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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家老屋(三十五)

                      三十五

梅柳和梅桂下放到升平公社后,一时都不适应那里的环境和那种清冷寂寞的生活。尽管阿婆对他们姐弟俩如同亲人一样,但繁重的体力劳动对两个未成年人来说,实在是显得有点残酷。

刚去的时候正值初春,姐弟俩跟着队上的人铲田坎。扮完晚稻后的田坎已经是杂草丛生了,过冬后更是一片枯黄。把那些杂草铲下来既可以作肥料,也便于对田坎进行修整。虽然他们都还穿着筒子套鞋,但踩在山冲的水田中,仍有一种冰冷刺骨的感觉。从来未做过农活的手也显得特别娇嫩,一条田坎还没铲完,手上就磨起了血泡。铲得久了不但感觉双手无力,而且腰酸背痛。因此,一天的功夫下来,俩姐弟的身子骨象是散了架一样。但不管农活多么艰苦劳累,除了扶犁掌耙的农活做不了外,其它的事情只要是能做的,姐弟俩从不偷懒。插秧来禾糊豆泥,除虫扯草打农药,栽蕃薯担牛粪,割鱼草摘茶籽,什么事情都做,而且从不叫苦。实在是感觉到累了委屈了的时候,也只能躲到被子里面偷偷地哭。特别是象梅柳,想哭还不能让弟弟梅桂知道了。因为他们现在不但是相依为命,而且她还是弟弟的精神支柱。

好在收工后不要自己做饭。他们一直把伙食搭在阿婆家里吃。按月交点伙食费给阿婆。那阿婆也特别体谅他们姐弟俩。有时候看见他们姐弟俩实在是可怜,甚至连洗脚水洗澡水也帮他们打好,令他们姐弟俩好不感动。

当然,有时候闲遐了,他们也会回县城去玩玩,或是再带点什么需要的东西回来。虽然他们已经人下放了,但县城里的房子作为私产,却一直留着。因此回县城也不愁住的地方。加上又经常有湘潭锰矿拉矿木的货车从队上经过,有时候只要朝司机们招招手,也能够搭上到浏阳的便车。

这样一来二去地多跑了几回,梅柳便跟其中一个叫邓鸿远的年轻司机混熟了。那邓师傅也好象是对梅柳有了好感,因此只要是路过他们队上,他都会有事没事地停一下车,到阿婆家里去一下,或是讨口水喝,或是问问梅柳要不要回浏阳去。有时候碰上了吃饭的时候,阿婆还会留着他和他们一起吃饭。

有一天正好下雨,队上也没有安排出工,邓师傅又把车子停在了阿婆家门前的路上。

“小刘,要不要回浏阳去?”邓师傅热情地招呼梅柳。

“好呀!我也正想回去带点东西来!”梅柳正好想回去带点东西来,见邓师傅主动邀请自己,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但她稍微犹豫了一下,就又说:“只是你再上来的时候还要来接我,可以啵。”

“当然可以呀!反正这次会跑一段时间的,每天都有车子。我负责包接包送!”

见邓师傅这么热情,又答应再坐他的便车送她回来,梅柳就去收拾一下东西,又交代好了弟弟和阿婆,就爬上了邓师傅的车子。

大雨滂沱,山路泥泞。刚驶出升平不远,车子就抛锚了。邓师傅下车看了看,还好,只是有个轮胎坏了。便搬来工具箱,去卸那备用胎。那是辆解放牌的大货车。一个人要换个轮胎确实有点困难。就喊梅柳也下来帮忙。

“小刘,真的不好意思,能不能请你下来帮个忙?要换个轮胎!”

车子抛锚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眼见得已是下午时分,如果不把车子修好,断黑前肯定赶不回浏阳县城。虽然雨还在下个不停,梅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但又实在是无奈,还是只好下车去帮忙。

好在那邓师傅到底是经常跑长途的司机,维修工具也带得齐,技术也熟练。因此没用多久,就在梅柳的帮助下把那个被竹签刺破的轮胎换了下来。只是,当他们换完轮胎后,相互对视时,不免都觉得有点尴尬起来。邓师傅被雨水淋得象个落荡鸡一样,身上没有了一根干纱。梅柳穿的白衬衫里面虽然也戴了奶罩,但却已经是约隐约现地看得见里面的奶子。那紧贴在身上的白衬衫下面是她充满青春气息的浑圆肉体,看上去完全如同裸露一般。

两人就只这么简短地对视了一下,就都爬到了车上。

“小刘,真的是不好意思。看你,都湿成这样了!”

“没关系的。谁也不知道轮胎突然就坏了!”

“要不这样吧,我车上有换洗衣服,你先穿上我的,别感冒了!”

“不要,一会儿就干了……”不知怎么,梅柳的脸一下子红得象片云霞。

“别不好意思了吧!我下车去!”邓师傅就把自己的干净衣服拿出来,递到梅柳的手里,然后自己真的跳下车去,并重重地将车门关上。

梅柳实在是感到有点为难了。不换吧,实在是有点寒意,那湿衣服穿在身上也不舒服。换吧,不要说是去穿一个陌生男子的衣服,就是那种场合,也实在是叫她放不下面子。但既是在这样特殊的条件下,她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于是麻起胆子,快刀崭乱麻。她三下两下地就把衣服脱了。待她正要穿那邓师傅的衣服时,车门却突然打开了。只见那邓师傅象只饿狼一般地朝她猛扑过来,把她死死地压在身下。她的脑壳里“嗡”地一响,如同大难临头一般……

那是梅柳的第一次。那一次,她失去了处女之身。从升平到浏阳还有四五十公里的路程。她却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她只记得,那邓师傅一路上在向她不停地道歉,请求她的原谅。他一再向她表明,他是真心地爱她的,他真心地喜欢她。他本来也不想那么做的,但他实在是抵抗不住那种原始的冲动。他还说他会对她负责的。他这次回去了就会跟家里说好,他要娶她的,并把他家里的地址也告诉了她。他希望梅柳原谅他一时的冲动和粗鲁。他发誓要让时间来证明这一切!

邓鸿远回到锰矿后,就把自己在浏阳找了一个知青对象的事跟父母亲说了。他那当锰矿党委书记的父亲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儿子还年轻,不要那么急于找对象。倒是那当政工人事处长的母亲把个儿子象审犯人一样地问个不停。

“那姑娘年龄多大了?”

“好象有十七岁了。”

“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这个还不太清楚。反正是和她弟弟下放在一起。”

“家里什么成份?”

“好象是工商资本家,还是破产资本家,我不是很清楚。下次可以再问问她。”

一听说对方的成份不好,邓鸿远母亲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我看还是算了吧,鸿远!你看看,你今年才二十岁,那姑娘十六七岁,根本就还是个孩子!把她招工出来倒不是问题,但她们家毕竟是成份不好呀,这可是一个政治问题!这是要影响你们一辈子的政治问题,你知道吗?你想过吗?将来你们结婚了,生个儿子女儿什么的,搞什么都要通过政审。因为成份不好受到影响的我见得实在是太多了!”

“成份不好有什么要紧?又不是她自己要成份不好!”

“你知道什么?”

“就你知道!”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这事就这么定了,今后不要再跟她来往了!”

“反正我喜欢她,你们不同意是你们的事……”邓鸿远不好说他已经跟那姑娘发生了关系,只好说自己喜欢她来表示自己坚决的态度。

“喜欢她能当工作?能当饭吃?”当母亲的完全是个局外人,因此站着说话不腰痛。

“不管你们同不同意,反正我会跟她好!”

“是不是翅膀就硬了,还羽翼未丰就开始不听话了,这还了得!只要你不听我们的话,我看你怎么跟她好!”

邓鸿远和父母亲的沟通就这么不欢而散。

为了不让他再跟那个姑娘来往,由他的母亲出面,硬是把他从车队调到了车间,好不让他再有机会跑车到浏阳去。

几天后,过了约定的日子仍不见邓师傅来,梅柳就有点急了。倒不是担心他来不来接自己回升平,那是小了又小的事情。她最担心的是那会不会是一种骗局。她甚至敏感地发现自己肯定是上当受骗了。她觉得邓师傅在车上说的那些甜言蜜语完全是一派糊言。都是些骗人的鬼话。是男人得手后逃避良心谴责的托辞和手段。于是越想越气愤,越想越伤心。好几个晚上,泪水打湿了枕头都还睡不着觉。

等是肯定不能再等了。也许他回去后工作另有安排。也许他哪里不舒服。说不定那天回去后就感冒了也不一定。反正肯定是有事去了。他应该是不会欺骗她的。他不象是那种人。他说过他喜欢自己。他甚至还说过要和她结婚的。这样一想,梅柳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多心了一点。她何必这样小肚鸡肠呢?她用得着这么庸人自扰吗?说不定他是在考验自己也难说!

因为怕弟弟担心,也怕阿婆说自己贪玩不懂事,梅柳在没有等到邓师傅来接她就自己坐车回到了升平。她天天都在盼望着邓师傅的到来。只要是听到马路上有汽车的声音,她就会神经兮兮地跑出去看是不是邓师傅的车子。只是,他每回都失望了。

那一段日子对梅柳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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