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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鸣真的想回农场去了。不是思想觉悟突然有了什么提高,而是觉得呆在家里没脸见人。既然那样的事情都让妈妈知道了,他便一天也不愿意再呆在家里了。
然而,真的动了要走的念头,真的要他重新回到农场里去,他又还是有点犹豫起来。他觉得他和亚兰之间的事情还没有作个了结。即使要走,也希望把事情说出来,了却了那桩心思再走。那怕是她说她已经有了男朋友,说他现在向她表白已经晚了,只要是有个明确的答复,他的心里也会好受一些。他不想再把那个沉重的包袱又背到农场去。这回他要轻装上阵了。
但真要作那个了结,又是一件谈何容易的事情。亚兰远在长沙,又是有正式工作的人了,不是说回来就能回来得了的。自己到长沙去找她吧,连个地址都不知道。即使是向江静屏问到了地址,也找到了那个地方,说不定她人又不在家里,或是到什么地方演出去了。
就这样想了又想,一拖再拖,一转眼,就又快到国庆节了。
正好江静屏也从农场回来休假。即便是在知青倒流城市的洪流中,江静屏却始终坚扎根农村不动摇,一天也没有离开农场。她生怕自己一旦卷了进去就会功亏一篑,前功尽弃。她在农场已经锻炼四年多了。因此比别人更有希望早一天招工出来。加上还有一个在醴浏铁路的光宗在等着她,也促使她比别人更有一种早一天招工出来的迫切要求。她甚至担心自己总是招不出来的话,光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不想再等她了。于是常常自我安慰,抱一丝渺茫的希望,默默地打发那一日三秋的漫长时光。她做梦都希望自己能够早一天福星高照,紫气东来。
只要是空久一点没有收到光宗的来信,或是听说光宗的车到了永和却没有到农场来看她,她就会疑神疑鬼地半天都不得安宁。实在是空虚得没有办法了的时候,她会象发癫一样地把她们从前的情书都翻出来,然后一封一封细细地读。虽然都是“八分钱的爱情”,但在她看来也有浓淡之分。就象学数学时学过的抛物线一样,斜斜地上去了之后又斜斜地下来。只有一个顶点。但她却不知道,她们的顶点到底在哪里?是不是已经到了顶点?抑或是不是开始斜斜地下了?那情书翻来覆去地读得多了,对那越来越亲近的语言就显得太麻木。而对那逐渐冷漠的语言又显得太敏感。刚谈恋爱的时候,心里藏不住半点事,双方之间都透明得不得了。芝麻绿豆大的事情也会不厌其烦不厌其祥地告诉对方。现在是人到了永和都可以不到农场去走一趟。便开始有一种不祥之兆。以前只要是逢年过节,他们便会早早地相邀回家,共同沐浴在甜蜜的爱情里。现在眼看着国庆节都快到了,她却还看不到一张新邮票。莫非真是工作太忙了,忙得连国庆节都不休假?莫非真是这山望了那山高,又找到了新的相好,要和她从此分道扬镳?每想到此,江静屏就有点不寒而栗。
正好农场的知青返城的也多。能留下来坚守阵地的,都被场领导认为是表现好的。因此请起假来也就特别容易。于是怀着这种希望一见的心情,江静屏请假提前回来了。但光宗还没有回来。也许是他们还没有放假,也许是国庆节真的要加班,也许是根本就把回家过国庆节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然而一鸣见江静屏回来了,却有点喜出望外的感觉。一来他很想知道他们离开农场后,农场的领导对他们有什么看法,都说了些什么。二来也想借江静屏和亚兰的那种关系,为他去当一回“使者”之类的角色,好让他们之间那种不明不白的关系作个了断。
也真是天随人愿,亚兰她也正好放假回了浏阳。吃完晚饭不久,一鸣就在家里听得见她们聊天的声音。
正是仲秋季节。秋风温柔而带点凉意。后院花坛里的茉莉花正竞相开放。因此只要有风吹来,满刘家老屋便都闻得到茉莉花那种淡淡的幽香。
“亚兰,还是省城里的水养人,我觉得你既长白了又长胖了。”自春节一别后,她们足有八个多月没有见面了。虽然端阳节亚兰匆匆忙忙地回来过一次,但毕竟是当天往返的,而且江静屏也不知道。因此两人显得格外亲切。也容易看出对方发生的变化。想到自己也曾有过这样白白净净的时候,如今却又黑又瘦的简直象只猴子,便又掩饰不住那种淡淡的忧愁和欣羡。
“应该不是胖了。可能是剪了辫子显得胖了吧。”女人最怕的就是别人说自己胖了,亚兰也不例外。
听到这话,一鸣就想起了亚兰的满头秀发。原先一直都是好长好长的,都拖到屁股丫里了也舍不得剪。又记起那次到她家里,她正在洗头发,他见那头发都快拖到地上去了,就劝她剪了。但她却说反正有的是时间。他也就不多说,只说或许以后演铁梅的话,就不要用假发了。想不到现在真的要演铁梅了,反到去剪了那好不容易蓄起来的长辫子。
“这件茄克衫好新潮的,什么时候做的?”江静屏又对亚兰的衣服发生了兴趣。想想自己呆在农场,什么时候才能赶上长沙人的潮流呢?便越发觉得惭愧和委屈。
“不是做的,是托人从上海买来的。”本是十分要好的朋友,亚兰却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撒起谎来。因为她不想让江静屏知道自己已经恋爱了,更不想让江静屏知道这件茄克衫就是她的男朋友蒋志军特地从上海买给她的。她本来也不想接受蒋志军的任何东西。但一想到自己人也被他抱了,嘴也被他亲了,也就不去想那么多了。加上那件茄克衫也确实时髦新潮,也就没有推脱。只是当自己要把钱给他时,他却趁机抓住她的手不肯松了。害得她好不尴尬的。