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风流称回眸
30年前,妻子和我一同坐在夜校里学曰语。那年代不见歌厅,没有网吧,也没有如今随处可见的麻将。她待字闺中我名草无主。一个月后,我们的目光不一再死盯着黑板和老师,而是动乱起来,柔软而不安份起来。一次散学后,我们装模作样互用曰语道晚安,我对自已的语言能力一直自卑,到现在我的普通话尚停留在“塑料级”。那一声曰语晚安,弄得妻子回眸一笑。那一回眸,如劈雾、如电击,让我呆立。那一回眸,如秋水含凝,让人遐思,如千里洞庭,清亮无尘,又如古井,深不可测,让我难辩西东。对男人而言,女人的回眸是可怕的是致命的。怪不得一千多年前杨贵妃便用了这一手: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熏无颜色。白居易仅用几十个字,便将贵妃洗浴后的千娇百媚、李隆基的方寸大乱说得明明白白。如今的电视剧恐怕要花一二集、几万字的功夫了。
妻子的那一深情回眸,让我有了进攻目标和信心。之后便顺理成章,她成了蜘蛛精,我倒成了猎物。我们之间的“第三者”是总不厚实的钱袋和总做不完的家务事。但30年过去,她和我都不后悔那一次回眸以及之后发生的故事。
在领导、官员们眼中,回眸应称总结。在过去的一年里,在上级领导的正确指导下,在某某部门的亲切关怀下,在同志们的辛劳下,我们取得了巨大成绩、、、、、、、、、通篇均是伟大的空话、正确的空话和千篇一律数年不变的套话。这类话相信大多数人都写过或听过。作家王跃文当年便凭写这类东东吃饭,有那么一天,他突然写得不耐烦了,一回眸,仅几麻袋总结、材料、报告类的废纸,居然连自已的名字都没有。于是,这厮干脆弄创作,十几年功夫,成了国内一流的官场小说作家。“国画”、“苍黄”等作品恐怕要入当代中国小说史了。
因此说,回眸是必要的,重要到可改变人生轨迹。
“观今宜鉴古,无古不成今”是人人皆知的民谚,而唐代魏征对唐太宗说的“以史为镜,可知兴衰”也是无人不晓的佳话。今年刚满九十岁的中共便弄了两个“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打江山时出了一个,坐江山时出台一个。无他,届因拨清尘雾、统一认识,以利走向未来矣。在乡下劳作时,农人便告我:不看十八岁的姑娘上轿,要看八十岁的婆婆上山。十五年前,笔者在湖北麻城听到这样件事:湖北原省委书记张体学,上世纪三十年代从家乡麻城参加红军,在生命倒计时之际,唯一愿望是回老家看看。于是,张老睡在救护车里、前后两台小车同行回家。到老家后,他仍睡在轮子病床上,身上插几根管子。听到熟悉的乡音,看着孩提时的山水、房舍,不能说话的他泪水双流。医生见状忙催说,不能再停了快回武汉。回家一天后,张体学心满意足地走了。这次,他在老家仅停了一个小时。
处江湖之远的我等草民自然不比居庙堂之高的大人。在此,老夫特欣赏时空的道标说的一段话:到了我们这种年纪,拾捡早年的人事,真是百感交集,有“收脚迹”的意味了。这话,说尽了人生。对于个体生命而言,所有的光荣和梦想,一切的拼搏和追求,更有无尽的失落、沮丧、忧愤和痛苦,都将留在历史的长河里,飘荡在时空的浩远中。没有谁能逃脱出时间的追杀和悲摧,无论三皇五帝还是草芥小民。
从13岁到26岁,鸣秋我生命中极为重要的时光是在沅江一偏远的湖洲上度过的。我坚持认为,正因为有洞庭湖区这三碗酒垫底,有沅水畔那善良农人的关爱和注视,我才能一鼓作气活到如今。那地方是我人生动力源。今年老夫60岁寿庆时,曾以李商隐的“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睛”的意境,自填囗号曰:少壮湖洲意难平,晚来善田多慨声;上苍垂怜荒径草,露水春风再发生。为什么我爱湖知网,为什么我对沅江爱恨纠结,为什么还想再次返沅江,因为那是我青春流浪的地方。
如今,我们走到人生拐点,该有的都有了:住房、存款,娇妻爱子,但没有了青春。去岁我往靖港采风,见一群少男少女结伴而行。看到他们那阳光而青涩的面孔,我对他们说,我真眼红你们,更愿意把我现所拥有的一切,兑换为十七八岁光景。对方大笑,一脸茫然和不可思议。我却苦笑,摇头自嘲,这可能么。
想当年,我们没有文凭、没有职称、没有住房、没有妻儿,一个夏天二条短裤,三餐饭四碗冬瓜,五个月吃六次肉,七情有八拐,九九归原后实实是纠结。但我们有青春,有追求和梦想,还有那刻骨铭心的初恋。而那一切,便发生在远离故乡的湖洲上。
是的,我的青春如小鸟那样一去不返,我的红梅花儿开后不再放,一切难道都成梦,我的爱也不来临。这都是当年我吟唱多次的歌词。但是,我可以回眸,可以追抚,可以真情的回味。假若生活欺骗了你,不要难过,不要心急、、、、、、
9月16至17日,我将再返沅江,回眸。因为,60岁应是人生拐点,因为,回眸是另一种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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