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喜由缘
一笑了之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中旬(大概在1967年左右),我家前面的一条渔船下(渔船翻过来了,在刷桐油),住来了一个河南要饭的家庭。这家人有两个孩子,大孩子虽比我小几岁。但挺懂事的,大人出去要饭的时候,他便在家带妹妹。一日突然有许多的人到船那里看热闹,原来这一家的女人又生了一个孩子。不少的人给他家送去了吃的用的,新鲜劲过去后,一切又慢慢地恢复平静,这一家人也还是在靠乞讨过日子,他们和其他要饭的人不同的是,尽管栖身在船下,住的地方仍捡拾得干干净净。那时文革正酣,没有书读,搁船的地方成了我嬉戏的处所,一来二去,和那家的孩子熟悉了。因为他必须等父母要饭回来才有吃的,我便慢慢地知晓他在中午是不吃饭的。其实他家(姑且称家的船下)还是有点米存放在一个木箱子里,他告诉我,这米要带回老家去的,不敢用。
没有书读,玩疯了的我常常要被兄姐拖回家去吃饭,有时还有没有玩毕的事情,便盛了碗饭跑出去吃。家里人都习惯了我的做派,只要不惹事,便没有人妨碍我。不晓得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不要兄姐在外面拖了,中午时分总能乖乖地准时出现在饭桌上,而且还主动地给父母盛饭。我不要兄姐给我端饭的原因,是自己可以在盛饭的时候,用劲把饭压紧,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搛点菜就跑了出去。这饭我几乎没有动就倒在了那孩子的碗里。后来这秘密让小姐姐发现了,她没有声张,反倒还帮过我好几回。
那孩子走的时候没有告别,斯时我父亲正在挨批,一家人诚惶诚恐,很快就忘记了有这么一段故事。
1986年,我因公去武汉,出车站却发现自己的皮包被小偷顺了。虽然只须在武汉呆一天,且回去坐火车不要钱,可眼下公差票等一应证明全部被扒,差事要完成,肚皮又饿得叫。我一横心,走进出站口前一家简陋的餐馆内坐下,朝老板喊了声点菜。酒足饭饱结账时,我从手上捋下自己的手表说:“这表买一百多元,我抵给你五十元。没有办法,身上的钱全部让小偷扒走了。”老板抬头盯着我使劲地观察,我还以为他会动武。孰料他突然问我一句:“你家是住长沙新河的吧?”我木了,这是谁?如何会认识我。见我点头肯定后,那老板两手抓住我激动地问:“胖哥,还记得我么?文革的时候,我家曾在新河的船下住过。”二十年前的往事涌现在了我的眼前,那老板就是当年带妹妹的河南少年。
回家后我给他寄去了资助我的100元钱。可奇怪的是,钱一寄出,便再无回音。他记挂我二十年,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我默默地等了他二十多年的回复,杳无音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