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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旧文:孔子 岳麓书院 我

                           一篇旧文

     

      昨天将书籍打包,在一本书中发现了几张打印纸,一看,竟然是2000年12月6日写的一篇文章,已经记不清当时为何要写这么篇文章,写了干什么用的了,但似乎还有点意思。再一想,好久没发文章了,于是就把它发上来,也算是发了一帖吧。

 

             

               孔子  岳麓书院  我

 

  我读小学,就在岳麓书院旁边的孔庙里。孔庙大殿,是我们的礼堂,大殿前台阶中的雕龙石板,是我们推来挤去、打打闹闹的乐园,磕破过我的膝盖,还挂烂过我的新短裤;右边的回廊,靠大门那边好像是老师的办公室,靠礼堂这头的小屋(现在想来,可能是以前存放祭孔用品的库房)是我们生物小组养兔子的地方,臊哄哄的,墙角堆着蒲公英,兔子最爱吃,那是我们从爱晚亭旁的山坡上采回来的;左边的回廊,就是我们的教室,有的上面还挂着“什么什么斋”的木牌子,上课学了点什么倒忘记了,只记得有次把扫帚撮箕放在半掩的门扇上,想作弄后进门的同学,没想到却扣到了推门而入的、年轻的、新来的班主任头上,她还是女的,结果被留校,罚抄《红旗》杂志社论三遍……至于旁边的岳麓书院,是低年级的教室,我弟弟就在那边读一年级。我们很少到那里去,只是到山边小沟里捉螃蟹时,才偶尔经过忠孝廉洁堂,顺手摸一下那个刻在石碑上的长胡子老头,听说他姓朱。

  似乎也听老师说过,我们小学是孔庙,是学宫,那个朱老头在这里办过大学,所以我们小学生在这里就要认真学习;而且,那围墙大门石牌坊上“德配天地”“道冠古今”的似懂非懂的句子,彷佛也有点儿使我们觉得,这个大院子不是个普通地方。但是,德不德道不道的,这是大人们的事,对我们来说,孔庙只不过是上课、做操、打闹、喂兔子的地方;而孔子,只不过是这个大院子的老主人,虽遥远,但并不陌生,就像小学周围每天可见到的、满头白发而一大早就夹着课本去给大学生上课的老爷爷一样,想来应该也比较和蔼慈祥,当然,你太调皮了,他可能也会和家里的大人一样,要骂几句人,打几下屁股的;至于那个姓朱的老头为什么要住在孔子家隔壁,我们没想过这个问题。

  长大了,读《论语》,懂得对孔子应该崇敬,但是,因为了上面的那层关系,崇敬之中自然也就多了几分亲切。从《论语》中读到的孔子,当然是一个哲人,是一个智者,是一个积极入世但又固守原则的政治家和教育家,但我总觉得,他更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有血有肉的、有性格有抱负也有一般世俗心理的、十分逗人喜爱的好老头。

  他想做官,也喜欢做官,但是他做官有一条原则,根据自己的能力去选择合适的职位,能力不够,就不接受这个官职;即使做了大官,国君一旦做了不符合原则的事,他就马上辞职,从不因贪图富贵而苟且恋栈:这比现在的那些官们高明多了。

  他喜欢学习,即使老了,进了鲁国的太庙,还满感兴趣地东问西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不做出一副不懂装懂的样子。他喜欢音乐,听了《韶》乐,“三月不知肉味”;而且似乎天天都要唱歌(只要那天没有因悲哀而哭泣过),一听到好歌,就请歌唱者反复唱,自己跟着伴唱,并且将好歌的歌词认真地整理研究出来,让学生们学习(后来这些歌词流传下来,被叫做《诗经》,成了儒家学派的重要经典)。

  对生活,他有时很讲享受:粮食要精米白面,鱼肉要切得精致,颜色气味不好或烹调工夫不到家的食品不吃,反季节蔬菜不吃,甚至调味品搭配不当也不吃,按今天的说法,是个高品位的美食家;穿衣,夏天要穿通风透气的葛布衣,冬天要穿温暖轻柔的皮袍子,平时要坐狐貉厚毛做的坐垫,而且黑皮袍要配黑外衣,黄狐皮袍子要配黄外衣,是个典型的时尚追求者。但是,有时又很能随遇而安,喝生水,吃粗糙的食品,住小巷,睡觉连枕头都没有,把胳膊弯过来枕在头下,还说,“乐亦在其中矣”。

  对学生,他有时很严厉,宰予只不过是白天睡了个小觉,被他用拐杖敲着小腿骨,还被骂个臭死,说他是“朽木不可雕也”;但有时又很温和亲切,和学生讨论问题,自己有错,就承认,还借口是开玩笑,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他去见了绯闻多多的卫灵公夫人南子,学生怀疑他用心不良,他赌咒发誓,说自己只是礼节性的拜访,绝无非分的想法……

  孔子在世时,虽有学问,也有点名气,但官运不佳,总是做官的时间少,在各国之间找官做的时间多,当时的人并没有把他看成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即使是晚年聚徒讲学,有“贤人七十、弟子三千”,也只不过相当于现在某个学术圈子内的权威,外人并不怎么看重的。司马迁写《史记》,把孔子列入“世家”,和诸侯并列,似乎有点儿破格录用的意思,很遭了后代一些史学家的非议,所以后来讲正统的班固作《汉书》,就毫不客气地将孔子打发回“列传”,和一般的贤士、侠客、商人为伍。当然,孔子在世时也被人称为“圣者”,但这就和后代康有为曾被称为“康圣人”、胡适曾被称为“胡圣人”一样,只是说他们极聪明、极有修养而已,此“圣”并不是我们想象的“神圣”的“圣”。至于历代的统治者们为了各自的需要,将他打扮成董仲舒和马融似的孔子、韩愈和欧阳修似的孔子、程颐和朱熹似的孔子、陆九渊和王守仁似的的孔子,以及等等等等各式各样的孔子,其实与孔子自己是毫不相关的。再后来,“五.四”的先驱们要打倒孔家店,文革的领导们要批判孔老二,其对象实际上也都是被改造得面目全非的假孔子。假孔子造了孽,当然要清算,但这账不能糊里糊涂地算在真孔子身上,这就像端午节看龙船竞渡出事挤死了人,你总不能去找屈原的麻烦一样。

  各地的学宫大都与孔庙建在一起,这是比较自然的,而岳麓书院为什么要修在孔庙旁边呢,同样出名的城南书院,不就是修在河东的妙高峰上的吗?后来有天经过五一路,忽然看见有家小餐馆开设在小天鹅宾馆旁边的巷子口上,还取名叫“野天鹅”,引起了我一种朦朦胧胧的联想,这联想乍看似乎有点荒唐,细想起来还真有点道理。“野天鹅”伴着“小天鹅”,借助的是大宾馆的名气,书院伴着孔庙,想借助的,也是孔子的名气啊。

  朱熹和孔子比邻而居,学问交流,有融会贯通的,也有源清流浊或源浊流清的,按理说应该是各有所安,也可以各安其处的。但是朱熹们按照他们的要求,一个劲儿地改造、抬高、神化孔子,最后竟然使他变成了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成至圣文宣王”,这我就不能接受了,我所喜欢的,还是我那个从小就认识的有几分亲切感的真孔子。

……

  很多年没进过孔庙和岳麓书院了,听说现在进一下门都要收好几元钱呢。有时偶尔从庙后的山路上经过,看到了修缮一新的这两组建筑,同样的红墙、同样的黄瓦、同样的庄严肃穆金碧辉煌,弄得我也有点搞不清楚,到底哪是孔庙,哪是书院了。

 

 

一位学问人讲的好平实的道理:“但是朱熹们按照他们的要求,一个劲儿地改造、抬高、神化孔子,最后竟然使他变成了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成至圣文宣王”,这我就不能接受了,我所喜欢的,还是我那个从小就认识的有几分亲切感的真孔子”!笔教授这看似调侃的文字说的却是真理,世上没有超凡脱俗的圣人,只有肉体凡胎的智者。归来吧,真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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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于斯,长于斯,学于斯。湖湘文化的脉络,笔教授是有资格开讲的。从小时候的启蒙,到专家的见解,娓娓道来,话语平实,受益颇多,谢谢笔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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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 笔架山人

 

 “朱熹和孔子比邻而居,学问交流,有融会贯通的,也有源清流浊或源浊流清的,按理说应该是各有所安,也可以各安其处的。但是朱熹们按照他们的要求,一个劲儿地改造、抬高、神化孔子,最后竟然使他变成了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成至圣文宣王”,这我就不能接受了,我所喜欢的,还是我那个从小就认识的有几分亲切感的真孔子。”

 

 

    正是!正是!

 

   如果只能在悟空和八戒中择夫,美女们若肯讲实

 

话,猴哥定会落选,对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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