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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四十年前第一次从会同农村回长沙

        回家——四十年前第一次从会同农村回长沙

 

 么些年来,每当快要过年时,总是情不自禁地想到下农村后的第一次回家。

 憧憬中——

 1970年春天,下到会同农村后,因路途遥远,也由于之前下放的老三届知青都是过年才回家,我们自然也就知道只能到过年才能回家。家永远是我们心灵慰藉的港湾,于是我们到农村后就开始憧憬着一年后回长沙的那一刻。大家聚在一起时总是谈论着如何回长沙,到家后要吃什么,要去看哪儿,要去见谁等等一些望梅止渴的美好愿望。尤其是石,她对长沙的糖油粑粑情有独钟,宣言到长沙后第一件事是排队去买糖油粑粑,甚至谁守行李都落实了,当然排队是非她莫属了(只是几十年后当我特意从长沙给在怀化的她带去糖油粑粑时,她却不记得此回事了)。没料到的是因她母亲病重,急需长女回家照顾,父亲单位特寄来证明,她于这年的十一月就匆匆回长沙了,剩下我们继续憧憬着。

 倒计时——

 下农村时,有个同学带去了当年的扯历,将它挂在了墙壁上。我们每天扯去日历,数着日子过,不知何时才是头。这年的九月我去了公社文艺宣传队,到我冬天回到队上时,突然瞧见那墙壁上的扯历另外用钢笔标了数字。一问才知留在队上的同学日子难熬,就算计着离过年还有好多天,然后将离过年的天数一一写在每一天的日历上,每扯去一张日历,也就意味着我们离过年近了一天。

 准备着——

 眼看着年味越来越浓了,农民开始打糍粑、杀年猪作过年的各种准备了。我们也做着回长过年的各种准备。

 请假:那时,外出一定是要打证明的,没有证明,你是寸步难行的。不记得七一年回长沙,我们是到公社打的证明还是在大队打的证明了。凭着证明应该还去兑换了粮票。反正我们红坡和红光、歌浪洞的好像没有像槐梘那样不准知青全部回长沙。

 年货:第一次回家,想着把大山里能带的东西都带上,意味着这就是对家的最好思念。烟笋子是在上半年遇到那从绥宁老山界界上挑来卖的农民手上买的;茶叶、泡茶、冬笋应是农民送的;糍粑是请农民晚上帮我们打的;黄豆、糯米是队上分的。更不可思议的是我们竟请农民帮我们劈了点枞杠柴(油柴),带回长沙给家里发煤火用,因为这是长沙没有的。是否还有其它物品?东西到底有好重?都付诸岁月了。

 出发啰——

 我们大队下九个长沙知青,当年下半年修湘黔铁路的、去会同改河的、搞工作队的、回长沙照顾母亲的,只剩下四个留在队上了。我们相约1月13号一起回家,头天晚上另一队的两人下到我们这儿,几人整理东西至很晚,想到要走五十里路到洪江不容易,决定第二天早点走。我睡一觉醒来,看见窗外通亮的,赶紧喊:快起来,天亮哒!

 几人急忙搞饭吃了,然后担起担子就出了门。刚走出屋场,上溪边的小路,走在前面的李和曾突然叫了起来,抛下担子就往回走,幸亏鲍在后面,要不然她还会受嚇些。几人定睛一看不远处溪边树下有一人影,好在那人发话了,这才知是我们队上的一社员。他是特地半夜起来到溪坝上挡水的,好一早有水打米(此人以后常笑我们半夜出门,把他嚇了)。我们继续上路,出了红光便上了马路,此时天空仍是通亮的,两边的山却是黑黢黢的,马路上只有我们几人。挑着担子走过了红坡、槐梘,我们只走了五分之一的路程,可是我们就已经被肩上的担子压得走不动了,我们走一截路歇一气,有一气竟在马路中央睡着了。而天空依旧通亮,却仍不见晨曦。大约到抱蓬了,天才大亮。此刻才知我们深更半夜挑着重担走了一二十里地,所谓的通亮是因为那天是阴历的腊月十七日的凌晨,月华映照着大地,也关照着我们这几个归心似箭的孩子。几人走走歇歇过了双龙溪到了盐店。为少走几脚路,还是放弃公路决定爬界走山路。此刻的我们已是精疲力尽可还是得咬着牙关爬,谁也没想着可否将那枞杠柴弃之不顾。当我们跌跌撞撞爬到界上,行走在山间时,后面来了两个农村女子,她俩见我们不堪重负的样子,便好心提出帮我们担担子,我们谦让了一番,将两付担子给她们挑了。她们挑起担子下山能打飞脚,可我们几个还有两付担子,还要小跑着紧跟着她们,更是另一番狼狈。 总算下了界回到马路上了,谢了那两位农村女子,四副担子也重回我们肩上。洪江也遥遥在望,终于我们熬到了洪江。后面几天的行程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忆,反正是路上至少是4天时间,还要买票顺利一环扣一环,否则是更长的时间。

 到家啦——

 几天后,我们从长沙汽车站出来,渡过轮渡,天已麻喳麻喳的了。几人挑着担子登上码头穿过荣湾镇,走在麓山路上。我们的心情产生了异样的感觉:总算见到了一年未见的长沙,总算要与父母相见了,脚下的步伐不禁加快,肩上的担子也不再觉得沉重无比,多少艰难辛苦在此刻化作那满天闪耀着星光的美丽星空。当我们走到马路旁边有一条小路的位置时(大约在今天的枫林宾馆大门一带),李竟再次抛下肩上的担子,回头追着马路边那条小路上的一个女人的背影大喊:妈妈!只是那人头也未回,却原来她思母心切,认错人了。这条小路通往荣湾镇的横街,街上有个荣湾镇小学,她的母亲就在那教书,每天走的便是这条小路。

 几人重挑起担子往前走去,此刻我们的家已亮起了明亮的灯光,燃起了温暖的火炉,迎接着远方游子的归来。

 

当年回长后,大年初一,我们欢聚在岳麓山拍下的照片:(文中提到的几位,都在照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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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楚风:不错,还记得你们的老同学。照片中除了后排左二是湖大子弟外,其余的我们都是住赫石南北村、赫石坡的,在一起长大。糖油粑粑,要多少粮票一个没有记忆了,但5分钱一个是记得的。还有包子、法饼也是5分钱一个。

    现在想想我们那时还真不知道是如何挑着重担,走完五十里地的。去年在洪江,李小安激我说:大家走回队上去,我当即应允。自信四十年后再走五十里路应该问题不大,当然前提是空手空脚。现在年青人,赶上了好时代,他们也犯不着去吃我们那份苦了。走十里地也不土松呢,从红光到槐梘正好十里(路碑24——19公里)。从荣湾镇到火车站好像也是5公里,现在要我们走走,我想还能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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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也大姐:照片中有几位不是会同知青(后排左二、前排左一、左二和右一),你也就不会认识了。照片中除了后排左二是湖大子弟外,其他的都是师院子弟,我们是在一个村子里长大的。

      呵,你还看到了那个年代的特征:戴着袖套。我那时也是出外仍戴袖套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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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片前面一排的我只认得石英,右一是姜俐吗?

      那时候,我也最喜欢吃糖油粑粑哒,应该是1两粮票5分钱一个。

     当年从洪江到队上这一段路真的难得走,足有50多里,并且左弯右拐,又冒得车坐。你们几扎妹子还要担担子回家,是有蛮困难。

   现在我的女儿,你莫讲要她担东西,要她空身走10里大路都绝对不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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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张照片我好像是第一次看到,有几个妹几嘎还叫不出名字。那时候,多年轻、多单纯啊!有三个妹佗照相时连袖套都冒脱。冒脱有冒脱的意义。四十年后,再看这照片,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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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罢此文后,总觉得少了什么似的。昨天为写"烟柳雨湖",翻出以前在雨湖拍的照片来,谁知那雨湖的背景只是一点点,没有体现出雨湖的特色。却也看到了1971年的大年初一,我们欢聚在岳麓山时拍下的照片。也就顺势传上来吧,以证我们那时回家的高兴(我文中说的几人都在照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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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林:看来知青们对第一次回家都记忆犹新。连山比我们下放地富裕些,你能买到蜂蜜带回去。我们那儿没什么人养蜂,只是农民常常去割野蜜蜂的蜜和采蜂蜡(做糍粑要用的)。千里迢迢精心带回去的蜂蜜却洒了,可以想象出你当时的懊恼。想来你父亲虽未吃到你带的蜂蜜,但他已感受到女儿的一片心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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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兄几十年前的“回长”的遭遇,更是令人扼腕痛惜。好在您的坚强不屈,使您度过了那不堪回首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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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怡的回忆比我记得更具体详细,你还记得什么时候到的洪江呀,我是没有记忆了。你和曾一起到家,当然也就惊动了上下两层人家来欢迎你们回来。好在那些艰难困苦都已成为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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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荟的好文章使我清晰地回想起四十年前那一幕:记得我第一次从会同回长沙看望父母时,满满的行李袋里塞的是糍粑和 赶集买的 冬笋。我知道父亲特别喜欢喝蜂蜜,就特地买了一瓶当时价格不菲的蜂蜜,想孝敬他老人家。可是经过三天在长途汽车上的颠簸,瓶装的蜂蜜被打破,我看到浓浓的蜂蜜全流到了行李袋的底部,真使我痛心不已十分懊丧.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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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荟的这篇《回家》,让我也想起了四十年多前第一次回长沙,那是蒙冤受屈戴着土手铐从下放地望城乔口鱼场被民兵押到长沙看守所的,当作“现反”判七年坐牢四年后才平反(事见我《青春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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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生的确难忘的事情不少的,书荟我们下放后第一次一起回家过年的那事,我老和朋友们说起的,但是看了你的文章后,我泪流满面!

你的文章让我再次想起父母对我们的爱!

还记得我们从你们队上半晚走起,当走到坡上看到洪江的时候已经到下午2点多了,可是就在到洪江街上那么点点路又走了2个多小时,担起那一担东西,走十多步就放下,真真的不知道怎么熬到洪江镇上的,到下午4点多才到的旅社。

还记得那天天很黑了到赫石北村,我们那两层的人都跑出来了,都来看我们回来了!
我老爸好大的声音喊:平伢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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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兄到底在会同呆了几年,知道情况。想不到你们竟在会同过了三个年,我在会同也过了一个年。那时回家真的是“一票难求”,因此在路上耽误了时间。
我们从没有带油回家过,都是从长沙带猪油返会同。
周兄所说“在外地生活的儿女比在家生活的儿女念家一些,同样,父母对在外地生活的儿女们也挂念一些。这就是人之常情吧!”我觉得的确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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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书荟的《回家》,非常受感动。   那年头从会同回长沙、株洲,最快(日夜兼程)也要三天,尤其是汽车票难买,所以,过年不敢回家。我在会同过了三个春节,71年的春节是在坪村木榛桥过的,72年的春节是在姚家滩过的,73年的春节是在坪村的麻圹桥过的。   不过,那年头回家,我们捎带的是会同的茶油。那时,还没有塑料桶,就用竹筒装,一带就是几筒。   在外地生活的儿女比在家生活的儿女念家一些,同样,父母对在外地生活的儿女们也挂念一些。这就是人之常情吧!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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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日记里,葛是十五号回长.早我们俩天.杨没有记载.记得那次在火车上我们放肆唱歌,一首接一首,姐和卜则一直交谈.卜虽和我们一般大,但那时就比我们老成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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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哉:还有宝贵的日记保留下来了呀。我的农村岁月只有几个简单的文字和数字记下了何年何月何日到哪儿,比如每年回长和返会同的日子。去年我要队上的人去帮我找当年集体的记工簿,想从中找到属于我的那一张,可惜是没人保留那东西了。属于我个人的记工本,当年离开会同时,和其他纸张一起留给老农卷烟去了。
      你们这么多人一起回家,一路上一定是热闹的了。当年杨和葛没和你们一起走呀。
你们从洪江就直接到了邵阳,又从邵阳直接坐了火车,路上花的时间就少了。我们没搞过在邵阳去坐火车的,因为听说邵阳汽车站离火车站远,大家都有东西不方便。我们头几年都是到洪江后,再到安江,在安江买到长沙的汽车票,然后在邵阳再住一晚,因此在没到怀化搭火车之前,路上至少是四天。我的记载里,路上还有五天、六天的,那应是在洪江、安江没买到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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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也大姐:你们当年回家也是 “尽袋子装,尽力气担”的呀,那时的人好“实在”。还好有仁焉的帮忙,将东西挑到了洪江。
你们运气好,从洪江搭到了车直接到了邵阳。省去了到安江买票的这一关,也节省了一天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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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从你写的回忆文章中,知你们那时总是连饭都吃不饱,当年要你们男孩子从农村带东西回家,是有蛮为难呢。你竟两年多没回家呀,真的不容易。比我们过得更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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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哉:看来你们当年带的东西比我们丰富些。
那柴火“沃”出来的红坡糯米饭这么香呀!怎么我对当年的红坡米没有什么特别好吃的感受呢,若下次去队上,该想着去吃柴火“沃”的红坡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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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风:你们当年千军万马在修铁路,在那儿过的“革命化”的年,不能回家,想来当年心中的滋味肯定是不好受的,而你们的父母在家则更受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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