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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千年走一回

千 年 走 一 回  

有一天,我与母亲上街,晚饭时分我们回到家,听邻居说,街道办事处某某来通知你,要你去办事处,说长沙羽毛厂要招你进厂。我们听后高兴得一夜都没睡好,我已二十岁了,而时下就业十分困难,一直没有找到工作。听到这个好消息,那能不惊喜。心想,一定是我随北区文化馆业余文艺宣传队去羽毛厂演出时看中了我。那时工厂喜欢招收一些有文艺爱好的人才进厂,以活跃工厂业余文化生活。

第二天一清早吃完饭就赶去了办事处,但找到某某后,他竟一口否认,说没有这回事。这邻居指名道姓是他通知的,再说他不讲出单位邻居也不知道什么羽毛厂呀。奇怪的是他就是不承认。

那知道就在这一天,大张旗鼓的知青上山下乡大动员开始,办事处对所有招工都不放人了。原来如此,要是羽毛厂早一天通知,只怕我就进厂了。现在想来,那是“天时”不利啊!长沙话叫“背时”。

上山下乡大动员轰轰烈烈地进行了十多天,官员们说,“农村的山好,水好,人更好。”“农村的树上苹果、柚子碰脑壳。”年青人去广阔的天地大有作为。一九六四年是第一次大批知青下农村,多子女家庭是一定要下一、二个的。我虽是独子,但我母亲也感到了很大的压力。后来她觉得,我在城市要想找到工作已经没有希望,她凄凉的对我说:儿了,你出身不好,没有办法,还是下去吧,最少总可以自食其力吧,那么多人都下去,也许是一条路。我一看周围许多朋友和熟人都报了名,年青人热血一沸腾,互相邀约起来。于是我也“豪情满怀”地加入了这浩浩荡荡的上山下乡队伍。我们当时高兴去得越远越好,混然不知今后的思乡想家之苦。

那年十月份是第一批下去的时间,我本来是第一批,九月底母亲突然病倒,我们母子二人原本相依为命,母亲年近六旬,身体一直不好,唯一的儿子马上就要离别远去,她将失去唯一的依靠,想到从此将孤苦怜丁,怎能不积郁成疾。她实在是舍不得我下去,但又没有办法。心里的苦是他人不能体会的。我请了一个月的假,在家照顾病倒的母亲。母亲以病体多挽留了我一个月。三十天很快就过去,我必须要随第二批下去了。母亲无奈而沉重地为我准备着行装,不失细致周到。母亲当时的复杂心情,谁又能体味出其中的一二呢。

第二天,母亲随着送行的大军来到了火车站。很多知青都上了车厢,但头都挤在车窗口,父母亲人们都挤在车窗下,他们不停地千叮万嘱,只有我母亲孤单地站在后面一点的地方,用眼神为我祈祷……开车的鸣笛无情地开始吼叫,顿时,车上车下哭声喊声一片:建仔!强伢子!秀妹子!玉妹子!爸爸!妈妈!我转眼再看向我的母亲,她没有哭,也没有喊,嘴角还挤出一丝笑意,好像在鼓励我,祝福我。车缓缓开动了,我们母子一直望着到不能再看见,我知道这个时候,她一定哭了。

车上,还有许多女孩子在哭着,但随着车轮带着时间飞快的前行,车厢内开始转换了气氛,大家用革命的歌声替代了哭泣的声音:“我们走在大路上,意气奋发斗志昂扬……”。一批热血青年奔赴一个陌生的天地——农业第一线。从此,我们开始体验大地的广漠,山川的峻伟,耕耘的辛劳,饥寒的无奈。开始感受社会与人的善与美,丑与恶,冷与暖,义与情。我们将接受灵与肉的洗礼。

这一去前途未卜,命运未知。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持续时间十多年,在全国造就了一支数千万的知青大军……最后,随着国家命运的改变,整个知青大军的命运才得以改变。这一大运动,对于我个人来说成为了自己人生命运的大转折。我无奈地承受着国家命运的驱使,我用灵魂和血肉之躯参演了这一出悲壮的历史大剧……剧中的悲、喜、爱、憎留予后人感受,剧中的是非功过留予后人评说吧!

           从文中得知楼主是1964年下乡的老知青,向你致敬!
让思想自由地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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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的帖勾起了我们的回忆,下面是我小说《红吻》四章中“大下放”的一段:

     大下放开始后,星城四区的各单位各部门迅速行动起来。经过市里的统筹安排,划定每个中学的对口下放地后,市内中学立即与下放地区联系挂钩。星城学生下放的地点主要集中在湘北的洞庭湖地区,下放人数最多;下放在山区的也不少,主要集中在湘西地区;湘东的株洲、茶陵、攸县等地只下放了少数人。只有湘南地区没有下放人,因为在20世纪60年代初期到中期,在遥远而偏僻的永明老山沟里,就已经先后下放了近8000名共和国儿女,他们是进军农村的先锋,一直在都庞岭下贫瘠而闭塞的土地上默默耕耘着。

      知青下放在洞庭湖区四周水乡泽国的范围有—— 南洞庭湖益阳地区有沅水县和南县等县份。东洞庭湖岳阳地区有岳阳县、临湘县、华容县和汨罗县等县份。西洞庭湖常德地区有常德县、汉寿县和安乡县等县份。下放到洞庭湖区的益阳、岳阳、常德这三个地区中,又以下放到益阳地区的知青为最多,而益阳地区仅沅水县接纳的星城知青就有14000余人,它成为接纳省城知青最多的县份。在下放湖区的广大人员中,大部分是分布到生产队插队落户。此外也有少部分下到了洞庭湖区的各大农场—— 如沅水县内的千山湖农场、大通湖农场和钱粮湖农场,岳阳县的君山农场、汨罗县的屈原农场和常德市的西洞庭农场、西湖农场等。常德西湖农场的知青也近达万人……星城下放到山区的,主要落户到人口比较稀少的湘西怀柔、靖县、沅陵等地区;湘东等其它山区下放了一些当地市县的知青。

     下放到山区的人员与下放到湖区的人员有区别:湖区下放的绝大多数是省城各个中学的学生,而山区下放的人员中除中学组织的外,不少是省城内四区各街道办事处组织的。街道办事处下放人员中很大一部分是社会闲散劳动力,亦即成户人员。也有少数社会青年,这些社会青年是历年从学校毕业后一直未找到正式工作的年青人。学校的下放动员工作比街道的下放动员工作好做,因为学校中一些热血沸腾的年青人还刚从文革大规模红色运动中苏醒过来,浑身还带着没有散尽的文革红浪潮的“余热”,他们并不需要做太多的思想工作,就报名迁户口去农村——当时流行的时髦口号是——“党叫干啥就干啥,背起背包就出发!” 街区上因没有正式工作而全家被动员下放的,他们是极不愿意下到比城市苦而累的乡下去的。即使是那些长年流落在社会上的青年,自由惯了,也不愿去乡下受苦受罪。但是,在挟文革余威而来的轰轰烈烈下放高潮中,任何部门是不会与你讲道理的,尤其是对成份不好的闲散人员,上门做工作的“积极分子”丢给你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老实告诉你,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极左的红卫兵运动虽然只搞了两年多,却也像《西游记》里大闹天空的孙悟空一样,把一个偌大的神州大地搅得天翻地覆,叫懵懵懂懂的人们一下无法从“梦游”里回到现实中来。当人们还沉浸在文革造反斗人的恶梦中没醒过来时,大下放运动又紧锣密鼓地接踵而来。对象还是广大红卫兵,不过,这一次他们却由“主角”变成了“配角”,由主动变成了被动,另外又增加了社会闲散人员作“补角”,一齐喧闹着登场了…… 唱主角做下放动员工作的是工宣队员,这个工作开始难做,有一部分同学的头脑一时无法接受“广阔天地大有作为”说法——虽然这句话仍出自于伟大的红帅之口,但在数千万学子们的胸中,他的话已经没有两年前那种号召力了……

我智慧的小船高扬着帆,航行在较平静的水面上,把那苦恼的海抛在后面了……(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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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我们就是看了电影《朝阳沟》、听了动员报告,才懵懵懂懂地下去的。不过,也是大势所趋、身不由己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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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们对下农村去好坏与否?还是晓得的;因为,文化大革命开始之初,我们学校64年下得郴州去的知青,回城将我们学校一个政治老师的五根肋骨打断(因为他在他们下乡前作为长沙市知青慰问团成员,在作报告时,说那里如何如何好,他们认为是他的报告骗他们去的),从中以及过去到农村去走亲戚也体会过农村无电、蚊叮虫咬的味;为什么又那么狂热的左寻右找下乡地呢?!我以为是不愿当社会青年和家庭情况所迫、鬼使神差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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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者如斯夫 " "悟已往之不谏,……觉今是而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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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 小草青青

        从此,我们开始体验大地的广漠,山川的峻伟,耕耘的辛劳,饥寒的无奈。开始感受社会与人的善与美,丑与恶,冷与暖,义与情。我们将接受灵与肉的洗礼。

    楼主归纳得极是。每句话,对于每个人,都有说不完道不尽的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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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年走一回!去时踌躇满志,回时历尽蹉跎。去时不是因为热爱,而是被赶湖鸭。被剥夺了求学、招工,等正常为社会尽力的权力。

    我们那美丽如小鸟的青春哪,就这样一去不回头!这样的千年走一回,永远不要再有人走了!楼主诙谐的命题,却隐藏着深刻的思考,拜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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