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蚕忌禁颇多。旧时养蚕缺乏科学知识,全凭民间积累的养蚕经验饲蚕。家蚕娇嫩难伺候,蚕农信奉蚕神嫘祖和蚕花娘娘在冥冥中掌管,便虔诚地崇祀蚕神。蚕农对蚕的生死病害缺乏理解,存在神秘心理;蚕农普遍认为,蚕的病害是白虎作怪,青娘是蚕的大敌。于是,心理上诅咒,行动上驱除,行为上忌讳。用各种办法驱驱除或祈求白虎青娘免害,祛祟避邪,求得避害。
崇祀蚕神从 除夕夜便开始,蚕农家要点“蚕花火”;将一盏油灯点放在神龛前,一直要点到年初一的早晨,象征把蚕花的祥瑞接到了新的一年。因为蚕种要放在“蚕花娘子”怀里靠体温孵化,年初一要“眠蚕花”;平日都早起的农家妇女初一早上都困晏觉,不下厨,人们称之“焐发蚕花,越焐越发”。
清明前后,蚕民们到附近庙里祭拜蚕神。蚕事伊始或蚕罢,蚕农多用糯米、晚粳米粉做有馅或无馅团子称为“蚕花团子”,作为祭蚕神的供品,馈赠亲友。蚕农在养蚕前要祛邪,夜间把手在石灰水中浸湿,在蚕房门后按下一个白手印,用左手搓的草绳拦在门口,禁止陌生人上门。养蚕期间忌禁颇多,忌烟熏,忌酒醋五辛,忌香气油气,忌敲打响声,忌哭泣叫喊,忌饮酒者切桑叶饲蚕,忌丧服,忌产妇,忌用破蚕匾,忌经期妇女和产妇进入蚕房,忌在蚕房内挂妇女的内衣内裤,忌说脏话淫词,忌育蚕期间夫妻同房等等。特别是语言忌讳,令人无所事从。如,忌说“亮”;因为亮头蚕是蚕病的一种,“天亮了”要说“天开眼了”。忌说“僵”;因僵蚕也是蚕病的一种,连与“僵”同音的字也不能说,如“生姜”叫“辣烘”,“酱油”叫“颜色” 。忌说“伸”;因蚕死是伸直的。忌说“笋”;因与“损”同音,“笋”要称“萝卜”。忌说“虾”;因吴语“虾”音与蚕浮肿病(即白肚病)同义,所以虾子称“弯转”。忌说“爬”、“逃”、“游”;因这三者均为蚕的病态。忌说“葱”;因与“冲”音近,而冲有相克之意,改称“香头”。忌说“四”;吴语“四”与“死”同音,所以蚕四眠时叫“大眠”。忌说“完”;认为不吉利,“完了”改叫“好了”。忌说“腐”;豆腐叫“大素菜”…… 蚕不能数,说是数了会减少;忌破匾养蚕,认为破匾即塌匾,将预兆“倒蚕”。蚕房中偶而碰到有蛇进入,禁忌惊呼和扑打,蚕农们认为是“青龙”巡游,会福佑自家的蚕事,故要叩拜斋供,听其自去。
七一年,号召“知青”“扎根”;大队一“女知青”与社员结婚,被任命为生产队妇女副队长。次年,恰巧妇女队长“坐月子”;“女知青”领班进蚕房,谁知不到二天,所有“蚕花娘子”都“告假”。其实“女知青”在蚕房任劳任怨、事事带头,就是心直口快、口无遮拦,她也再三注意,还是“口误不断”;“ 蚕花娘子”怕殃及不测,避而远之。生产队当即调整了领班人;“女知青”不服,到公社诉不平。因她男人堂兄是大队革委会主任,公社让她到“蚕桑办”“帮忙”;她秉性不改,弄得“蚕桑办”无人同她下去“巡查” 。在县里来检查工作时,县领导挺客气,一再要大家“畅所欲言”; 她认真了,又“告发”了“蚕桑的‘封建迷信’问题”。当时整个会议室只听她的愤愤发言,县领导一直面带微笑,没听完,想起件“重要事”便借故离开了。会议室顿时责怪声起,她傻了,半天没吭声;最后,公社领导问:“说好了?”她有些后悔,只点点头。蚕将要进入“大眠”,正是“蚕桑办”紧张的时候;她因是生产队妇女副队长,她男人的堂兄亲自来公社,“要求让她回去”。于是,公社同意她回生产队领着妇女“春耕大忙”了……不过,在七四年“白启娴事件”上,她作为“扎根代表”又进了公社,入了党,任命为“妇代会”副主任。七五年,“旧病复发” ,“兼”任酱菜厂副主任……二十年后,我们重聚;她说:“我真傻!当年被社员叫作‘白虎精’,还要同封建迷信斗争到底!”再问,她一直在公社作“计生专干”;七九年“大回城”的尾声“转了干”,“清查‘文革干部’”差点“翻船”。女儿在农村“招了郎”,造了三层楼房;她说:“现在农村是个人养蚕,女儿虔诚崇祀,一招一式比当年还讲究,还认真。弄得我也陪着迷信了……”
我报于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