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回长了,我们原本准备去开回程票的,舅舅坚决反对,他要尽地主之宜,于是购了两张到长沙的车票给我们。两个人这才踏上了北上归家的列车,告别了舅舅和桂林这座美丽的城市。同样是两张车票,来和去的心情是绝然不同,来时是哄策哄策的,去时是心安理得的。
然而好事多磨,七月以后,文革进入了事端多发的季节,京广线因长沙北站六号门的事端而几乎瘫痪。列车到了衡阳前面一个站就不走了,问车长后得知是原地待令,不知什么时候开车,这下子我们急了起来,不能在这车上耗下去,一致决定下车想办法。在问了一位搬道师付后得知有一列修路的工程车将到株洲前一站,我们在谢了这位师付后赶紧上了那列装有石头,沙子,道碴等等货车的守车,开始车长不肯,我们拿出了车票,经过了一气死皮赖脸的磨撑后,车长终于同意了,衡阳站冒停,到了株洲的前一站后,我们又如法泡制地搭守车进了株洲站,这时天色已晚。客车都“爬下”不动了,站上到处是留下来走不了的人群,乱糟糟的。
我们从车底下钻过七八条铁轨后,找到了一节货车上的两部大型推土机,就一人一部地在驾驶室睡了一晚,因为是软座,加上很累,睡得很死,第二天醒来时,发现有钱有粮票的书包被小偷偷了(两个一样的黄书包),看来是弹尽粮绝了,但天无绝人之路,又钻过几条铁轨后发现有装有香蕉是从广州那边发过来的车皮,但已腐烂发臭(可能那时还冒得空调车),我们不甘心,总算在别的轨道找到一节刚到不久的一车皮香蕉,冒得人守,上去选了一串还算好的(用教我们数学的曾老师的话说是废物利用了,用不了两天,这车皮也会臭气熏天的),在搬道房边扯了一根扎扫把的竹棍,往那串香蕉里一穿,两人抬起就开路,沿铁轨枕木向北挺进,开始了我们那“红军不怕远征难……”一般步行回长的行程。这时,天虽亮了,但太阳还冒出来。真是:“曙光初照铁道线,两人抬串香蕉行”。
从株洲站出来不久,就到贺家土了,我在贺家土小学读了一年的高小,那时家里住在田心火车站对面叫基建新村的山上,每天带中饭上学,热天吃冷的,冬天放食堂蒸热,沿铁路走,来去都要走流到白石港去的小河上过,那熟悉的大铁桥,我们走在迈不开步子的枕木上,边走边吃香蕉,边讲小时候的事……,我们走过田心,又走过白马陇。想不到的是,这位丁同学第二年底就分配到了白马陇的一个工厂,成了株洲工人。一中分配到外地的都冒退,唯独分在长沙的又都退了出来。不能不说这位丁同学的运气真好。那个年代,火车的速度都不快,老远能听见声音,所以走道心也还安全。走过易家湾,走到墓云市,香蕉是呷刺了,枕木也走烦了,余下的香蕉也不想再抬了,我们下了铁道线,在那个小站上的一家小饮食店用香蕉兑了米粉饱呷了一餐。
上了公路不久,正赶上某单位要进城的货车,好心的司机把我们带到雨花亭,之后我们又搭工厂造反派进城巡逻的车到了东塘。那是一部加高了车箱板的解放牌货车,车上近二十人清一色蓝工装柳条帽,手持红缨枪,象是去拍电影的架势,见一位胸前吊一口哨者可能是头,跟他说明我们是一中红造会的,想搭车进城,他说:“那我们是一边的啦,上啰!但只能到东塘,我们还有任务”。我俩到东塘下车后,随着汽车的启动,只见那位站在驾驶室门边的头头做死的吹口哨,给这座久别的长沙城平添了一丝恐怖感。
我们在各自回家前约好第二天就到学校去,这才结束了这次的龙胜之行。(从那之后的八月起一中红造会分成了两派。下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