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尽其用
我们乘坐这趟从哈尔滨出发东去的列车,和来哈尔滨时的情况大不一样。虽然同样是软卧,但这次买的只是两张上铺,还不在一个厢房,分在两处。我倒没有啥,可老伴不能爬高,尽管软卧只有两层铺,还是感到很为难。
上车后还没等车开动,我就找乘务员,请她帮助换一个下铺。但是车厢内已经没有空铺,要换必须和其他乘客的下铺对换,这就必须取得对方的同意,谁愿意拿下铺换上铺呢,你贴他钱他也不干啊。
我那间厢房里下铺是个带孩子的妇女,对面上下铺是到哈尔滨来旅游的俄罗斯夫妇,女的躺在下铺,国际友人照顾还来不及呢,这个厢房就没戏了;老伴那个厢房,另外三个都是哈尔滨人。她下铺是一个看年龄有五十来岁的个子又大又壮实的男人,是哈广电局的,像是个干部;对面上下铺是两夫妻,都是退休公务员,看来也没有想头了。
我盯住了乘务员,请她想想办法。乘务员还是很负责的,她就去找合适的人选。
此时紧靠我们的那个厢房有一个下铺上坐着一个小青年。他是在高中上学的学生,假期到哈尔滨来玩几天,刚才他表哥把他送上车。此刻他们正隔着窗户,在那里挥手告别呢。
乘务员觉得这位学生和我老伴换一下铺位比较合适,就过去动员,不想被他一口回绝。
等乘务员离开时,那位大个就批评我说的不是时候。他说:“你没有看到,一说要换位,下面他表哥连连摇手叫他不要换,要是没有他表哥,这事准成!”
列车开动后,我还是紧盯乘务员不放。她说人家不愿意换,她也无能为力。
待乘务员离开后,大个和我说:你也不要找这找那去了,你找找旁边吧! 旁边有什么好找呢? 大个见我不解,说穿了。他说:“你找我就行了!” 我还是不解。他就明说了。他说:“你老伴现在在下面坐一坐,到睡觉时我到上铺去,她就睡下面!”我这才明白,他是要把铺位让给我们,就连连称谢。
我看他年纪也不小了,身躯又大,爬上铺也不太方便,心中十分感激。
老伴晚上睡觉的问题解决了,我放心了。闲着没有事,我就到车厢的一端,人少一点的地方唱歌去了。
我那点破锣嗓子,居然还获得一些旅客和乘务员的称赞。一位四十来岁的本地中年人就和我搭讪上了。他问我是不是搞声乐专业的。我说我这是副业。
三说两说我们就说到一处去了,原来这位中年男人是在本地搞粮食加工的。他自己开厂加工生产,自己搞经营销售,肥水都流进了自己的口袋,日子过得很红火,现在正从外地和客户谈业务回来。要讲身份,也够得上是个小企业家了。由于我们谈得很投机,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他还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名片,用双手递给我。
他从行囊中取出不少听装啤酒,一大把红肠,要和我一醉方休。
在家里我基本不喝酒,因为心脏不好。但是来到北大荒也有点高兴,再加上盛情难却,我拿起一听啤酒,一根香肠吃喝起来。但是喝完一罐,过了一把哈尔滨人的瘾,就不敢再喝第二罐了。
我喜欢和年轻人交谈,感受他们的青春活力。
我们一边喝酒一边无话不谈。我觉得他很有一些独立的见解,想把它记下来,怕过时间忘记,就把录音笔打开了,没有征得他的同意。
当他发现录音笔上的红灯在闪动时,就问那是什么东西。我告诉他这是录音笔,现在正在录音。一听这话,他立即显得警戒起来。从他游移的眼神中,我看出了对我的怀疑和不信任。
我告诉他,我在网上写些帖子,把谈话记录下来,只是留作自己写作时的参考。
这一说他更不放心了。从此再不敢和我说什么了。还借个故把名片收了回去。
他似乎觉得,在他面前的人,正像个克格勃。他害怕在家中睡到半夜里,被人带走,从此不去向。
我只好识趣的告辞出来。回到自己的住处,在行囊中捧出了那个画家送的大西瓜。这是一个优质西瓜,表面呈鲜艳的翠绿色,瓜脐处微微有点凹。
我抱着西瓜到老伴住的那边,那三位哈尔滨人也都在吃喝。那位大个已经微有醉意,我心里有点害怕他睡上铺会掉下来,但没有说出来。
我把西瓜放在台子上说,谁有刀,把这个西瓜切开,我们大家一起吃。他们都说没有刀。
大个说,这个西瓜不要吃,留着送给乘务员,她准能帮你解决铺位的问题。
我这就犯上难了,我怎么好意思怀着目的,捧个西瓜去送人呢?
一会儿,乘务员过来,我硬着头皮说,你们怪辛苦的,送个西瓜给你们解解渴。乘务员连声说:“不要”、“不要”。我这就无计可施了。
这时那位大个接口说:“不是送你们吃的,是我们这里没有刀切不开,请你帮忙拿去帮着切切开。”
听他这么一说,乘务员就说,好来!抱着个大西瓜转身就走了。
我等着乘务员送切开的西瓜来大家好一起分吃,同时心里想,西瓜那么大,我们留一半,另一半就送给乘务员吃。
时间过去了一阵子,乘务员回来了。她空着手。但是她告诉我,换铺的事已经妥了,那学生同意换。我当面道谢。
等乘务员走后,大个就和我说:“我说她能解决吧,怎么样!”
我们抓紧时间和那个中学生换了铺。我想他也表示谢意,同时掏出一些钱,作为差价补偿。那学生死活不收。我只好又把画家送的水果,挑了一部分送给他,这次他收了,我才感到心安。
现在,我也不用担心大个子喝醉了酒,会从上铺掉下来了。
到此为止,画家送的水果也算物尽其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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