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春天之六：江边老人
接下来还是湘江。今天是立夏，这个春天已经离我们远去，但春天的痕迹仍随处可见。比如现在我所站的位置湘江东岸，就有一种叫不出名来的野生植物，绿油油呼啦啦的一大片，犹如一条厚厚的长长的绿色地毯，从我们这里一直伸向远方，足有几里路长。这种植物每株大约一米多高，一根笔直的主茎上挂满翠绿肥厚的尖形大叶子，顶端绽放浅黄色的花朵，煞是好看。更让人惊奇的是它那超强的生命力，洪水来时全军覆没，洪水退去，几天功夫就能把江边所有的沼泽地长满，有种张牙舞爪铺天盖地的气势！以前还真没见过这么贱这么美的生命，它是湘江岸边一道无比绚丽的风景。
此时在我的不远处还有另一道风景，那就是在江边垂钓的老人。他们来自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每天清早，不约而同地来到这里，先上好鱼饵放入水中，将几根钓竿一字排开，然后坐在小板凳上静静地等候。只有在钓竿上的铃子响起时，他们才会起身去看看。
我跟离得最近的一位垂钓老人聊了起来，原以为他只专注于钓竿上的动静而无暇顾及其他，可没想到老人家还很健谈。他说自己就住在离这里很近的三角塘，今年八十岁了，从小在湘江边长大。年轻时是勘探队员，退休后的爱好是在这里钓鱼，还喜欢放风筝。和大多数垂钓者一样，其实钓多少鱼并不重要，要的只是钓鱼的这种感觉。显然，这样的生活方式让这位八旬老人显得那么年轻。
我问他也有不有空手而归的时候？他说当然有，于是他把过去的湘江和现在的湘江做了番对比。他说几十年前的湘江江水清澈，江面宽阔，鱼儿个头肥大味道鲜美。有时家里来客人了，只需对客人说声“你等着，我去会就来”，然后抄根钓竿直奔江边，不多久，几条活蹦乱跳的鱼就拎进了厨房。可现在，非法捕鱼者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而且大多在夜间活动，执法部门毫无办法。湘江里的鱼因此而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小。常常是蹲上大半天也只能空手而归。
我又问是不是有过最开心的时候？他说“有啊，那是很多年前，也是在这里，钓到一条十几斤的大青鱼。那家伙可厉害哪，特别是头一个回合，差点把我连人带竿拽进水里”。他很认真地告诉我：“这时千万不能跟它硬拼，而是要顺着它来，最多也就三个回合，它就筋疲力尽了，这时只需稍花点力气就能把它拖上岸来……他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中。”听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海明威的《老人与海》。
最后我向老人提了个与钓鱼无关的问题，我说“您天天在这里肯定也都看到了，经常有人来湘江边放生，其中主要是乌龟，都以为放到江水中去这些生灵就自由了安全了，是这样的吗？”没想老人听后却笑了起来，他说：“你以为这些乌龟真的得救了？没有的事。因为这些乌龟很少有来自江河的，你把它放进湘江，换了这么个新的环境，它根本就适应不了，很快又游回了岸边。于是，就好了那些早已守候在此的捉鳖人，比不放生还死得更快更惨。”我有些愕然，不知道那些普度众生的好心人如果能听到这番话，会作何感想？
不知不觉已近中午，告别了这位不知名的老人，告别了那片不知名的野草，也告别了刚刚过去的这个春天。近在咫尺的湘江，仍在不停地流淌，我期待着下一个春天的到来。（全文完）
2011年5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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