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唐山大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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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相助/杨志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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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帖) 待我钻出洞口,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杨老师,快来救我,我在这里。” “肖拱芝,你还活着,您在哪里?”这种兴奋语言无法形容。也就是这一兴奋,十分宝贵的一瓶水也不知掉到什么地方去了。我顺着声音找到了肖拱芝。他能重见天日,完全是早十几分钟前的余震帮忙掀掉了盖在他头顶第四层的残墙,只见他平平稳稳地坐在废墟之上,人已完全清醒,只可惜动弹不得,头部后脑勺上有根钢筋嵌进去了,右边紧靠在一个床头柜上,他的左脚大腿处一根钢筋嵌进去约有一厘米之深。看着肖拱芝那张因痛苦而变了形的脸,我的心紧缩着,围着他左看右看,看来要想把他救出来,只有一个办法,敲碎床头柜,横向将他扯出来。那个年代,真材实料,木材没有纤维板之类代用品,床头柜质地优良,正规木料,木质坚固,我又没有什么工具,只好用残砖敲击床头柜,敲到后来,每敲一次,肖拱芝便嚎叫一声。因为每次敲打都打到了他的肋骨上,我不忍心再继续敲打,可肖拱芝仍鼓励我用劲打,他盼着早一分钟爬出来哩。床头柜终于被打碎、挪开,救出了肖拱芝。此时,我已筋疲力尽了,坐在废墟上发呆,肖拱芝全身多处受伤,抚着伤口在轻轻地抽泣。 已是中午12点20分了,我扶着肖拱芝走下废墟,坐在车站广场一棵大树下,我奇怪这么大的地震这些大树居然没有倾倒,唐山车站东头厕所旁有一个木制报刊架竟然也没有倒。广场大树下陆陆续续地坐了一些伤员。我不能算伤员,尽管满身血痕,但都是一些轻微伤。我应该去救人。我安排好肖拱芝后便又返身上了废墟,喊了一阵陈老师不见应答,但前方几米处却有泥土翻动的声音。一个人的脑袋兀地从灰渣中伸了出来,吓了我一跳,定睛一看,胸前“河北公安”的背心赫然在目!这是我们313号一同住宿的房客,我连忙走近去抓住他的双手,两人合力一有劲,只听他一声惨叫,他竟然,无丝毫移动。再朝下一看,他的上半身虽完好无损,但双腿却被水泥板紧紧压住,血肉模糊,我不忍心再去拉扯他,但他却一再恳请我:“同志,我是公安系统的,是组织上派我们俩搞外调的,我姓陈(后来才知道姓成),组织上交待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我不能死,你一定要救我出去!”我说:“你下半身全部被压住了,我怎么能扯你,会将你扯成两截。”他说:“你帮忙扯呀扯出一截算一截。”我理解他的心情,但无法如他所愿,只好对他安慰:“你不用着急,等会儿救援人员来了,我请他们先救你和洞里那位医生。”这时天空下起了小雨,时间已是下午1点多,肖拱芝坐在大树下喊我下去避雨,也正是这个时候,陈老师的声音从废墟下传出来:“杨老师,快来救我!”这是我最想听到的声音,激动得我忘乎所以,马上对肖拱芝喊:“陈老师还活着,快上来救他!”此时不仅我忘记了肖拱芝脚有重伤,就连肖自己也忘了自己的脚伤,他一拐一跳很快就到了废墟上,只问陈老师在哪里?我们对着废墟呼喊陈老师,陈老师在废墟下回应,终于找到了他被埋住的地方。他说他看见了我们,然而我们却看不见他。他被埋在了废墟下面,他是从空隙之中看见我们的。站前旅社虽然只有四层,但在火车站一带,算是最醒目最坚固的建筑物,全部水泥板混凝土结构。我与肖拱芝赤手空拳,而救援人员又尚未赶到,实在无法施救,只好对陈老师讲一些无用的安慰话,内心深处只盼着有人帮忙,只盼着救援人员快点来…… 广场上人声骚动,我们看见救援的军人来了,他们是跑步来的,爿≥成一排,只有十几个人,每人手拿一件工具,有人拿铲子,有人拿一把钉耙。一位军官简短地讲了几句话,便有3个军人直奔我们这堆废墟而来,二话没说就开始救人。我将“河北公安”成同志及辽阳市的医生所处的地方指给他们看后,便将他们之中一名带到了陈老师被埋的地方。这位军人一脸稚气,但处事老道。他说:“你们也是伤员,现在余震未停,赶快找个地方休息,我们奉命前来救援,但没想到灾情这么严重,所以没有带什么工具。但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的,大部队会马上赶到。” 小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大了许多,将头顶上的灰泥冲下脸颊,石灰水冲进眼睛,真不好受,我不停地用手擦额头,陈老师被压在废墟下比我们更难熬,我们能离开废墟吗?我和肖拱芝坚持坐在废墟上。车站东边货场上正在发苹果,我去领了几个回来分给他们吃,但大家都没吃,并非不饿,实在是jb情不好,难以吞下。陈老师在废墟上依靠自己的努力终于从废墟下伸出了半个手掌,我与肖拱芝分别与他握了手,我将两个苹果全部给了陈老师。 小雨逐渐地变成了中雨,我们坐在废墟上很不好受,想一想压在废墟下的陈老师和军人们正在抢救的那些伤员,雨水顺着废墟之间的空隙灌进他们的伤口,甚至是嘴和眼睛里,该是何等的痛苦与难受啊!
(末完待续)
(《回忆唐山大地震》之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