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在三线的那些日子》（72）故地重游（一）

周卫祖

在三线的那些日子（72）

故地重游(一)

 

 2005年10月底的一天上午，我到段七楼工会去办一件事情，事完后，与工会某同事聊起了天。他左右看看没有人了，就悄悄地对我说：“今年四月份集团公司下发的那个《关于撒消羊城、长沙、怀化铁路总公司富裕人员的安置办法》的文件继续有效------”

 “哎，当时不是说这个文件只是一次性文件吗？！”我说。

 “是的，当时确实是这么说的。但是，现在，上面的补充文件已经下来了，说，那个文件继续有效。他们（指段领导）都学习了，段党办还摸了底，我们机关这次有三个人要走，你就是其中一个------”他一边说一边认真地观察着我的脸色。

 我听完他的话后，心里“格咚！”一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隔了几分钟，我的心里稍稍缓和了一点，轻轻地问他：“还有哪两个？”

 他犹豫了一下，说：“一个是材料室的XXX，一个是安全室的XXX------”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说：“我们是同学------”我愤愤地站了起来，调侃式地大声叫道：“这年头的人都是赵本山的徒子徒孙，就会忽悠咱老百姓------”

 他听到我这么大声地说话，连忙摇着手，示意我说话声音小一点，继而他朝那边指了指，轻轻地对我说：“那边大会议室里正在召开有关这方面的会议------”

 我不好为难他，但是，仍然摆出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朝楼下走去。

 回到办公室，我无心再做事。呆呆地坐了一阵子，然后，开始清理自己办公桌里的东西了，提前做好告老还乡的准备。

 参加工作几十年，或开会，或学习，或出差，也去过不少的地方，最远的地方还去过丹顶鹤的故乡。车辆处办学习班，几个车辆段轮流坐庄，不想去怀化的人偏偏去了怀化，我这个想去怀化的人偏偏又去不了 怀化，阴差阳错一晃二十多年就过去了。

 下月就要告老还乡了，外出的机会也很渺茫了，何不就着这几天，厚着脸皮向领导要一张到怀化的免票呢！费用我自己出，应该问题不大。主意打定以后，就在想：一个人出去走是不是有点太孤单，何不找个伴同行呢？找谁作伴呢？我想到了我对铺的兄弟。于是，我拨通了他的电话：“喂！最近忙不忙呀？”

 “还好，每天做现事，还过得去，有什么事呀？”我对铺的兄弟说。

 “我想出去走一趟，邀你同行------”

  还没等我说完，他就急忙插话问“到哪里去喽？”

 “到三线（会同）收脚掌去！你去不去”我调侃说。

 “到那些鬼地方去啊？我哪里有时间呀------，我------”我对铺的兄弟说。

 “哦！------”我慢慢地挂断了电话。

 有些人喜新，有些人恋旧。我是一个恋旧的人，我是一个倔强的人，我是一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我是一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何许，我见了棺材也不会掉泪。想好了的事情我就一定要去办，没人作伴，就一个人走吧。

周卫祖

 

周卫祖

    我踏进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写免票申请单，然后，马不停蹄地直奔时任党委书记兼段长的陈宏伟的办公室，跟他说：“我年青的时候，曾经在怀化那边工作过一段时间，调回来以后，几十年来再也没有去过，这次想去看看------”

 陈书记很大度（其实，此时我的下岗令早已经在他手中了），笑了笑，二话没说，提起笔签下了他的大名。

 “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下得楼来，开好免票，办好手续，心中坦然多了。

 2005年11月9日晚上23：05分，我搭上了武昌开往怀化的2059次列车，开始了想了多年的寻找青年时代的足迹之旅行动。

 列车于次日（2005年11月10日）凌晨6：10分到达怀化火车站。

 走出车站，漫天的大雾劈头盖脑地扑了过来，十米之外就看不清物体了。蒙胧中，只听见“的哥”们揽客的呼喊声和小商贩的叫卖声，其实也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我默默地行走在这陌生的车站广场上，两只眼睛努力地寻觅着记忆中的蛛丝马迹，无奈雾气太浓，什么旧的印象也找不到。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举头向上望去，隐隐约约闪烁着的霓虹灯，象一张嘲笑着的魔鬼的眼睛，光怪陆离，阴森恐怖。突然，我发现高高的建筑物上（大楼顶上）有一块大大的霓虹灯广告牌，上面写着“怀铁大酒店”五个字。

 我是铁路人，生在铁路，长在铁路，吃在铁路，住在铁路，几十年工作在铁路，投宿铁路人办的旅馆，总有一种“回家”的感觉，于是，我加快脚步朝“怀铁大酒店”走去。

 世界真奇怪，要说多奇怪，就有多奇怪，真是无巧不成书，走进酒店，第一个碰到的竟然是我一个月之前的顶头上司邓钢总工程师。他是上个月调任怀化车辆段总工程师的。由于他的家不在怀化，加之怀化车辆段没有招待所，所以，他暂时居住在怀铁大酒店内。

 异地重见老部下，邓工别提有多高兴了，笑容满面地问我：“你今天怎么想起到这里来了？”

 我说：“我年青的时候，曾经在这边工作过几年，二、三十年没有来过了，现在快要离岗了，抽个时间过来看一看------”

他听后，连忙说：“要得，要得。走，到我那里去------”

周卫祖

    还不等我开口，拖起我就走。

 稍事休息，吃过早餐，他热情地对我说：“走，先到怀化车辆段看看去，他们这边有好多地方做得不错，值得我们株洲车辆段好好学习，你明天再去会同吧！”

 在邓总的带领下，我们乘车来到怀化车辆段机关大院。我首先去拜访了调度龙立国主任（曾经我们俩是对班调度，工作上偶有往来），后在邓总的带领下，又参观了检修和设备车间等地。吃过中饭，我独自返回了酒店。

 2005年11月11日上午10：20分，我乘坐8403次怀化至通道的“慢慢游”前往会同县。上车后，我有意坐在最后一节车厢最后一排坐位上，以便观赏我们曾经修建过的桥梁和曾经居住过的山寨。车过中方县后，我坐不住了，站在通过门边，隔着玻璃朝后观看。

 当班的检车乘务员，看到我这么专注的样子，觉得有点稀奇，于是问我：“师傅，你看什么东西呀？”

 我笑了笑说：“我是株洲车辆段的。我年青的时候，也就是70年到73年，在这边参加过这条铁路（枝柳线）的修建工作，铁路通车后，我就再也没有来过，现在人老了，没事做，过来看看------”

 那位师傅一听我是株洲车辆段的，我们是同行，于是，索性把通过门打开，让我站在最后面的过道上看，这样视角就宽阔多了。

 列车摇摇晃晃地朝前驶去，阵阵凉风迎面扑来（回旋风），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后面看，几十分钟地去了，终究是没有看到我熟悉的地方，心里不免有点失望。

 列车在一个小站（园冲）开车后，列车广播里传来“前方停车站是会同车站，有到会同下车的旅客------”啊！我终于盼来了会同车站，我即高兴又紧张起来，全神贯注地盯着后面看。咳，过桥了，是峡剑桥，列车一晃，转过弯就进了隧道，出隧道，西边是坪村公社、209国道、坪村农场------，车速很快一眨眼列车就上了木榛桥，左边是学校、风雨桥旧址、水泥厂------，

又进隧道，出隧道，依山而行，列车减速了，慢慢地向前滑去，列车经过粟裕的故里后，不一会儿就在会同车站停了下来。

周卫祖

2011年7月22日星期五 9：40分

书荟

    哦，原来周兄在2005年就特地去看了会同1离别三十多年，坐火车路过自己曾为此奋斗过的那些地方，还能将会同的那些小地名依次地说出来，还真的是“恋旧”之人。

    会同在开通枝柳铁路后，变化大多了。谢谢铁路建设者们！

乡里二姐

我原来的会同木器厂旁边是当年的铁路指挥部，就是铁路过了会同县内纺织器材厂门口的铁路桥后再要过一个遂道的中间，那时遂道口前经常放电影，我们也经常去看，也能听到一些长沙口音 ，那时好羡慕你们三线战士的哦！

周卫祖

回复 6# 乡里二姐

　　　 你好！首先感谢你长期的关注和及时的点评。

　　你们木工厂前的那个隧道叫“会同一号隧道”，这个隧道是9209工程指挥部管辖的50多公里线路中最大的拦路虎，当年二大队的七个连。一千二百多人差不多都集中在这里，名曰“大会战”。

　　会同隧道，你们厂（县城）这一头叫进口，进口当年驻扎了指挥部和四个连队：指挥部就设在你所说的，与你们厂一路相隔的小山包上，二连驻扎在会同电影院附近，五连驻扎在新开劈的河边，指挥部的山脚下，后勤连驻扎在城郊公社里面，我所在的六连驻扎在“花果山”上，也就是你们厂后面的那座山。我在这里只呆了三个月左右就调到姚家滩去了。

　　会同隧道的出口驻扎了三个连，既一连、三连、四连，他们怎么分布的，我不清楚。我在出口也呆过二、三、个月吧，是最先去的人员之一。我文中的《会同一号隧道出口》《喝醉酒的狗》《梯田·工棚》几篇文章是写会同隧道出口那边的事情。

　　我文中《不敢喝的茶》《夜遇狐狸精》等几篇文章就是写在会同隧道会战中，发生在进口这边的事情和我当晚班打瞌睡时发生的幻觉。

　　这次故地重游，我没注意你们厂还在不在，只看到你们厂前那条山道弯弯的盘旋公路已“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高高的铁路路基横空出世，挡住人们的视线------

　　当年，我在你们厂里还就地取材车过一个园桌脚（当年流行的一种桌子），桌子虽然陈旧，我还留着做古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