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浮生六记之(二)——“尤教授”(中) 知青回城各树一帜 融入社会百态纷呈
“尤教授”开了公交车售票员边卖车票边卖报纸的先河。有好事者反映到公司领导那里. 书记找他来谈话,“听说你在车上卖起了报纸?”“是啊!宣传党的方针政策,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和责任。我们不但要当好售票员,更要当好党和政府思想路线和方针政策的传播员。象我这样既搞好了本职工作,又积极宣传和传播了党的思想路线,是不是够党员的条件了,书记!您是不是在考虑我入党的问题了。入党申请书早交给您啦,这可是我梦寐以求的啊!”一个弯弯绕,把书记缠进了关于怎样能做一名党员的问题之中。“教授”站在书记的办公桌前,叉腰挥手,象列宁在冬宫前发表演说,滔滔不绝,慷慨激昂地从马列主义理论的组成部分讲到《共产党宣言》,从中国共产党的历史讲到毛泽东思想的形成。书记象进了中央党校听高级理论辅导员讲课,聚精会神,还不时频频点头。“教授”则唾沫横飞,噼哩啪啦,肆意发挥了一个多小时。不是下面车队长来汇报工作,打断了他的演说,授课的时间还得延长。“教授”刚走到门口,书记还意犹未尽,对车队长向门口呶了下嘴,赞许地说了声:“这小子还有点水平!” 以后在当公交车售票员的几年里,“教授”在车上不但卖报纸,还变本加历又增加了副业项目,连一摞摞的各种杂志也搬到了公交车上。什么《少年文艺》《儿童时代》到《半月谈》《红旗》,从《世界文学》《译林》到《十月》《故事会》,五花八门,眼花缭乱。车子一到终点站,司机和售票员都聚在一起聊天调侃,喝水抽烟 。“教授”抱着一摞杂志到附近商场和学校叫卖起来。“少年文艺和故事会,读起来保证真有味,世界文学加译林,晓得外国一些事情,儿童时代小朋友,细伢子恨不得天天有,中国青年和文摘,满哥和妹佗只怕没得。”通过这样的辛勤劳作,“尤教授”每月的收入和大学真教授工资相比,让那些真教授们汗颜。 有一次,我正在终点站遇到他时,送饭的车子来了,他拿了冒上班的同事一个搪瓷碗,也跟我打来一份饭菜。然后参与其它同事一堆聊起工资待遇问题,刚开始其它人还各抒己见,到后来都礼让三分,缄口不语。只见“教授”挑一小口饭菜送到口里,咽下去后就说上五六分钟理论,又挑上一小口饭菜送到嘴里,嚼上几下又说开七八分钟观点。什么马克思不仅承认社会主义国家,集体的物资利益,而且承认个人物资利益。什么在社会主义条件下,发展生产以及要实现四个现代化,必须利用物资利益规律。物资利益是生产关系的表现等等。一下引用《资本论》中某句话,再者反问别人“你读过《反杜林论》冒?”又说《剩余价值理论》里面怎样讲,要莫就用目光扫视在场的人,停顿一下问道;“列宁的《国家与革命》,你们总读过吧!列宁说过企业要求每个人十分准确地执行他所担负的一部分工作。。。。。。”在场的人有的大口扒着饭吃,有的已经吃完了在喝水,有的端着吃空了的碗呆呆望着他,没有一个人插话,也没一个点头和摇头,最后大家全吃完了。可怜的“教授”先生话讲了几箩筐,饭菜没动上几口,都变得冰凉冰凉的了。听他同事说象这种情况几乎每天发生,大家都戏称他为“尤教授”。 我坐在旁边带着微笑望着“尤教授”,他极象电影《大浪淘沙》里三弟余鸿奎。“尤教授”这位牛气冲天的“革命”者,在乡下经常忽悠的就是马克思主义,那一幕幕啼笑皆非的场面在眼前浮现出来。 一次“教授”和社员们在捅草,“教授”象个文明教主,口若悬河,向社员们描绘美国和东西欧的自由主义以及他们国家的先进生产方式,社员谁也没听过,迷迷瞪瞪,象听天方夜谈。正当“教授”嘴角白沫横飞时,一句骂声响起:“放他娘的狗屁!帝国主义和修正主义有什么好!共产党和毛主席才是我们贫下中农的大救星!”大家回头一看,原来是大队支部书记跟在后面捅草来了,他怒气冲冲地振臂一呼,“打倒帝国主义!打倒修正主义!决不让阶级敌人搞反动!”顿时,十几根竹捅草竹棍举起,一片口号声响彻田野。“教授”豪气贻尽,孤掌难鸣,垂头丧气,只得灰溜溜地离开众人十几丈远。耳边还不时传来大队书记的骂咧声。 又一年“双抢”时节,知青们日以继夜都与社员在一起抢收抢种。“教授”割稻时将手指划破了,捂着流血的指头,象小孩一样哭泣着,“佫又喔时搞啰!我会得破伤风咧!”啰嗦发抖地向队长请假,回知青组包扎休息。夕阳沉落,天色黯黑。当知青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组里烧火弄饭时,独不见“教授”的身影,在他床上发现他留下的纸条一张,上面写道:“同志们!战友们!革命斗争是长期而艰苦的。革命斗争同样有高潮和低潮,我已为革命负伤流下了鲜血,为了保存革命的力量,为了革命的红旗不倒,为了战友们下次的呼唤,我这芦荡火种暂时和大家告别了,今晚我将登上航船,返回根椐地长沙,休养整息。为了下一轮革命高潮的到来。。。。。。”一位知青举着教授留下的纸条高声朗诵,茅草屋里的笑声震得屋顶上稻草唰唰抖落。 到此为此,又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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