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某是湖南桃江人，解放初是个高中毕业生，满腔热血要报效国家，百废待兴的新中国也急需人才，他便在大人指点下报考“革大”，在长沙集训几个月后分配到了湘西大山里的中共永顺县委，成为县委会里文化水平最高的干部。但小胡同志可能有些年轻气盛，没有受到重用，几年后反而外放到远离县城的塔卧区公所担任会计。ffice ffice" />
1960年的5月，中国正处于“三年困难时期”，大山里的塔卧乡也笼罩在饥饿的恐慌之中，即使区公所的公务人员也腹中空空，油水不多。不知道乡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时值“反五风”的收尾期，区公所的干部便以“反五风”的名义分头下基层去看看。小胡翻山越岭来到偏远的沙坝公社神州界下的梁家生产队，村子里静悄悄的，连狗吠声都没有，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和凄厉的山风。小胡壮起胆子去敲门，很久才有病怏怏，脸肿得泛着黄光的人来开门。
小胡一户户去查看，结果发现全村男女老少大都躺在床上，有的已经气息奄奄，活着的有气无力，浑身肿得厉害，两腿水桶那么粗，黄晶晶的流着汁液。小胡知道这叫水肿病，是饥饿引起的严重营养不良。当时农村搞大食堂，小胡就到食堂里翻箱倒柜，想找到一点吃的，却只在大扒锅里找到一些野菜树叶，最后总算发现了一小罐猪油，这是全村唯一真正能够吃的东西了。
第二天清早，年轻的小胡扛起锄头上了山高林密的神州界，天黑了才回来，挑回满满一担葛藤根（葛藤，野生藤本植物，块茎富含淀粉）。再找来几个还能动的村民帮忙，连夜把这些块茎加工成粉状，做成圆形小粑粑，蒸熟了送到每家每户。全村人决定，那罐猪油留给小胡吃，任何人不得沾边，小胡如果倒下去了，全村人就彻底完蛋了。
第二天，天刚亮，小胡流着眼泪又上了山。一个多月后，身体恢复得快点的几个人也跟着小胡上山了，这样的日子一直维持到8月份，身材高大的小胡也瘦得只剩一副骨架了，全村人总算熬过了那个恐怖的夏天。
几年后，又一场疯狂的风暴席卷中国大地。全国人民，拉帮结派，你批我斗，互相攻讦，人人自危，陷入了阴谋和仇恨的漩涡。偏僻闭塞的塔卧小镇也陷入了空前的混乱，此时的小胡已长成了大胡，虽然只是区公所的普通干部，也无法置身风暴之外。有一天，就在大胡被一群造反派追得走投无路时，梁家生产队的几十位村民从天而降，将他团团护住，锄头扁担直指那些戴红袖章的人：“谁敢动胡干部就打死谁！”。
四十多年后，大胡已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仍然蜗居在永顺县城一栋陈旧的老房子里，靠一千多块钱的退休金维持着他平静的晚年生活。他的儿子告诉我，老人说起这些陈年往事时，似乎很超然一点都不激动，但他闪烁的泪光流露了心中的秘密——他并不希望将这些刻骨铭心的事情带到另一个世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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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13 1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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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14 1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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