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了《错失今生》及其许多精彩评点后,感受人生的不易,已无话可说。这里推荐另一短篇:《爱的阅读》,似《错失今生》姊妹篇。
人很难把握生命,。一位医生说,毛病不断的人不见得短命。就像一个花瓶,纵然已显裂纹,但仔细爱护,亦可避免破碎。一只好碗不小心却会粉身碎骨。
相伴走过三十年,一向无甚大病的她倒要走在常病的他之前了。昨天去参加了一个‘文革’中与她同囚‘牛棚’的一位老先生的追悼会,回来的路上她竞猝然倒地。
他怎么也不能接受这个突降的不幸。他跪在她的面前,紧握着那只失血的手,一遍一遍地念叨:“说好的将来你是先送我的,你怎么可以先走了呢!”她彷佛听到了他的声音,失神的目光亮了一亮,发出了耳语般的声音,好像是说对不起啊,对不起啊……男人的哭声,使人心碎,他们的女儿拉开了跪地不起的父亲。
丧事之后,他和女儿整理了她的遗物。她的多种爱好让她收藏了好些东西:有书有画,还有一大叠集邮册,每一样东西都让他重温妻的一切:恬静的笑脸,柔柔的声音,偶尔也发一点小脾气,还有那双常年为他端汤端药的粗糙得一点不像读书人的手……
他忍不住又一次泪满衣襟,他摩挲着一摞妻用过的书、笔记本,一页页翻着。突然,他觉得手上有些异样,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本笔记本的内芯,每两页的四周都粘上了。
他终于小心翼翼地启开了粘着的纸边,出现在眼前的是几十张蓝色的信纸,每一张上都有着长短句--这是一个男人写给女人的几十封情书。诗人正是前刚去世的那位老先生。银勾铁画,写活了一场持续了二十多年的悄悄的爱!
他像一座雕像般的沉默着,久久。女儿一双手轻轻地按在父亲的肩上。望着满头白雪的父亲,女儿的手战栗了,声音哽咽了:爸爸,请你原谅妈妈吧,她已经走了,对死者是要宽恕的……
父亲像是睡着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望着女儿缓缓的说:“孩子,应该请求原谅的不是你妈妈,应该是爸爸……”女儿惊恐又疑惑地说道:“可是妈妈毕竟骗了您这么多年……”“孩子,你听我说。”父亲擦去了女儿的眼泪,“不要说‘骗’这个字了,一天两天,一年两年,瞒着,那是骗。二十多年就不能说是‘骗’了,这世上有谁肯用二十多年的生命来骗我?这样的骗,难道不是爱吗?孩子,我是幸福的,我得到了你母亲几十年的爱,如果她还在,我还会得到很多,遗憾的是,我知晓得太晚了,我没有能让你的母亲得到幸福……”
“爸爸!我的好爸爸!”女儿悲声如箫。
( 作者: 徐慧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