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记忆的深处......(三)——大娘
那一年“双枪”前夕我们上山备柴,我爬到一棵海碗口粗的松树上砍松枝,砍一枝扳一下松枝便掉下来。可我在砍一枝嫩树枝时用力过猛不慎砍到抱住松树的左手中指底关节,鲜血流处露出些许白骨,我不敢松手只好忍着疼痛顺着树干滑下来。不料脚刚一落地却又踩到一根刚砍去的竹桩上,尖尖的竹桩插进我左脚板足有五公分余深。无助的我捂着手瘸着腿在草丛中采集些茅草花捂住手伤塞进脚伤口,还得将好不容易砍来的柴火捆好插进冲担挑上肩,一瘸一拐地挪下山来回到“家”里。大娘一见我这样,立即叫大伯帮我卸下柴担扶着我坐在椅上,捧着我的左手左脚看了又看,一边撕着布条端来热水帮我清洗伤口,一边心疼地嘟囔着:“你哪那么哈呀,都伤成这样子了,连柴火都还舍不得丢哦!”清洗完伤口,大娘叫师傅(师傅是大伯的侄子)赶紧拿来一些我不知名的鲜树叶,她放在口里包着使劲的咬嚼,为的是不让药水流出。我瞧着大娘嘴边溢出绿色的药汁哭了……大娘用干净的布条包着嚼好的草药敷在我的伤口上,小心翼翼的帮我包扎好手脚,吩咐我躺下休息,便又到灶屋里忙活去了。不一会大娘端来两个热腾腾的荷包蛋,硬要我当她面吃了下去,说是可补补身子。是啊,那年月鸡蛋可金贵呢,我至今还记得平弟套“跑马溜溜的山上”曲子唱的歌:“我的溜溜的鸡哦快生溜溜的蛋哦,生了溜溜的蛋哦换那溜溜的盐哦,鸡哦鸡哦快生那溜溜的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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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每天帮我清洗、换药、包扎,不几日我的手伤基本痊愈(毕竟只是皮肉之伤,因手关节皮薄才露出骨头的。),然而脚伤却迟迟难以愈合。这时“双抢”开始了,因队里劳力少(我那时已是拿十分工的全劳力了。平日拿满分,“春插”、“双抢”、“秋收”、冬修水利则按计额方式记分。至今我自己都不可想象一年365天我是怎么挣到5600余分的!?),我不顾大娘的劝阻坚持参加了“双抢”。每天一双赤脚下床瘸着拐着踏入田中,扯秧栽秧、割谷扮禾、挑着满筐湿谷上田坎。幸好我的脚伤是在脚后跟稍前约6公分的皮厚处,我挑着足有130多斤的湿谷硬是靠着前脚掌五指死死地抠住天埂,以腰部的抗力将担子拱上田来,一歪一斜地挑往谷场。当黄昏降临的时候,我疲惫的身躯拖着伤脚回到“家”清洗干净后(我们那里的习俗是一日两餐,晚饭早就在下午4—5点左右吃了),大娘又将我扶到屋檐下坐在木靠椅上,用一根一端锤成小匙的铁丝(就像挖耳勺)细心地掏净我脚部伤口里的泥沙,掏完后塞进磺胺软膏,外部仍旧敷上草药包扎好。整整二十多天啊,我重复着一日复一日的劳作,大娘重复着一日复一日的护理…….也许是年轻气旺体质好,更是大娘悉心的护理,“双抢“结束了,我的脚伤竟不仅没恶化反而日渐好转了,至今我的手上脚上仍留下了抹不去的伤痕……
抹不去的是伤痕,留下的却更是人间大爱酿就的不是亲情胜似亲情的情感!不错,人性中自有些许丑陋,但人们期待、渴望、需要的不是丑陋而是美好!也许是因为我得到过,且人只要活着就期望得到,虽六十有余颇尝生活滋味,但留在我心中更多的是美好。“故园三十六年前”哦,我曾经多次回到第二故乡去重温那段胜似亲情的情感,但都末能见到大娘,据说她是在大伯和继子因病相继逝去后离开了周家棚(令我悲哀的是当年与我一起大闹“双枪”的全队加我四十个整劳力,因贫困和疾病竟只活下了九人)。本世纪初(大约2001年吧?)我终于得到了大娘的信息,原来她随养女洪庆在皂市镇上生活。碾转找到我的大娘,母子见面一声“大娘”相泣无语,为再聚而泣,为高兴而泣,此时无声胜有声啊!大娘比当年衰老和消瘦了许多,但仍旧那么精神那么热情,忙前忙后盛情款待自不在话下,一夜促膝无眠…….前些年我为生活忙碌,虽常常电话里听到大娘的声音,但却再也没能去看大娘,谁知那次竟是我和大娘的最后一面!2004年当我再次去电话问候时大娘却已乘鹤而去……大娘,您在那边还好吗?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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