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围山林场的知青------"包老里"
(昨天在街上看见师弟"冬少"，听他讲11月6日是"包老里"逝世四周年。今特把此文献上悼念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包老里")
往事在岁月的流逝里流淌，流走了怀念也流走了畅想。经常回忆过去的岁月，也是人生的一缕美丽心曲。而对于往事的怀恋和对未来的憧憬，也构成了我们多彩的人生。
5月2日浏阳知青家园10位摄友相聚大围山，拍摄映山红和第二天早晨的日出。因晚上喝了江林兄的台湾功夫茶，非常兴奋、整夜翻来复去未能入睡。脑海里总想到大围山的一些事情，突然也想到了以前的大围山林场。想到了大围山林场的知青，知青中有个叫"包老里"的人印象非常深刻。今日我要和朋友们讲的是一个真实的事情，主人公名叫"包老里"......
"包老里"是我儿时的邻居，老北门城门口的人，比我小了四岁。因他姑妈嫁给我一个表哥，所以还是一个瓜棚搭柳树的亲戚，而且还小我一个辈份，应该叫我表叔叔。"包老里"为人很友善，诚恳待人。有一种韧性和吃苦耐劳的精神，只是做事非常冲动，容易得罪人。。七十年代下放在大围山林场花门工区，在那里学了一门木匠手艺，喜欢养狗打猎，而且花古戏唱的非常动听，在当地人员关系比较好。
在那荒唐的年代，我也做了一次很荒唐的事情。73年冬我受师兄"肖包子"之邀，和师弟"冬少"帮"肖包子"在浏城打了一架。"肖包子"当晚被派出所抓获，我和师弟"冬少"闻风而逃，连夜走路出城向着大围山前进。第二天到达大围山林场"包老里"处，"包老里"看到我的到来，自然十分高兴。我们有聊不完的话语，唱不完的歌、玩的不亦乐乎。这种高兴没过几天，很快被现实情况击个粉碎。"包老里"袋里的攴票供应不上了，他和我商量要"冬少"到付业队去干活，付业队不但有饭吃、而且一天还有1.2元的工资。怎么办呢？我把此事和师弟"冬少"讲了，他很愉快的答应了。这样"冬少"就到付业队赶羊去了。(赶羊是从山上把矿木背到小河，再把矿木从小河走水路赶到大河，是种很辛苦很冷的体力活)
剩下我留在林场里，"包老里"虽然减轻了一些负担，但还是压力非常大。正在这进退两难的时侯，一个姑娘出现了，她的别名叫"白皮"因皮肤白净而得此名。也是下放知青，此姑娘热情漂亮有双美丽的大眼睛。她的工种也非常好，是"检尺"工作，很多到林场买树的采购员都想巴结她、讨好她，想叫她手下留情检尺时放松尺寸。所以经常有一些采购员送她一些吃的、用的东西。"白皮"对我非常同情和有好感，经常叫我到她房间里吃些采购员送她的东西。我也经常和她讲一些在长沙知青和株洲知青那里听来的故事，比如"一双绣花鞋"、"梅花党""第二次握手"等故事。每当我讲到动情时，她的脸上都会洋溢着幸福和喜悦的光彩。那双清亮的眸子里，盛满了对故事情节的憧憬和希望。每当到食堂开饭时都是她主动打饭给我吃，这样一来解决了我的吃饭问题，也减轻了"包老里"的负担......
时间也过的真快，眨眼15天时间就过去了。这天林场来了位叫"唐满"的采购员，此人是浏阳剧团的著名演员。因文化大革命把他打成反革命，下放到搬运社劳动。此人手无杀鸡之力，拖板车和搬运货物根本不行。但是此人有一特点是能说会道，所以搬运社安排他搞采购员一职。他到林场来是帮单位采购木材、并且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师兄肖包子"因父亲是25000里长征老革命，母亲找了派出所所长一讲，"肖包子"放出来了，打架一事也不追查了。所以我和"冬少"也没事了，"冬少"归心似箭当天听到消息后，当天就下山回家了。
亲戚"包老里"和"白皮"一再挽留我多住几天，所以我留下来了。在这几天里"白皮"帮"唐满"捡尺时手下留情，"唐满"教"包老里"唱花古戏。因"包老里"音质非常好，悟性非常高，也唱的有板有眼十分出味。晚上我就和他们讲讲故事，也其乐融融。每当"白皮"房间烧着很旺的木炭火，叫我到她房间里吃东西聊天时。很多次都想讲："白皮我喜欢你"，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晚上睡在床上想到怎么和她讲，反复想了很多遍，但只要看到她又怕出声了。总怕她回绝我，或叫我流氓。这样饭票子也会过河，叫我无地自容，所以迟迟不管开口。 生命的美好就在于不经意间积累了很多回忆，一朵朵芬芳的花、一段段无声的感动。只有蓦然回首才会发现......
日历翻到了1976年3月份，我招工到湘潭一大厂有几个月时间了。在一天下班途中很惊奇地碰到了"白皮"，在和她的聊天中才知道二年前就招工进了此厂。因我厂有一万多职工，而且有几个分厂上三班倒，所以同在一个工厂也很难会上一面。这天我们聊的很愉快，谈到了大围山林场，当我问她是否找了男朋友时，她告诉我己经找了一个同车间的湘潭伢崽准备结婚了。我很遗憾的告诉她，其实在大围山林场时我己爱上了她，但不管表达出来。总认为我一个逃犯想和她好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可能的事情。她听后也感到非常的意外，在大围山林场时我俩多次单独在一个房间聊天。但没有听我提过这一方面的事情，也没看到我有热情的主动。一直到我离开大围山林场时，她送我下山到东门镇分手的时侯，我也没提过这样的事。她认为我非常的高傲，她内心其实非常喜欢我。误会、一场天大的误会就这样产生啦！但我还是非常感谢她在我最困难时帮助了我，她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了深刻而美好的印象。
时间又到了76年的春节前，我第一次休探亲假回家。"包老里"第二天找到了我，和我讲了一件他情感纠纷的惊人事件。"包老里"74年招工到运输公司工作，因受人蒙骗犯了一个错误被单位除名，而且还劳教了二年。没办法只有重操旧业，到大围山林场做木匠。因他手艺非常好、做事勤奋，而且嘴里经常哼一些花古戏，所以很受林场人欢迎。木匠功夫一个接一个，他特意选了林场厂部大厅做事。一边做事嘴里经常唱一些动听的花古戏，自娱自乐生活非常如意。
"包老里"做事左边是个医务室，医务室里有位中专毕业非常漂亮的张医师。张医师是林场子弟，21岁、长的如花似玉，林场第一美女。两个年青人在一起，一个喜欢唱、一个喜欢听，慢慢的碰撞出了爱情的火花。干柴遇烈火一发不可收拾，那俩颗年轻而不甘平庸的心，一下子插上了理想的翅膀，开始向往更广阔的天空。
几个月如胶似蜜的日子过来，张医师发现自己怀孕了。俩个年青人既高兴又担心，高兴是有了爱情的结晶，担心是怕张医师家里不同意。经俩人商量要"包老里"回城找人来提亲。
"包老里"回到了城里把此事和父母讲了，父亲马上找到一位能说会道的同事和"包老里"一道上大围山林场张医师家提亲。当俩人进入张医师家向她父母讲到提亲一事，张父大怒、狠狠地对"包老里"讲："你一个劳教犯想讨他女儿做妻子，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张父五大三粗是一个蛮横无理的汉子，马上下了逐客令。并责令女儿再也不可和"包老里"会面。"包老里"和提亲之人灰溜溜地被赶走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张医师的肚子也在一天天长大。天空中没有灿烂的阳光，只有那满空阴晦。每到夜晚，暮色苍茫、夜深静谥，月光惨淡，张医师都是以泪洗面。怎么办呢？深爱的"包老里"被父亲赶走，不管再踏入大围山林场。心里有好多话无法向谁诉说，渴望见到心上人，但她在百里之外。自己怀孕的消息又不管告诉父母。因父母对她寄托了极高的希望，这时她的心情跌入了低谷，陷入在迷惘之中......
这年的冬天特别寒冷，天上飘着丝丝细雨，树上的叶子轻轻旋转飘落。张医师一个人在医务室里心情格外凄凉，孤独无助齐向她袭来，死神也一步步向她靠近。思想上的压力使她精神完全崩溃，她想到了死、但又不能连累"包老里"。她写了三封遗书，一封给林场领导、一封给父母，最后一封是邮寄给"包老里"。把这些事情办完后，晚上她换上了第一天见"包老里"所穿的衣服，收拾打扮了一番，吃下一百片安眠药含恨走完了她短暂的21年生命之路，到天曹地府里去等待"包老里"了......
第二天张医师的父母久等不见女儿回家吃早饭，就到医务室去喊她吃饭。敲门不见声应、感到大事不妙，马上把门踢开进去一看。张医师己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己归西多时、桌上有封给父母的遗书。张父一看遗书大怒，大吼一声找公安局报案。匆匆匆忙忙下山直奔浏阳公安局，报案讲："劳教犯包老里强奸他女儿后逼死了女儿".......
这天下午"包老里"正在家里睡觉，城关派出所二位干警不问原由，一铐子把"包老里"铐到派出所。"包老里"丈二和尚摸不到头，不知是什么原因。在那个法律还不建全的时代，什么荒唐事都会发生。
第三天"包老里"的父母接到一封大围山林场的来信，拆开信一看才知真情。这是一封张医师写给"包老里"的来信，信中讲明"她和"包老里"是自由恋爱，她非常爱"包老里"，死因与"包老里"无关，是她自己决定的，并讲来世一定要做"包老里"的妻子"。"包老里"父母看完信后马上交到城关派出所的陈所长，陈所长一看到这封信后，打电话到大围山林场了解情况。情况属实，下午就放了"包老里"。
"包老里"回到家知道真情后，失声痛哭。他悔恨自己软弱无能，没能保护好自己的爱妻。是自己最大的罪过，悔、悔、悔！人死不能复生，他要用最忠诚而最独特的方式来吊唁亡妻。
张医师死后一个星期，埋葬在林场旁边一座山坡里。"包老里"打听到此消息，一定要到坟上去吊唁亡妻。但张父放出话来：如果"包老里"再上来大围山林坊，他要一棍子打死他"。因张父蛮横无理而且力大无比，"包老里"讲张父一人能在山上把270多斤的矿木背下山。而且还会武功，所以十分担心害怕。
正在这紧要关头，我回家休探亲假。"包老里"把前因后果和我讲了，一定要我陪他上大围山林场去。一来"包老里"是我亲戚，二来这事感动了我，三来我也想会会张父的武功，就欣然答应了。
第二天"包老里"带了三鲜和香烛钱子，带了二桶袋雷鸣爆竹出发了。我俩先坐车到东门镇然后走路上大围山。刚刚走到大围山脚下就见'包老里"跪在地下撕心裂肺的痛哭，嘴里呼喊着张医师的名字，我把他扶起来并告诉他，还有山路要走要赶路。这时他才慢慢的开始上路，每走几步他必然要叫一声张医师的小名并且放一个爆竹。这种情感深深地打动了我的心......
经过几个小时的步行，终于找到了张医师的新坟。没有花圈没有墓碑，只有一座新坟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好象是诉说社会的不公。"包老里"感情的闸门再一次打开，痛哭流涕。我帮他摆上三鲜，"包老里"边烧钱纸边和张医师讲话。并讲你喜欢听我唱花古戏，今天我唱一首"杨力贝"给你听了。边哭边唱，情深深意切切催人泪下。等我俩刚放鞭炮，只见一条大汉手持扁担朝"包老里"冲来。"包老里"吓得躲在我身后，只见大汉嘴里大吼一声"畜生"。手起棍落朝"包老里"头上打来，说时迟、那时快，我马上一"捆布手"(武术动作)把扁担夺下，上步直插他档部，把他惊出一身冷汗。"包老里"马上讲："张叔这是我叔叔、是武术教头"。我马上松开他并和气地跟他讲："我是代表"包老里"家里来吊唁亡者的，并无恶意，人死不能复生，只有坐下来把事情讲清才是道理"。这时他认为我讲的在理，拿起扁担走了。
等"包老里"把吊唁亡妻的事办完，己经是下午吃晚饭的时间了。"包老里"找到大围山林场原来的同事汤某家准备吃晚饭和住宿。这时张医师的妹妹找到我，讲她父亲要我去吃晚饭并有事要商量。"包老里"极力要我去，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张医师的家在林场总部旁，屋里收拾的比较干净，证明女主人比较能干。等我刚进屋六碗莱己经上了桌，一天的劳累到这时还没有吃中饭，肚子早己闹意见了。坐上桌吃饭喝酒很快把肚子填满了，等到喝茶时我才慢慢的打量他们。张父虽然五大三粗但面部五官还可以，张母是家庭妇女。张医师的妹妹16岁在官渡读中学，长的很漂亮。墙壁的相框中有张医师生前的照片，的确长的如花似玉，听讲有1.65米的身高，的确感到可悲。饭后和张父谈了些事，问他家有何要求，张父只提了要"包老里"立一块碑，并要写亡妻张某某之墓，落款要"包老里"的名字。我一一答应回到林场汤某处，洗脚上床睡觉，等我早晨一觉醒来没看到"包老里"。吃早饭时"包老里"回来了，我问他那里去了，他讲陪张医师讲话去了......
回到浏城三天后，"包老里"又找到我。讲张医师的妹妹找到他家里来了，要住在他家并讲要嫁给他，这下可把"包老里"吓的不轻。马上叫他父母送她回大围山林场了。
探亲假12天很快就休完了，我也回湘潭上班去了。后来听讲"包老里"找了个菜农草草的结婚了。每个人都有初恋，但每个人的终生伴偶多数又都不是自己的初恋。初恋都是美好的，即使他不是好的，但这就是人性、也是人的本性，是值的一辈子回忆的......
前天我在街上又碰到"师弟冬少"，我跟他谈起这次大围山拍映山红一事，并谈到73年到大围山林场一事时。他告诉我一个惊人消息，"包老里"前年骑摩托在杨家弄收费站前面马路上出了车祸摔死了，结束了他53年的生命到天曹地府会张医师去了......
在人生的历程中多了一些值得回忆的事情，多了一些值得思念的人。可同时也会有伤感，因为很多原因此事此人己经成往事。所以只能在内心的深处偶然的回忆！
今日写上此文算是吊唁亡人------一生都默默无闻的大围山林场知青"包老里"！
| 
发表于 2011-11-6 09:12
| 
发表于 2011-11-6 16:4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