下得有人,车上也得有人。拖车离地80公分,装这么大的木头一般得七、八个人动手。车上至少两人,车下五、六人。
可我们总共只有三人。况且,开车的孙德明就是再看班长的面子,也不可能撂下机车来帮助你滚木头。再说,就是孙德明来帮忙,三人一起动手,要把这么重的大木头搬上80公分高的拖斗也是不可能的。并且木头必须装两层,这第二层的高度在一米二以上,更不容易。
现在装车应该是个大难题,看起来似乎没法解决。可尽管确实是个难题,它却在我的安排指挥下迎刃而解!
至于我们这三个人如何能把有将近2000斤重的木头一根根顺利的装上拖斗,恕我吝啬,属于技术保密,无可奉告。
再说,这也像耍杂技时的危险项目,照猫画虎,弄巧成拙,弄不好要伤人的。这吨把重的原木,随便在身上碾一下,轻者筋断骨折,重者能把人摊成大饼命丧黄泉,不是闹着玩的。
当然危险没有降临到我们每个人的身上,否则今天我也不可能坐在这里悠闲地敲键盘了。
在装上第五段木头的时候,孙德明说,已经大大超载,不能再装了,因为出山时还有上坡的路,上不去就糟了。
撂下没有装的那块是我看最不顺眼的老榆树顶上的那段,是六截树木中最差的一截,无伤大雅。
油托子拉着满载的拖车,在并不平整的山路上艰难地行驶。五根原木分两层,下层三根,上层两根,整整齐齐的排列在车上。
我和克和就坐在光秃秃的木头上边,随着车斗的晃动,俯仰着身躯,以保持平衡。
侥幸出山时也没有碰到什么问题。
天黑之前我们顺利到家。这一车木头少说也有8000斤。我和十六岁的克和两个人连砍带伐,带集堆装车,只用了一天的时间。
尤其是装车,在没有现代化的装载工具的状况下,装这样的大木头只靠两三个人,恐怕也是一个奇迹。
奇迹还在不断发生。这些木头,最后都变成了漂亮的家具。当时这些家具放到上海市场也堪称一流。
1995年我调回老家绍兴时,行李重六吨多,主要是这些家具。只是现在,除了我还坐着在敲键盘,老伴坐着在画画的几把近四十岁龄的椅子之外,大衣柜、五斗橱、四仙桌,都搁在仓库间休养生息。
那些家具,老伴早就要把他们扔掉,说占地方。我却舍不得。因为从伐木剖板到成家具,无不浸透着我的心血,而这里面还有刘公胜的帮助,和陈克和的一份辛劳,所以我更舍不得。只好在口眼闭后让子女们处理了。(待续)2011-12-11
注:
*家徒四壁,是北大荒人家庭在毛时代的写照。工人如此,干部也一样。所不同者,干部家里都有一两只转业时带来的箱子,一般职工包括老铁道兵在内,连个箱子也没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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