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文学》2010年第3期 作者:林俊豪 文章来自:看杂志吧
那年王文仁在闽西北小山村插队。村头伫立一座廊桥。溪上架桥,桥上建廊。远望去,廊桥像一幢长方形屋宇,横跨山溪上。王文仁出工或收工跨过廊桥,总要在桥上歇息片刻,迎着溪面吹来的习习山风,看看廊桥两边的山光水色,心里挺惬意。 每天与知青们一道出工收工的有一位当地姑娘,叫山妹。山妹芳龄二十二,在当地算大龄姑娘了,尚未出嫁。山妹挺标致,瘦高苗条,杏眼清澈,只因出身富农,所以迟迟未嫁。不过她和知青们在一起时,像山雀一般,有说有闹,忘掉了自己背上的“黑锅”。知青们开玩笑道:“山妹,到知青点来吧,帮大伙烧水做饭洗衣裳,再嫁个男知青呀!” “嘿,咱山村讲究的是肩挑手提赚工分,谁稀罕不会干活的知青爷们!”山妹扑闪着杏眼,故意撅起嘴道。 “一只喜鹊登枝头,山妹山妹你莫愁;有朝一日下调令,招工升学有奔头!”知青们亮着嗓子唱道。 两年过去,知青们和山妹迎着朝阳出工,披着晚霞收工,从村前的那座廊桥进进出出,日子像桥下的流水般缓缓流淌。有一天听说山妹要出嫁了,男方是邻村一位生产队长的傻儿子。 “哐哐哐!哐哐哐!”一阵沉闷响亮的铜锣声在山村响起来。山妹的富农阿爹被当成阶级斗争的活靶子游村示众,原因是他破坏山区推广种植矮杆水稻。 那天黄昏,晚霞烧红天际。山妹拉着知青王文仁衣角,悄声道:“知青哥,晚上咱俩在廊桥碰碰头!” 明月朗照、碎银满地的山村春夜,月光下的廊桥像一条庞大的船儿在水中浮游,桥下溪水潺潺流淌,鸟儿咕咕啼叫,山野四周蛙声如鼓。王文仁已等在廊桥,在桥上走来走去。忽然,山妹从桥边一丛山茶树丛中闪出,惊了下王文仁。山妹身穿淡红色外衣,黑布裤,刚用艾草汤汁浸洗过的身子散发出少女特有的芳香。王文仁瞧着,不禁惊呼:“山妹!” 山妹向王文仁央求:“知青哥,瞧你心眼好,帮咱一回,莫让咱阿爹游村示众,听说公社公安还要抓他蹲牢房呢!” 刚推广种植矮杆水稻那阵子,种惯单季高杆稻的山区农民多少有点儿看法,平时像老牛那样不吭不响的山妹她爹,为啥专抓他当活靶子呢?王文仁想。 “知青哥,你有文化,就替咱阿爹写几个字,向县里申述,他可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呀!”山妹再央求。 王文仁反问:“山妹,现在讲阶级斗争,向上申述有啥用呢?” “要不,咱俩私奔往省里,向大领导反映一通!”山妹道。 “嘿,都啥年代啦,你还这么幼稚。”王文仁摆了摆手。 沉默,无言,王文仁和山妹互相对视着。忽然,山妹扑向王文仁怀里,咬紧牙根儿道:“小王,你们不是嚷着要咱嫁给知青,咱今晚就算你的人,今后陪你上刀山下油锅都不反悔!”说着,她利索地扒下外衣,躺靠在廊桥长椅上。 “山妹,你不是有婆家了吗?”王文仁问道。 “哎,那是阿爹包办的,咱可不依呢!” 一团薄雾袭来,王文仁仿佛坠入云山雾海里。说真的,知青们嚷着要娶山妹,那是挂在嘴皮上闹着玩的,大伙压根儿就无心在山区扎根,更没想娶富农的狗崽子当婆娘。 山妹静静地蜷缩在廊桥长椅上,瞧自己最信赖的王文仁却像木头呆立着,心儿隐隐作痛。山妹的阿爹从公社牢房里释放返村,仍没日没夜地劳动改造。山妹默默地跟在阿爹身后。知青们照样对她有说有笑:“山妹,你啥时候嫁给知青哥呀!” 山妹愁眉低垂,一双杏眼渐渐失去光泽。山民们发现,山妹瘦高苗条的身子渐渐变圆变胖起来,出工收工的脚步显得有点儿迟缓,多嘴的山村大婶大嫂们背后窃窃私语:“山妹未婚有孕,准是野种配的呀!” 邻村的生产队长听到风言冷语,逼上山妹家门退还聘金彩礼。山妹肚子越挺越大,她愁眉紧蹙,满脸憔悴,整天无精打采。山妹的阿爹操起竹竿,把她撵出家门,破口大骂:“呸,养个不要脸的赔钱货!” 一天清晨,山民和知青们像往常那样出工。过廊桥,发现桥下深水里浮着一具披头散发的女尸。一瞧,是山妹仰面躺着,那双愁眉终于舒展开来,像盛开两朵黑牡丹。 听山民们说,山妹为了保住阿爹不坐班房,将少女的贞洁白送给公社那位红斑鼻子的头头。王文仁望着山妹,暗地擂打自己的胸口,差点儿昏倒在廊桥上! 几十年过去,省文物考察队到小山村考察廊桥。考察队里有一位专家叫王文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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