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知青办把知农的情况向场领导单个做了介绍,知农一进场就被场革委会安排到四工区做工区主任。说是工区主任,其实就是农村里的生产队长,带着职工们下地,做个领头的。
场里的正式职工不多,而且都是清一色的已婚知青,所不同的是下放的时间不一样,少数是文革中的插队知青,多数是1964年搞四个面向时,在当地创办林场的县城知识青年和社会青年。这些人在文革中想返城,出身好的在运动中乘势成立造反派组织,批斗走资派,可是大动荡并没有让他们达成所愿。
他们造反过程带有泄愤行为,而且太过火,在批斗会上对被批斗对象动了武,因此与走资派结下了难解之怨。当那些走资派解放出来重新掌权后,名正言顺地冠冕堂皇的对这些造反派给于变本加厉的惩罚:把原林场的知青全部流放到各边远僻穷的山区里插队。于现在来说,虽然时过境迁,文革已是过去的历史,在落实知青政策中,这些人又被安置到县果木场。可是与知农他们文革中插队的知青不一样,这些被称为老知青的不能带孩子入户,家属不安置,只能做临时工,歧视很明显。老知青被流放整怕了,被边远僻穷的山区吓怕了,心有余悸,老老实实的再也不敢与领导对垒。
这些老知青人才济济,文人墨客,能工巧匠一应俱全。尤为奇怪的是不但女知青个个好舞善歌,而且男知青人人至少会一种乐器以上,所以场里无论搞什么娱乐活动,都是有声有色,堪与专业剧团媲美。
老知青中有许多绰号,每一个绰号背后都藏着一段心酸的故事。“聋子”:是个高大英俊而又睿智的美男子,学生时代是县一中的尖子,磁性的男高音珠润玉圆,拉的一手好二胡,后来被县花鼓剧团借调过去了。“聋子”家庭出身不好,深谙祸从口出。文革以来,就一直装聋,别人说什么他都装不听见,当然,不听见,别人就不会与他说什么,讨论什么,就不必发表自己的看法,也就阻挡了因口舌而起的祸源。尽管“聋子”一表人材,聪明过人,也得不到姑娘的青睐,人家不是嫌他出身就是嫌那地方穷,快三十岁了才与一个离了婚的其貌不扬的女人凑合着成了家,在人们眼里并不是他降格以求,而是那个女人运霉屈就。
“团鱼脑壳”:一个矮小精明的男人,同样是家庭出身不好。这个小男人以自己矮小的身材保护自己,无论谁组织什么集体活动,他总是畏畏缩缩躲躲闪闪,从不抛头露面,就象是王八乌龟的头一样,缩进甲壳里。造反派分成势不两立大搞武斗时,他那一派也不参加,是林场里唯一的中间派。
“傻瓜”:其实不但一点也不傻,而且学生时代是尖子中的尖子,也是出身不好,没能上到高中。读中学时,有一次语文老师说他上课讲小话,罚他背书,他竟然从后面到前面倒着背完一篇课文,令老师也不得不赞叹他的天赋。有一次场部派包括他在内的三个职工到水利局学习喷灌技术,七天时间有六天他偷闲在父亲修理铺修电机、马达赚外块,只有最后一天书面考试他才去参加,因为果木场要了解职工在培训班的学习情况,凭成绩单奖勤训懒。场领导已听到群众反映,傻瓜在培期间赚钱捞外块去了,在参加培训学员结束学习返场时,阴沉着脸要三个学员把成绩单拿出来,看着成绩单场长傻眼了。原来傻瓜虽然只是在临考前匆匆浏览了一下学习资料,测试成绩居然在所有三十多个学员里考了个第一,连上培训课的老师也瞠目结舌。他之所以装傻,也是见多了世上不少人聪明反被聪明害,不如做个傻子反而会少灾少难。
象这样的例子很多,“瞎子”其实视力是1.5,什么“溜子”,“眯眼”,“笑面”……每个人都有一个故事,都有一套自我保护的办法。知农和他们相处的时间长了,才了解这些绰号的含意,忍不住发出物伤其类的长长悲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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